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辰在水中不斷穿行,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八九個自己的士兵,他們意識都還非常清醒。
現在繩子長度已經不夠了,李月辰讓他們抓住繩子自己游回岸上,自己繼續去找其他人。
最近的士兵扭頭吐出一口渾濁的河水︰「我還不累,能與殿下一同……」
「行了,這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李月辰教訓了一句,「我等在下游,水流湍急,中心地帶太過凶險,你等沒有我這般水性,不可輕易涉足!」
說完,便抬手擺了擺,讓岸上的士兵拉動繩子,隨後自己深吸一口氣,繼續往水流中心地帶游過去。
她心中很清楚,一旦被卷進水流中間,肯定是凶多吉少,或許自己一個都帶不回來。
但就算如此,總是要試試,畢竟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兵,李月辰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卷走!
這些士兵大多都還很年輕,有些甚至還沒有結婚,李月辰想要盡量多救幾個回來!
進入中心地帶之後,水流愈發湍急,就算是李月辰這全能運動員的技術,都險些穩不住身形。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之後,李月辰連忙伸手,抓住了兩個就要從身邊順著水流劃過的士兵。
「殿下……」一名士兵有些驚喜的叫道。
李月辰沒有回答,而是用一只手抓住了兩人的袖子,隨後又對另外一名即將從身邊被沖走的士兵伸出手︰「抓住我!」
那士兵反應也不慢,馬上伸出手,但差了一點,並沒有抓住她的手,而是抓住了她的袖子!
李月辰猛地一拉胳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雖然一下子抓住了三個人,但周圍還有好多人。
「抓住他們,一個接一個!」李月辰大吼一聲。
「殿下不可啊!如此一來,殿下會被我等拖累……」
「少他媽廢話!快些!」李月辰大吼一聲,讓他們像猴子撈月一樣彼此抓著對方。
不一會兒,人抓人,很快就組成了兩個長隊,如此一來,就等于李月辰每一只手都帶著七八人的隊伍。
現在的李月辰雙手拉著兩隊士兵,僅僅靠著雙腿的擺動在往岸邊游。
如果是在陸地上,憑借她的力量,硬生生拖拽十幾個人或許不成問題。可如今他們在水流湍急的中間地帶,光是跟洶涌的水流對抗已經需要耗費很大的體力了。
更別說前面李月辰從來了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體力消耗的相當嚴重,僅僅靠雙腿的擺動,已經帶不動這麼多人了。
畢竟她不是永動機,她也會累,力量再大,也經不起這樣長時間的消耗。
岸邊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們紛紛跳入水中想要過來幫忙,但他們的游泳技術不夠,根本游不過來就會被水流沖回去。
也就多虧這些士兵腰上系著繩子,否則他們就要先被沖走。
士兵們前赴後繼的跳了幾次,都無法過來幫忙,只能在岸上干著急。
耿雲強拿著望遠鏡看到這一幕也是干著急,但沒辦法,他不能離開,指揮崗上一旦沒人,後果很嚴重的。
情急之下,耿雲強想出了辦法︰「去找木棍,連接起來給殿下遞過去!」
他不知道這個辦法能不能來得及,但這是現在他能想出來速度最快的辦法了。
下面的士兵們連忙去找細長的木棍,然後用馬上一節節捆綁。
而此時正在河水中間的李月辰已經感覺自己的體力開始嚴重下滑了,她對自己的救援開始有點沒把握了。
恍惚之間,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經挑戰的那些極限運動,都是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去挑戰的。
只不過自己運氣不錯,每次都活下來了,希望這好運氣可以延續到今天吧。
李月辰努力擺動著雙腿,強行硬撐著往岸邊游。
然而後面被拉著的士兵能明顯感覺到他們的軌道正在逐漸偏移,甚至有距離岸邊越來越遠的跡象。
再看看李月辰緊咬牙關的表情,也知道她現在恐怕也是在硬撐著。
李月辰左手這邊拖著的第五個士兵突然大吼起來︰「殿下,放手吧!如此下去,殿下也會被連累一起沖走!」
「齊如祥!你給我閉嘴!」李月辰咬牙教訓了一句。
這個士兵她認識,是當初跟她一起追擊吐蕃軍隊的其中一個,這次左右千牛衛合並之後,升到了中士,擔任了班長的職務。
「殿下,已經夠了!我等不能拖著殿下與我等一起送死!」齊如祥大聲回答道,「只希望殿下能照顧一下我等家中老母便好!」
說完,他又扭過頭看著自己身後的幾名士兵︰「弟兄們,我做個主,不能繼續拖累殿下了!若是各位有意見,到了黃泉下,任由各位發泄吧!」
「班長莫要小看我等!」身後的士兵有些哆嗦回答,「能來殿下手下當兵,就沒有怕死的種!」
這名士兵肩膀上扛著的是列兵軍餃,雖然眼神之中有些懼怕,但語氣卻仍然很堅定!
