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衡怔怔的望著屋頂,瞳孔似乎沒有焦距。
有一種深度睡眠醒來後,念頭渾噩,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樣感覺的時候,她還是個少女。
洛玉衡「呼」出一口氣,抱元守一,穩固元神,開始內視自身,接納過去七天的記憶。
七種人格,代表著業火灼身時的她,可以稱為「心魔」。
如今業火平復,七種人格的記憶開始逐一浮現。
洛玉衡覺得,這幾天不管和許七之間發生什麼,自己都是能接受的。
首先,她對許七安是有好感的,這點毋庸置疑。所以就不存在厭棄的可能。
其次,為了不給自己留後路,第一次雙修時,她是以主人格的身份與許七安纏綿了一夜……
不會出現那種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和陌生男人睡了整整七天的狀況。
最後,連身子都給他了,這七天里無非就是反復雙修。
「第一次與他雙修時,我心里還是抗拒居多的,等我接收了這七天的記憶,或許就能接受他,不會再有尷尬和窘迫的情緒」
洛玉衡心里想著,腦海里走馬燈似的開始出現記憶片段。
她首先「回憶」起的,是「怒」人格的記憶。
一幅幅畫面走馬燈似的閃過,記憶里,她對許七安橫眉冷對,動輒發怒,刁蠻姿態讓她都為之皺眉。
「還是老樣子,性格暴躁。她代表的是我最後的倔強,不願為業火屈服于一個情感不夠的男子。竟然選擇獨立壓制怒火,拒絕雙修,很不理智
「嗯,他的態度還算不錯。沒有因為「我」的暴躁易怒而產生太大的不滿。」
洛玉衡暗暗點頭,一邊覺得「怒」人格太情緒化,不夠理智。一邊暗暗滿意許七安良好的態度。
這時,一副畫面閃過,那是夜深里,許七安強行闖入臥房,「勾引」怒人格,兩人在床榻上扭打,然後,她的衣裳被一件件的剝離,雪白豐滿的胴體暴露無遺。
洛玉衡挑了挑眉,有些慍怒。
「不過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怒人格不肯雙修,其他人格若也是如此,我就死定了,他不清楚其他人格的情況下,強行闖入,也是為我著想」
洛玉衡強行說服自己。
好了,怒人格的一天就這樣過去,雖然略有些波折,總體來說,洛玉衡還是能接受的。
接下來是什麼人格她心里不太自信的嘀咕一聲。
七種人格的出現是隨機的,無跡可尋,沒有規律。
很快,一段畫面閃過,洛玉衡知道了第二個出現的是什麼人格。
欲!
畫面里,她早早的蘇醒,主動把大腿搭在許七安腰上,豐滿的胸脯在他胸膛擠壓出圓弧。
欲人格纏著許七安,不停的喊著「我要」,不讓他下床,整整一天一夜,兩人就在床上鬼混了過去。
太不知羞恥了,太不知羞恥了洛玉衡的臉色漲紅,血沖涌面皮,生出鑽地縫的沖動,尷尬的她腳趾用力彎曲,渾身繃緊。
她知道欲人格可能會一點,一點放蕩,但沒想到竟如此的恬不知恥。
洛玉衡絕不承認這是她自己。
欲人格之後是恐懼人格,恐懼人格方甫出現,便纏著勞累一天一夜的許七安繼續雙修。
洛玉衡清晰的「看見」,許七安結束雙修溜出屋子里,臉色是發白的。
看到這樣許七安,國師心情復雜之余,竟冒出「委屈他了」的念頭。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接踵而來的記憶畫面擊破,她看見了許七安欺負恐懼人格,非要在溫泉里雙修,看見自己雙腿纏在他腰上,後背緊貼著池壁
洛玉衡嘴角抽搐一下,強行忍了下來。
接著,哀人格上線了。
「我的年紀做你娘都綽綽有余」
「不枉我苦熬二十年,沒有和元景帝妥協。等你江湖之行結束,我們便正式結為道侶。」
「快說你愛我。」
「討厭。」
「快叫許郎。」
「許,許郎」
許郎?!
