魯陽關,守護魯山最重要的隘口關城,當洛陽與南陽盆地交通要沖,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听說當年烏鴉在此三次為劉秀引路,故民間稱此為三鴉路?」
「確實有此傳說。」
朱以海站在魯陽關上,感受著這處天下聞名的關隘的歷史韻味,這里曾是楚長城的重要關口,一千六百里的楚長城西起鄖陽竹山,東至魯山、南召等縣。
李白都曾寫詩,胡風依代馬,雪擁魯陽關。
魯陽關是險要的,兩山壁立,中有流水,連山插漢,秀木干雲。
如今這處險要,為明軍所據,皇帝還剛從洛陽抵達此處。
「陛下,徐啟元到了。」
朱以海听到這個名字不由的感嘆,「請文先生和高工部來,」
又叫了大學士朱大典和協辦大學士堵胤錫,這幾位都是湖廣來的,與徐啟元也算是共事一場。
徐啟元是合肥人,舉人出身,崇禎年間,官至鄖陽知府,當時湖廣鄖陽混亂,王永祚、左良玉等先後敗走,徐啟元卻堅守鄖陽,多次與張獻忠李自成等賊眾激戰,還與高斗勛一起招降了王光恩,收攏了不少敗兵。
最危急時,湖南湖北十三府皆陷,獨鄖陽堅守。
鄖陽能存,都因徐啟元能守,而王光恩善戰。
而如今,王光恩讓家將砍下他腦袋投降,徐啟元更是提著他腦袋來請罪。
文安之、朱大典、堵胤錫、高斗勛還有何騰蛟、王永祚都來了。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鄖陽一眾人?」
王永祚先提問,他曾任過鄖陽巡撫,徐啟元也算他的老部下了,當初王永祚因移鎮襄陽,結果左良玉棄城而逃,襄陽失守,藩王被殺,王永祚也因此革陽下獄,差點被殺。後來革職回昆山老家,與顧炎武等一起舉旗起兵,響應魯監國,卻也得立從龍之功,如今也是仕途不錯,官至左諫議大夫。
他對徐啟元印象是不錯的,這人挺有本事。
跟高斗樞都對守鄖陽立下大功,可如今卻是這般處境,不免讓人唏噓。
「陛下,臣以為徐啟元也是被王光恩所挾迫,論罪追究,也當考慮實情。」
在座眾人中,高斗樞是跟徐啟元並肩過幾年的老戰友,當年守鄖,高斗勛其實也有大功,如今看到老伙計這般下場,也有些不忍。
「文先生?」朱以海問首輔。
文安之嘆道,「臣先前奉旨往鄖陽,雖然與徐啟元相處時間不長,但此人確實也是個難得的官員,與高公堅守鄖陽數年,表現可圈可點,後來失節,也確實當受了王光恩之挾迫,但是臣以為,也不全是被挾迫的。
他降虜後,先是授右副都御史,留任鄖陽巡撫,後來又加右都御史,再加太子太保,再加兵部尚書,還封了南陽侯,若僅是被挾迫的,韃子也不可能給他一升再升。
而且他降虜以後,也從沒有給朝廷聯系過,只言片語都沒有。
他是有很大問題的,當初王光恩等人叛變,他有不可推卸責任,甚至也是主謀之一。如今勢窮投降,絕不能輕易原諒,他與一般曾降虜的文臣武將不同。」
徐啟元是朱以海授任的鄖陽巡撫,他也不是被圍城糧絕等情況下投降,更不是被俘的,是主動謀反的。
「必須嚴懲,最好是處死,明正典型,否則國法何在,朝廷威嚴何在?」
「王光恩就算自盡了,但鄖陽那些參與謀亂的軍官,如李茂春、胡廷騁、楊明啟、余啟凡等營官以上,皆當斬首,明示天下。
軍官之家丁老卒,可免一死,但得發配台灣、雲南或海南等地拓荒。其余士兵,也最好不要就地安置,而當盡數遷往台灣廣西等地落戶安置,墾荒守邊。」
文安之態度很明確,得區別對待。
鄖陽的王光恩徐光啟等叛亂,是紹天朝內的叛變,跟李成棟、土國寶甚至吳三桂等的又不同,那些是在崇禎朝或是之後叛亂的,都不是在紹天朝中叛出去的。而鄖陽這伙人是在已經上表尊奉紹天天子,甚至成為一鎮之後,後面又叛出去的。
甚至跟當初湖廣的忠武幾鎮叛亂又不同,那些是兵敗之後潰逃,有的趁機劫掠地方,有的叛投清軍。
對他們,朝廷也沒有半點手軟心慈。
而鄖陽的這些人,比當初忠武等有過之無不及。
必須嚴懲。
否則朝廷威嚴何在?
以後地方上的這些軍頭們豈不是更能隨心所欲,更可以隨便朝秦暮楚?