後面的士兵有些沒有說話,但卻同樣都是堅定的表情。
齊如祥點點頭,隨後便松開了抓著前面的手,然而,前面的士兵並沒有松開,仍然死死抓著他的手。
「放手!」齊如祥大吼一聲。
前面的士兵並沒有說話,只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李月辰也咬牙吼了一句︰「都不許放開!本宮能帶你們上去!」
話雖然的說的堅定,但是語氣明顯已經軟了不少,很明顯,她現在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不夠了。
他們距離岸邊也已經越來越遠,根本就沒有離開湍急的水流中心。
浪花帶動著大量的水珠拍打的他們身上,推動著他們不斷的遠離岸邊。
「殿下,放手吧!」齊如祥一邊掙扎一邊大吼起來,「若是我等連累了殿下,做了鬼都不安生啊!」
現在李月辰甚至都沒有回話的力氣了,只是機械的擺動著雙腿往岸邊游。
但實際上,不管他怎麼用力,都已經無法再前進半步,反而正在不斷的後退。
右手抓著的士兵們也紛紛大喊起來,讓她放手吧。
然而李月辰仍然不回話,只想保持體力帶著他們往回游。
看著自己喊話沒用,齊如祥突然扭過頭對身後的士兵們說道︰「兄弟們先行一步,我隨後就來!」
身後的士兵點點頭︰「是!」
話音落下的同時,便直接松開了齊如祥的手。
下一刻,五六名士兵便被湍急的水流沖走,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留下!
李月辰只感覺左手這邊一松,吃力的狀況猛然緩解了很多。扭頭一看,已經有五六名士兵消失了。
「混蛋!」李月辰突然大罵一聲,「誰讓你們放手的!老娘讓你們去死了嗎?」
這吼聲之中蘊含著憤怒,但同時也帶著一絲哭腔。
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帶出來的士兵就這麼被沖走,李月辰極為傷心。
齊如祥咧嘴一笑︰「我等,謹記殿下恩德!」
說完,也猛地擺開了前面那士兵的手,下一刻便被湍急的水流給沖走!
