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誒,感覺真快猝死了許七安現在的狀態,就像熬夜72小時,然後被逼著跑了一千米。
心髒砰砰狂跳,在超負荷的邊緣徘徊。
幸而他在煉精境打下的基礎很扎實,身體韌性和耐久性極強,換成前世的他,恐怕已經殯儀館排隊不,應該是早在爆肝修仙的第四五天里,就已經含笑而去。
「至少換來了對方的重視,可以好好溝通最討厭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大家溫和一點,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不好嗎?」許七安心里想著,表面裝作雲淡風輕,朗聲道︰
「徐將軍,都指揮使楊川南卷入了什麼案子,你知道嗎?」
徐虎臣頷首,聲音低沉︰「這件事早就在雲州官場傳開了,但都指揮使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你說了不算。巡撫大人說了也不算,得查了才知道。」許七安耐心開解道︰
「巡撫大人就是為這件案子而來,目前我們確實掌握了對楊大人極為不利的證據,不過巡撫大人並未魯莽裁斷,已去都指揮使司核實證據。
「徐大人不管不顧,帶著三千兵馬軍臨城下,這是要把楊大人往死路上逼啊。」
徐虎臣冷哼道︰「你少給本將軍戴帽子,昨夜,都指揮使司傳來密報,巡撫率隊強攻都指揮使府邸,楊大人被一位金鑼重創,奄奄一息。
「即使楊大人真的有罪,那也是三司會審,你們不走公堂,私闖府邸,不就是想屈打成招嗎。」
你懂個屁,這叫兵貴神速,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倘若楊川南真的是幕後黑手,那他現在已經造反了。
「巡撫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章法,我知道你不怕死,不過還是得提醒徐將軍,您想兵諫,可以。但莫要沖動行事,三千兵馬可掀不翻白帝城,更掀不翻雲州。」
許七安說完,見徐虎臣瞪著眼珠子,似乎被自己的話激怒了,他悠悠的補充道︰
「但你得為楊大人想想,他還好端端的在驛站里,八字還沒一撇的罪,徐將軍是要給他提前判了?」
徐虎臣皺了皺眉,確實有了些猶豫,不像剛才那般沖動暴戾。
「你看,案子都沒查清楚,徐將軍就這般了。巡撫大人上報朝廷的時候,說楊川南擁兵自重,武力威脅到時候,來的就不是巡撫了。」許七安威脅完,又安撫道︰
「李將軍與都指揮使相交莫逆,我的話你不信,她的話總信吧。」
見雙方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李妙真沉吟著說道︰「目前形勢,確實對都指揮使不利,但兵諫非正道。徐將軍別沖動,給巡撫大人一點時間。」
楊川南與她是戰友關系,李妙真的心自然是向著楊川南的,但解決問題要有章法,兵諫如果有用的話,李妙真早就嘗試了。
可問題是不行啊,都指揮使司只能調動白帝城下轄的「衛指揮使司」,雲州其余府郡縣的衛所,雖屬都指揮使司管理,但都指揮使並沒有指揮作戰的權力,每逢戰時,朝廷都是臨時命將。
正因為種種限制,李妙真的飛燕軍才應運而生。
僅憑「衛都指揮使司」這三五千的兵馬,根本撼動不了巡撫大人的權威,白白犧牲而已。
「哼!本將軍可以等待,可如果張巡撫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就算本將軍答應,手底下幾千號的兄弟也不答應。」徐虎臣變相的服軟了。
呼搞定!許七安松了口氣。
遇到這種矛盾,千萬不能沖動,要懂得和稀泥。像其他打更人那樣搞,這事兒就麻煩了。
名偵探許白嫖本能的抵觸戰爭,那樣會死很多人。而這事並非一定要用戰爭來解決。
至于後續怎麼處理,就交給巡撫大人來頭疼
另一邊,都指揮使司。
剛剛對賬結束的張巡撫還處在憤怒狀態中,朝著一眾官員拍桌怒罵︰「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那楊川南該死,縱使他非幕後主使,這瀆職的罪名也能讓他充軍流放。
「你們也是,都指揮使司向山匪輸送軍需,數額如此駭人听聞,整個雲州官場竟毫無察覺?通通都該死。」
經過對賬,駭然發現工部每年向雲州輸送的軍需中,有近四分之一不知所蹤。其中包含弓弩、火藥、火器、鐵礦等等。
一眾官員低著頭,默默承受張巡撫的唾沫飛濺,不敢頂嘴。
口吐芬芳之後,張巡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準備開始下半場,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一位銅鑼不經通報,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高聲道︰
「巡撫大人,白帝城下轄衛司,衛指揮使徐虎臣率三千兵馬集結在南城外,揚言您不放人,他們就入城。」