洛玉衡身子一晃,目瞪口呆,她的身軀微微發抖,嘴皮子也跟著顫抖。
我都做了什麼啊,我以後在他面前怎麼抬起頭來?
這還沒完,哀人格自憐自艾,對他傾訴衷腸,說著自己的心里路程,說什麼一早就想接近他了,但又拉不下臉來,心里糾結的難受。
後來因為他主動聯系自己,喜極而泣。
你這是污蔑!!洛玉衡怒極了。
冥冥之中,她感覺自己過去的形象徹底坍塌,一去不復返。
跟羞恥的還在後面,哀人格對姓許的已是情意綿綿,愛人格對他竟是死心塌地。
洛玉衡「看到」小客棧里,她無力的平趴在床上;她的雙腿被分到極限;她坐在梳妝台上身子後仰;她雙手撐在床上死死咬牙
這些都不是上古房中術里的修行之法,純粹是姓許的在糟蹋她。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洛玉衡眼前一陣陣發黑。
呼!
她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平復情緒,目光有些空洞的望著房間某處,喃喃自語︰
「既然決定了與他雙修,便已視他為未來道侶,喊,喊一聲許郎就不過分。
「道侶之間,魚水之歡乃人之常情,不必介意,不必介意
「至少,至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旁人並不知道這些。」
突然,一段記憶呈現,只見某個房間里,桌邊,坐著臨安懷慶李妙真以及監正的兩個女弟子。
「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喜歡許郎,有人對他抱有好感,有人對他芳心暗許。但今夜之後,本座希望你們收起不該有的念頭。」
「許郎,你說句話呀。」
洛玉衡宛如一尊石塑,在風中寸寸風化。
她無喜無悲的靜坐許久,某一刻,探出右手,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說道︰
「劍來!」
銹跡斑斑的鐵劍從池水里飛出,把自己送入洛玉衡手里。
國師駕馭著金光沖出靈寶觀,她去的果決,去的壯烈,仿佛是奔赴戰場的女將軍,帶著玉石俱焚的勇氣
許府,嬸嬸邊打哈欠,邊教訓精力過剩,一大早起來吵鬧,把她鬧醒的小豆丁。
「你能不能省點心,天沒亮你就鬧騰了,老娘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讓你一大早攪人清夢的?」
嬸嬸掐著腰,舌燦蓮花。
小豆丁站在她面前,低著頭,虛心認錯。
「你知道錯沒有。」
「知錯了。」
「下次還敢不敢?」
「不敢了。」
「說,你錯哪里了。」
「娘,我哪里錯了?」小豆丁不懂就問。
嬸嬸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無力的坐倒,一手撫額,心力交瘁道︰
「出去出去,老娘不想看到你。」
「好噠!」許鈴音蹦蹦跳跳的往外跑。
「娘,有神仙。」
她停在廳門口,大叫道︰「好漂亮的神仙。」
嬸嬸茫然的走過去,只見廳外的小院里,站著一位身穿羽衣,手提生銹鐵劍,美貌絕倫的女子。
嬸嬸自己就是小仙女,一看到這位女子,就涌起了「同類」的共鳴。
「許七安呢?」
女子一字一句道。
她面無表情,但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嬸嬸不認識這個女子,盡管她對國師的名頭如雷貫耳。
「寧宴天沒亮就走了。姑娘是哪位,尋他何事?」嬸嬸謹慎回答。
「可有說去何處?」洛玉衡臉色沉的可怕。
「沒有。」
嬸嬸剛回答完,瞳孔里映出金光,那女子駕著金光飛走了
距離京城遙遠的西北方,官道,慕南梔騎乘在小母馬背上,她雙手撐在馬鞍,披著狐裘大氅,眯眼遠眺。
身邊還有兩騎,分別是苗有方和李靈素。
前者是許七安的跟班,因此追隨著他。後者,聖子的本次江湖游歷,最終目的就是定在京城。
京城有人宗道首洛玉衡,有大奉第一美人鎮北王妃,有教坊司的一眾花魁等等。
可惜世事難料,京城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傷心地。
既然如此,只好重新踏上游歷江湖,太上忘情的旅途。
可是,天宗如今要捉拿他回山禁閉,甚至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靈素覺得,自己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想要度過來自師門的劫難,唯有太上忘情。
而在太上忘情之前,明顯跟著許七安更安全,能解決來自紅顏知己和師門雙方面的壓力。
至于師妹李妙真,她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偷偷仰慕許七安,決定遠離渣男。
但李靈素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以師妹的性格,如果真的和許七安清清白白,她反而會結伴游歷。
可惡的許七安!