在座的六位大臣,都是從湖廣鄖陽過來的,跟徐啟元都有舊,可文安之一席話,大家也無法再為他求情了。
朱以海目光在幾位大臣身上掃過,「首輔所說,很有道理。國家從亂世走向治世,制度、律法是必不可少的。」
「召徐啟元進來吧。」
徐啟元一襲白袍覲見,十分惶恐。
朱以海對他也沒半分客氣,其實兩人還是頭一次見面,當初朱以海在浙東起兵之初,授封湖廣一眾官員,也加封了鄖陽的高斗樞徐啟元等。之後徐啟元一直在鄖陽,直到如今。
君臣兩個頭次見面。
徐啟元驚訝于皇帝的年輕威武,比紹天金銀幣上的頭像更顯威嚴。
「罪臣‧‧‧‧‧‧」徐啟元剛要跪拜,朱以海不客氣的冷哼一聲,「朕授你鄖陽巡撫,可你不稀的做大明的臣子,非要去做韃子的巡撫,王光恩降虜,還有個王爵,你降虜,不過是換個留任,值嗎?」
「罪臣一時湖涂!」
「湖涂?好一個湖涂,說的輕巧,可你對的起自己的良心嗎?」
「不用說了,朕不可能饒過你,朕當初對鄖陽的人馬也不薄,那幾千殘兵,一座殘城,朕給你們加官晉爵,王光恩封侯,授封提督,許你們自成一鎮,你也授為巡撫,加階晉餃。但你們卻只想著把鄖陽當成自己私人地盤,甚至為了對抗整編,不惜降虜,這已經徹底越過了朕的底線!」
「來人,把徐啟元等全都軍前正法,斬立決。」
「滿門抄家入公,流放雲貴!」
徐啟元本還懷著一絲絲的僥幸,以為天子向來仁慈,連洪承疇錢謙益等都肯接納,吳三桂都願意招降,甚至順營西營都招,連張獻忠、鄭芝龍的兒子都收為義了,他也是朝廷重臣,頂多革職。
誰料卻是這般嚴厲下場,當時嚇的跌坐地上。
「拖下去!」
徐啟元是個知兵能守的文臣,在明末這些臣子里算是能力不錯的,但是都這時候了,卻還去降虜,朱以海也只能說這人確實湖涂到家了。
必須立個典型,只能從嚴處理。
如果不是立典型,可以把他發配到雲南去拓邊,但現在必須得殺。
殺了徐啟元,把鄖陽鎮徹底除掉,也正好趁此機會好好的震懾一下幾個外鎮,尤其是對江西的金聲桓王得仁張安等,下一步就是要收他們的兵權了。
由內而外,一步一步來。
朝廷若是不能解決掉這些軍閥,那就算趕走了韃子,也談不得中興。朱以海沒急著直攻北京,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很看重御營的提升,更重視收復之地的真正控制力。
後方不穩,前線也能安。
李自成當初興也匆匆敗也匆匆,很關鍵一點,就是沒有建立真正穩固的統治,很多地方雖然軍事上勝利了,佔領了,但只是流于表面,大量望風歸附的軍將們並不忠心,地方歸附的豪強士紳也沒幾個真心的。
所以就會出現他一敗,就再也起不來了。
「讓朱鵬飛收一收腳步,別那麼急躁,兵馬先不要越過谷城,別嚇著尼堪、巴斯哈他們,」朱以海看著報上來的那些捷報,「朱鵬飛的陝甘行營跟興安府賀珍、孫守法、姚科等的興安屯鎮,進行合並整編,整編成御營第十九鎮,朱定國的那鎮人馬,與高必正、赫搖旗、劉體純他們的兵馬,整編成御營第二十鎮。」
「每鎮戰輔兵一萬五,十九鎮以後駐陝西,二十鎮駐湖北。整編完成,其余兵,則部份為屯營,其余為驛卒,剩下的退伍為民,地方安置。」
「朱勝利與李赤心的主力精銳,整編為御營第九鎮,今後駐湖南。張世鵬的川貴行營與及其它川中兵馬,整編為第十鎮,駐四川。
袁宗第部,及御營部份兵馬,整編為第十一鎮,駐貴州。」
「劉穆第八鎮,戰兵駐江西,鄭遵謙第七鎮,戰兵駐江北。」
「朱忠義第十八鎮駐河南。」
朱以海做出部署,要對江西江北河南山東湖北湖南以及雲貴川陝甘等陸續完成整編,基本上就是一省設一個新編御營鎮,邊窮省再設一個屯鎮,另設若干團練。
基本上就是要以御營為主力,去整編合並現在各地還有的這些外鎮屯鎮等,並進一步清理掉那些地方武裝,尤其是那種土寨、山寨武裝勢力。
比起直搗北京,現在朱以海更在意這個。
不先把這些各種地方武裝勢力掃平,那麼地方上的控制權也難真正掌握,而整頓吏治、清理田地、登記戶籍,減租減息等等,都難以展開。
不把這些地方徹底拿到控制權,那這些地方就會成為黑洞,既會是財政上的黑洞,也會是統治上的黑洞,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