入城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攻城。
張巡撫驚的站了起來,在場十余名官員一陣騷動。
「什麼時候的事?現在情形如何?」張巡撫追問道。
「那徐虎臣口出狂言,讓您半個時辰內去見他,時辰早已過了」銅鑼說完,見一眾官員勃然變色,忙補充道︰
「許七安攜游騎將軍李妙真出城談判,情況目前不明。」
張巡撫頭皮發麻,他沒想到雲州的軍隊如此彪悍,不講規矩。
此刻的心情,既驚且怒,同時還有焦慮和擔憂。
許寧宴雖然破案厲害,但張巡撫知道他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連殺人經驗都沒多少,更何況是與不講理的軍隊周旋。
「誰讓他去的,誰讓他去的?」
張巡撫拍桌怒吼。
那位銅鑼撇嘴,「是許寧宴硬要出頭,本來依照銀鑼們的意思,是帶著楊川南一起守城,等待支援。
「許寧宴還說,他會扛責任。」
平心而論,許寧宴采取的策略更穩妥,更正確。朝廷對于士兵嘩變,通常都是采取安撫措施,然後斬殺領頭者,以儆效尤。
能不動刀兵就盡量不動。
但是,張巡撫看來,這顯然已經超出許寧宴的業務能力範疇。
「宋大人,立刻通知五城兵馬司,集結兵力趕往南城。各衙門衙役全體出動,維護城中治安」
張巡撫迅速做出部署,慌而不亂,體現出一位巡撫該有的素質
「駕,駕」
張巡撫策馬狂奔,一把老骨頭差點被顛散架,他甚至都不敢開口埋怨姜律中,因為冷風會倒灌進來,只敢喊幾聲「駕」。
原本在張巡撫的安排中,姜律中應該率先趕往南城,一位四品金鑼最適合鎮場子。
但姜律中穩如來狗,不肯離開巡撫身邊,害怕巡撫大人的狗命被可能存在的刺客奪走,光榮送出一血。
姜律中心里也擔憂,不過不是擔憂衛司軍隊攻城,而是擔憂許寧宴那小子的狗命。
作為上過戰場的金鑼,他深知軍隊的難纏和不講道理,別看許七安在京城挺威風的,還曾在刑部衙門口殺人。
其實恰恰因為那是在京城,才能讓朝堂大佬們投鼠忌器。
這里可是雲州,匪患嚴重的雲州。但凡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甭管土匪還是當兵的,沒一個是軟柿子。
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的可能性極大。
漸漸的,臨近南城,姜律中耳廓微動,凝神細听片刻,如釋重負道︰「巡撫大人,不必這麼趕,慢些。」
張巡撫不想開口說話,把姜律中的話當耳邊風,沒有搭理。
「戰沒打起來。」姜律中說。
嗯?
張巡撫一愣,果然降低了速度,勒了勒馬韁,改狂奔為小跑。
「真的?」
「嗯。」
姜律中是高品武者,如果城外發生激烈大戰,他是能感應到的。
「看來局勢相對穩定。」張巡撫松了口氣,接著對許七安刮目相看︰「是許寧宴穩住了局勢?」
姜律中搖搖頭︰「到南城自然知曉。」
半柱香後,他們看見的城牆的輪廓,張巡撫眯著眼望去,城頭的城防軍如臨大敵,車弩和火炮前都有士卒準備著。
張巡撫一夾馬月復,疾馳而去,在城牆邊勒馬停下,提著官袍的下擺,火急火燎的攀登台階。
緋色官袍象征著他的身份,無人敢攔。
「巡撫大人,您總算來了。」
國字臉三角眼的千戶見到張巡撫的剎那,感覺心里的大石終于放下,長長吐出一口氣。
趕路時還心急如焚的張巡撫,登上城頭時,收斂了所有情緒,臉色威嚴,面無表情。
他站在城頭看了一會兒,吩咐道︰「用吊籃放我下去。」
千戶說︰「卑職直接給開城門吧,方才那位銅鑼和游騎將軍就是從城門出去的。」
胡鬧張巡撫嘴角一抽︰「衛司的兵馬要是真有攻城之心,城門已經失守了。」
千戶立刻低頭。
「不用吊籃,我帶巡撫大人下去。」姜律中按住張巡撫的肩膀,下一刻,張巡撫眼前一花,便來到了城外,距離許七安等人,不過十丈。
許七安這邊,也注意到了姜律中和張巡撫。眾人表情各不相同,李妙真表情不變,許七安緊繃的臉色微松。
徐虎臣則瞬間繃緊了身軀,握著長槊的手緊了緊。
巡撫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在身邊的那位金鑼。
張巡撫高聲道︰「徐虎臣,下馬說話。」
徐虎臣皺了皺眉,再次握緊了長槊,權衡之後,他把長槊掛在馬鉤上,雙手空空的迎上張巡撫。
「巡撫大人!」徐虎臣抱拳。
「好大的狗膽。」張巡撫冷笑一聲,「今日,即使我讓姜金鑼將你格殺當場,也照樣能鎮壓住你背後的三千士卒。」
徐虎臣沒有說話。
「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想救楊川南嗎。本官問你,如果楊川南真的犯了死罪,你們救不救?」
「楊大人是無辜的。」
「本官只問你,救還是不救。」
「救!」
張巡撫哈哈大笑︰「果然是血性漢子,本官賞識你。楊川南的案子,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你既相信楊大人的為人,那本官也在此向你保證,只要楊川南是無辜的,本官一定還他一個清白。」
頓了頓,張巡撫忽然翻臉,疾言厲色︰「但你私自帶兵,軍臨城下,是死罪!」
徐虎臣心不甘情不願的抱拳︰「卑職知罪,只要巡撫大人能還楊大人清白,卑職任憑大人處置。」