「混蛋!」李月辰再次大罵一聲。
這個時候,右手這邊的一名士官也扭過頭道︰「兄弟們,為殿下盡忠的時刻已到,怕不怕?」
「不怕!」後面的士兵大吼一聲。
李月辰扭過頭大喊起來︰「不許放手!不然看老娘怎麼罰你們!」
「哈哈哈,若有來生,我還當殿下的兵!」
隨著一聲大笑,這位士兵也要松開手。
前面抓著他的士兵扭過頭道︰「師父,我等一起!」
「不可!」這名士兵回答道,「你要代替我等,將殿下的精神,傳承給將來的徒弟!」
說著,便猛然將自己的胳膊一扥,本來他就已經松開了手,僅靠一個人抓著就不穩,再加上浸泡在河水之中,又濕滑。這麼一下便徹底甩開了徒弟的胳膊。
「師父!」前面的士兵看著消失在水中,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一下子少了七八個人,李月辰身上壓力驟減,為了防止他們再做出這種事情,快速的擺動著雙腿,帶著他們游向岸邊。
一旦出了重心地帶,水流的速度一下子減緩了不少,壓力也變得更小了。
岸邊早已準備好接應的士兵馬上沖過來將她手里抓著的人帶了上去,手里一松的李月辰馬上就要再度轉身往水里游,結果卻被兩名士兵給拽住了。
「殿下不可!」
「中心水流太急,殿下必須休息才是!」
「你們給老娘松開!」李月辰大吼著就要繼續往水里撲。
但若是平時,兩個男人哪里能拽的動她?可如今她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從兩名士兵手中掙月兌出來,也能說明她的體力也真的到了極限。
兩名士兵一人拽著她一條胳膊,硬生生將她拖到了岸上,任由她兩只腳丫都在地上劃出了兩道溝壑。
拽著她的兩名士兵帶他到了耿雲強面前︰「旅長,殿下一直未休息,而且滴水未進,不能再下水了!」
「你們給我松開!現在老娘說話都不管用了是吧?」李月辰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吼著。
看著跟小女孩一樣撒潑的李月辰,耿雲強也無奈,扭過頭道︰「如今恐怕只有各位殿下能看住公主了,這……」
「我來吧!」義陽公主將手中的紙筆遞給宣城公主走了過來。
旁邊的李顯和李輪也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過來想要安慰一下。
義陽公主擺擺手,讓兩名士兵松開她。
士兵剛剛松開手,李月辰站起身就要往水里跑,但因為體力消耗太多,沒跑兩步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義陽公主走出了亭子,任由雨水打濕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來到李月辰身後,想要扶著她。
結果被卻一把甩開,但此時她已經沒什麼體力了,只是微微推開了她而已。
然而還沒繼續往前跑,義陽公主卻猛地上前一步,攔在她面前,抬手「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巴掌。
被打了一巴掌的李月辰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濺起一攤泥水,有些呆呆的看著姐姐。
亭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想到義陽公主居然會突然動手打她。
義陽公主眼角含著淚水,帶著哭腔大喊著︰「辰兒你總說自己不是神仙,既然是凡人,就不要妄想自己有神力!」
說著,她蹲下來,將呆愣的李月辰抱在懷里︰「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該歇歇了!」
被姐姐抱著的李月辰突然抬手抱著姐姐放生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他們是我的兵啊!我親自帶出來的兵啊……」
李月辰的哭喊聲在瓢潑大雨之中異常響亮,如同一記重錘,敲打在在場眾人的心髒上。
耿雲強等這些士兵們都沉默在原地,他們一直都認為這位殿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但卻忽略了,她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她同樣也有脆弱的一面。
李顯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從亭子里面走了出來,任由雨水打濕頭發和衣服,跟義陽公主,將他們最小的妹妹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著他。
而那些在亭子里的災民們,都忍不住紛紛站起身看著這一幕,他們表情復雜,眼神之中同樣閃過對這位公主的心疼。
他們一開始只是看到這位公主如同浪里白條,在水中穿行著,來回不停的救人,甚至能飄浮于水面之上,乘風破浪。
但現在,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卻滿身泥濘的坐在大雨之中,因為救不了自己手下的士兵而傷心大哭,如同一個無助的小女孩兒。
可這些士兵,不是來救他們這些災民的嗎?如今災民救了不少,但士兵同樣也損失了很多……
災民們站在亭子里面,一言不發的看著這位在雨中哭泣的公主,不少人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旁邊站在不遠處的耿雲強很想過來跟殿下認錯,是自己的失職,自己這個旅長沒有指揮好。
但現在他不行,救災的工作還未結束,他還必須要協調指揮各個隊伍繼續完成救災的工作。
作為指揮官,他知道自己不能受情緒影響,只是在雨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聲提醒道︰「還請諸位殿下先送公主去休息,下官還要繼續在此指揮後續進程。」
李顯點點頭︰「我與四郎繼續在此處等待,兩位阿姊先送月辰去帳中休息。」
「好!」義陽公主點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