「楊兄,我會負責盯著他,把他做過的事,巨細無遺的轉述給你。」
晨光里,李靈素扭頭眺望京城方向。
他跟著許七安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受結拜兄弟楊千幻之托,暗中監視許七安。
苗有方見兩人都在眺望京城方向,納悶道︰
「徐前輩為何不與我們同行?」
在外面,保險起見,得稱呼他徐謙。
慕南梔回復道︰「他說去見個人。」
「什麼人?」
「一個對他恩重如山的人。」
「哦哦。」
李靈素趁機插入話題,道︰「徐夫人,那只小狐妖呢?」
他依舊傾慕著大奉第一美人,只不過她既然名花有主,聖子也只能把仰慕之情埋藏在心底。
當然,他能有這麼大的覺悟,與慕南梔現在平庸的外表有關。
倘若王妃以真面目示人,沒有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就算她男人是許七安,也會有數之不盡的好漢悍不畏死的揮舞鋤頭。
慕南梔嘴角一挑︰「我托它去給幾個小賤人傳遞消息。」
某人業火灼身期間,會被「七情」折磨,變的不像自己。
慕南梔答應過她,替她保密,不透露給任何人。
反正白姬不是人
而白姬大嘴巴亂說出去的話,和她慕南梔有什麼關系?
洛玉衡在京城地界巡視一圈,沒有發現許賊的蹤跡,凝神感應那枚護身符,發現與它失去了聯系。
也就是說,她再也找不到許七安了。
「下個月再找你算賬!」
洛玉衡磨了磨牙。
她駕著金光返回靈寶觀。
前腳剛回來,後腳就有弟子前來,站在小院外,高聲道︰
「道首,臨安殿下、懷慶殿下,還有天宗的李妙真,派人給您送了三封信。」
信?
洛玉衡微微蹙眉,道︰「拿過來。」
道衣弟子邁步進院,從懷里取出三封信,恭敬遞上,然後退出院子。
洛玉衡指尖一彈,三封信同時從信封里飛出,于半空中展開。
從左到右,信上依次寫著︰
「白頭偕老!」
「永結同心!」
「早生貴子!」
洛玉衡呼吸一窒,只覺得自己被公開處刑了,被嘲笑了,被內涵了,巨大的羞恥感將她吞沒。
這三封信來的是如此的巧,像是專程為了補刀
司天監,密室的門被推開。
許七安拎著酒壺,輕手輕腳的進來,回身關上門。
晨光從格子窗里照進來,這間密室很寬敞,陳設簡單,一張四方桌,一張簡易的木板床。
因此顯得有些空曠。
許七安緩步走到床邊,默默的看著床上沉眠的男人。
穿著做工考究的青袍,五官清俊,兩鬢斑白,眼角細密的魚尾紋昭示著他不再年輕。
「真像啊,簡直一模一樣,可惜沒有氣機,是個普通的肉身。」
許七安咧嘴笑道︰「魏公,我來看你了,給你帶了酒。我馬上要離京,繼續收集龍氣,走之前,陪你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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