「罷了,念在你未魯莽行事,只要帶隊回軍營,本官既往不咎。」張巡撫寬容大量。
「巡撫大人既然做了保證,那卑職就相信大人。」徐虎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頭,朝許七安微微頷首。
幸虧有這個銅鑼從中斡旋,讓事情沒有惡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徐虎臣帶隊來鬧,想要的是一個結果,或者說是一句承諾。深怕京城來的巡撫為了功績冤枉都指揮使。
眼下,巡撫做出了允諾,且案子還在調查中,都指揮使還沒被定罪。
這個結果已然很好了。
接下來,張巡撫一陣和顏悅色的安撫,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這讓徐虎臣受寵若驚。
大老粗就是這樣,沙場拼殺眉頭都不皺一下,但別人一旦噓寒問暖,他們就會心生感激,凶不起來。
尤其是張巡撫這樣身份的高官。
最後結果皆大歡喜,徐虎臣對眾將士有了交代。張巡撫則化解了這次兵諫,沒有鬧出亂子
騎馬返回驛站的途中,張巡撫大力夸贊許七安,「你倒是深知人心,懂的如何化解矛盾。寧宴,你又立功了。」
許七安擺擺手,沒有接茬,因為過于疲憊,失去談話興致。
李妙真沒有跟著回驛站,帶著她的私兵回了軍營。
姜律中皺眉道︰「巡撫大人的緩兵之計只能用一時。」
張巡撫冷笑道︰「本官知道,姜金鑼,夜里你去一趟衛司軍營,把徐虎臣等一干將領請到城中,就說本官有秘事相商,事關都指揮使的案子。」
許七安心里一沉。
張巡撫淡淡道︰「帶出軍營後,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巡撫大人」
望著說翻臉就翻臉的張巡撫,許七安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
張巡撫像是沒听到,繼續說著︰「沒了帶頭的人,普通士卒就是一盤散沙,稍加安撫便成了。楊川南的心月復勢力,也就衛司的三五千兵馬。解決掉這個隱患,處置楊川南就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此案明顯另有隱情。」許七安沉聲道。
「那是另一回事,能查出來,本官自會還楊川南一個清白。但徐虎臣嘩變之心堅決,本官必須將苗頭扼殺在搖籃中。」張巡撫幽幽道︰
「我會派人從雲州各個衛所召集兵馬,這樣的事,不會有下一次了。」
巡撫是有權力調動各大衛所的軍隊的。
交代完之後,張巡撫看了一眼許七安,嗤笑道︰「寧宴啊,慈不掌兵,朝堂也好,戰場也好,猶豫就會敗北。心軟則害人害己。」
道理我都懂許七安默默嘆息一聲。
姜律中經歷過風風雨雨,絲毫沒有波瀾,問道︰「調動各衛所的兵馬,巡撫大人是想借此次事件,壓一壓雲州官場?」
張巡撫緩緩點頭︰「楊川南如果不是幕後黑手,那麼,幕後那位就在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有嫌疑。本官未雨綢繆,防止對方狗急跳牆。」
回到驛站,喝一碗茶的功夫,門口值守的虎賁衛進來稟告︰「巡撫大人,宋布政使等諸位大人求見。」
張巡撫屏退閑雜人等,在大廳接見了眾官員,他們是為了楊川南的案子來的。
「此案既已證據確鑿,還望巡撫大人早日定奪。」宋布政使說道。
雲州知府等官員紛紛附和。
「逼宮」來了許七安心想。
假如幕後黑手就在這些人里,在張巡撫驗完證據的情況下,煽動官員們逼宮的行為不難理解。
但有些急了
衛司的軍隊剛剛撤去,就迫不及待的要逼張巡撫給此案蓋棺定論,實在不像是一個老謀深算之輩該有的操作。
只能說明梁有平遲遲沒有線索,讓對方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推楊川南出去做替罪羊。
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馬腳姜金鑼斬殺徐虎臣等將領,然後調動各衛所兵馬過來,巡撫大人就能安枕無憂,好好陪幕後黑手玩一玩。所以,眼下拖延時間就夠了許七安念頭閃爍。
果然,張巡撫一口答應了官員們的要求,但推說今日還要再密審楊川南,明日再三司會審。
反正先把今天給拖過去。
打發走諸位大人,張巡撫喝著茶,感慨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殺徐虎臣是穩楊川南這條線,調動兵馬是穩幕後黑手這條線。畢竟案子一旦水落石出,對方必定魚死網破。
許七安沉吟道︰「待姜金鑼今夜辦完事,我們可以讓人偽裝成梁有平,引蛇出洞。」
話剛說完,值守的虎賁衛又進來了,道︰「巡撫大人,門外有一群自稱福順鏢局的鏢師,說要求見巡撫大人。」
「福順鏢局?」張巡撫皺了皺眉,對這個鏢局的名字毫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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