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紹天二年,清順治三年,張獻忠大西朝大順三年。
四川。
天使入川,宣旨蜀中。
老將軍秦良玉加封蜀國公、太保兼太子太保,仍掛鎮東將軍印。
此時川中局勢大振,形勢一片大好,原四川巡撫馬乾收復順慶府,松潘副將朱化龍、同知詹天顏收復龍安府,原川陝總督樊一蘅收復茂州。
總兵甘良臣,副將侯天錫、屠龍收復敘州。
楊展、馬應試取嘉定府、邛州、眉州。賈連登、楊維棟取資州、簡州,高明佐取瀘州,李佔春、于大海奪忠州、涪州。
曹勛、範文光駐茂州,譚弘、譚詣駐夔州、萬州。
秦良玉、曾英駐重慶,樊一蘅、王應熊會于瀘州。
諸軍齊進,聲勢大振,號稱川軍十萬。
張獻忠派孫可望率軍來攻,卻是難擋鋒芒,連連敗退。
張獻忠在川北也難以進展,一時間處于四面楚歌之境,明軍已經盡取川東、川南,即將會師圍成都。
《日月風華》
「陛下?」
成都。
大西皇帝張獻忠皺眉不語。
崇禎十七年正月,張獻忠率軍入川,先取夔州奉節,再取川東重鎮重慶,從荊州到重慶,西營一路順利,盡取沿途長江兩岸城鎮,六月破重慶後,趁勝而進,再奪瀘州,圍成都。
八月破成都後,留義子孫可望監國,親率主力北上川北,與順軍爭奪川北地區,敗馬科于綿州,義子李定國奪保寧府。
短短時間,除遵義、石柱、黎州千戶所,四川全境幾乎為他所奪,十一月,在成都稱帝,國號大西,建元大順,以成都府為西京。
可接下來這一年多時間並不順利。
雖然張獻忠也招降原明官、順將,授以官職,還爭取士人,開科取士,重定稅賦,對新附邊郡還免稅三年,發放金銀賑濟百姓,鑄造發行大順通寶,以穩定和爭取民心。
但他所做的種種努力,卻並沒有得到川中民心。
明朝潰兵和地方土司、地主士紳武裝仍然聯合一起,遙奉中原朝廷,拼命抵抗。
兼之與曾經同出義軍的順軍的開戰,張獻忠的大西處于內憂外患之中,而清軍南下,很快奪取了張獻忠的湖廣地盤。
大西在軍事和政治上都陷入被動,外無盟友,內部皆敵。
北上欲攻漢中,打通入關中之路,結果卻敗于賀珍之手,再戰又敗于賀珍和清軍陝甘總督孟喬芳之手。
而朱以海聖旨入川,川中原本比較混亂的明軍、地主武裝等,迅速凝聚起來,攻勢凌厲,勇猛無比。
大西軍連戰皆北,折損數員大將,損兵無數。
到現在更是川東川南盡失,成都將被合圍。
撫南將軍劉文秀上前,「陛下,臣願率一軍去奪回重慶!」
五軍都督之一馮雙禮也請求進兵川南瀘州、敘州一帶。
義子孫可望請求帶兵出擊川北。
艾能奇、狄三晶則請求進軍雅州、眉州。
這幾位都是比較能打的大西將軍,甚至還有張獻忠倚重的義子。
可張獻忠對這個討論已久的四面反擊的計劃卻又猶豫了。
「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這位轉戰中原多年的大西皇帝忍不住首次露出了頹敗之色,他征戰多年,遭遇的敗仗無數,可卻屢屢能夠東山再起,卷土重來,從沒有灰心過。
但是現在,張獻忠卻迷茫了。
他的半生都致力于反明。
明北京朝廷亡了,崇禎上吊了,明南京朝廷亡了,弘光被俘了。
但是大明依然在。
如今來了個魯王登基稱帝,甚至以浙東一隅,居然還已經兩次北伐,居然打的清軍都丟盔棄甲,甚至奪了半個南京城了。
張獻忠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局勢了。
清軍入關後本來勢如破竹,橫掃天下,李自成一潰千里,命喪九宮山。
但現在,局勢又模糊起來了。
南方皆奉朱以海為帝,連四川這里崇禎、弘光任命的那些督師、巡撫、總督、總兵等,都全都听從他的號令了。
賀珍、李過這些李自成原順營大將,如今居然都歸附朱以海了,賀珍這種原本降清的家伙,如今也降了朱以海。
還有武大定、金聲桓這些人。
局勢撲朔迷離。
讓人不解。
當然,川中局勢已經越來越壞,壞到無可救藥了。
現在他面對的已經不僅僅再是四川的殘余兵馬和地主武裝、土司等,現在他還要面對來自湖廣、漢中巴東甚至關中的明軍勢力擠壓。
「明帝已經命原偏沅巡撫文安之為陝甘雲貴川五省經略,駐節夔州奉節白帝城,王應熊總督四川、樊一衡總督貴州、高斗樞總督陝西,馬乾巡撫四川,孫守法巡撫陝西,徐啟元巡撫鄖陽‧‧‧‧‧‧
賀珍提督陝西,王光恩提督鄖陽,秦良玉提督四川,袁宗第提督貴州‧‧‧‧‧‧」
張獻忠諸義子之長的孫可望勸道,「明賊不過是趁我軍欲取漢中,而偷襲背後,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只要陛下調兵四面反擊,皆可一戰而敗。」
可張獻忠卻只是搖頭。
他不懼王應熊、樊一蘅、馬乾、曾英、王祥這些人,都是些手下敗將而已,但秦良玉、楊展等兵銳,更別說原李自成精銳的李過、高一功、郝搖旗、袁宗第這些人也已經入川。
漢中關中又有賀珍、王光泰、劉體純這些人在。
大網越來越緊。
已經沒有了戰略空間。
成都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
可就算往川北去,但也不過是等死而已。
現在就算他拼全力反擊,哪怕擊敗了馬應試等人,但他也很難奪取重慶、漢中這些要害重鎮,仍逃不開這張大網。
尤其是張獻忠的大西朝,在蜀中始終不得人心。
對張獻忠來說,他現在要謀劃的不只是眼前,得是長遠,畢竟如今不是早年間為寇的時候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國皇帝。
又有大順皇帝李自成的兵敗在前,這讓他更加不得不小心謹慎。
「我欲向朱以海上表稱臣歸附!」
張獻忠沉吟許久,最終說道。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良久,孫可望問,「陛下是欲假借招安之名,暫解危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