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治精神似乎挺不錯的,面色也比之前紅潤了一些。
上午就叫孩子們過來聊了一會兒,吃過午飯之後,似乎是突然有些心血來潮︰「辰兒,將那論欽陵叫來聊聊吧。」
「是!」李月辰馬上安排人去軍營將論欽陵押解過來。
未時剛過,論欽陵就被帶到了皇宮。
雖然跟大唐敵對已久,但這還是論欽陵第一次見到大唐的皇宮。
不得不說,很宏偉,尤其是當走到則天門前的時候,這種高大的建築能在無形之中對人產生一種壓迫感,以此來凸顯皇權的至高無上。
只不過論欽陵在乎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那時不時排隊路過的,穿著黑色軍常服的士兵。
如今皇城的守衛仍然是監門衛來擔任,他們的畫風還是比較符合這個時代的。
但作為皇室保鏢的千牛衛已經完全換了人,看著他們排成一隊但整齊劃一的步伐,論欽陵忍不住有些感嘆,旁邊負責架著他的也是這樣的士兵。
一路來到了仁壽殿,通報之後兩名士兵帶著走了進去。
他看到那位大唐的皇帝正躺在一個奇怪的椅子上,明明已經五月份,但身上卻仍然蓋著一塊毛毯。
那位天後就坐在他身邊不遠處,此時正端著茶杯向他看過來。
他的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都在旁邊或站或坐著,怎麼看都像是正在家庭聚會的樣子,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叫他過來?
但來都來了,再大的疑問也得壓在心中,于是馬上恭敬的行禮道︰「見過天皇,天後,各位殿下!」
「免禮,賜座!」李治擺了擺手,「今日並不在朝堂,隨意些便好。」
這個時候的吐蕃也跟大唐一樣,比起胡床,更多的時候還是跪坐,看到張成鑫拿來的折疊椅,他有些的好奇的觀察了一下,隨後坐了上去。
坐下之後,他計算了一下距離,此時他跟對面的李治相距不過一丈左右。
他今天過來並沒有被綁著,身體可以活動。眼前這位皇帝看起來似乎身體並不好,如果從這里撲過去的話,想來就算是徒手,也能將其殺死。
可問題是……
那位太平公主就坐在皇帝身邊,有她在的話,這個想法就絕對不可能實現。
李治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自顧自的笑了笑︰「你與我大唐敵對多年,如今來到此處,有何話說?」
「無話可說。」論欽陵姿態擺的很低。
「相信你該明白,為何朕不殺你。」李治說道。
這有啥不明白的,不就是為了吐蕃皇室的各種機密嘛……
心中吐槽一句,論欽陵點點頭︰「自然曉得,可我畢竟是吐蕃大論,雖如今被抓,但也不能輕易將我所知和盤托出……」
「那你是想試試酷刑的滋味?」旁邊的李月辰突然開口問道,「本宮在這方面的手段也多得是。」
對于這一點,論欽陵倒是絲毫不懷疑,他現在對這位公主的流氓做派已經很清楚了。
不過如果能這麼輕易被嚇住,他也就不是論欽陵了。
「殿下莫不是覺得,我現在沒有自盡,就是怕死了?」他反問一句。
李月辰卻突然咧嘴一笑︰「當然不會。不過你可以想象,如果不折磨你,只是將你關在一個沒有窗戶也听不到聲音的地方,你會如何?」
「不但不會打罵你,而且還會給你送一日三餐,只是在這里你沒有任何能說話的人,燭光不會熄滅,你分不清白天黑夜……」
「你覺得……你能撐多久?」
听到李月辰的話,論欽陵有點奇怪,這也叫酷刑?
當即說道︰「若是照殿下這般,那恐怕要失望了,我能一直在里面老死!」
「行,那就試試!」李月辰咧嘴一笑,「來人,去將他關禁閉,一級!」
兩名千牛衛二話不說,架著他就往外走。
旁邊的李顯一臉疑惑︰「月辰,此法當真可行?就算為兄我,恐怕也能一直住在其中,並且還很舒服。」
其他幾個哥哥姐姐,甚至包括老爹老媽都同樣一臉疑惑。
只是關起來,不讓人跟他說話,還管一日三餐……這真的能叫酷刑?
李月辰也懶得解釋,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什麼叫幽閉恐懼癥。
別說這樣的情況了,當初李月辰因為疫情被封控在家整整一個月。
那還是在能分清白天黑夜,並且有網絡解悶的情況下,都差點瘋了,更別說這種情況了。
「我賭一千貫!最多五天!」李月辰扭過頭道,「阿兄呢?」
「這……」看著妹妹一臉自信的模樣,李顯陷入了沉思之中。
從小到大,這個妹妹下了保證的事情,從來沒有干不成的,想來應該是有絕對把握的。
「我跟你賭!」武則天突然開口道,「既然辰兒有如此把握,想來此法應當是有用的。十天吧。」
武則天其實也算是好賭之人,平時沒事了總是會找人玩雙陸之類的,也能算得上是個賭徒了。
「好啊,還有要下注的嗎?」李月辰扭過頭掃視了一圈老爹和兩個姐姐。
……
論欽陵被帶到了軍營里面的一級禁閉室關押起來。
這里本質上就是個大地窖,深入地面五丈,可以將上面的聲音和光源完全隔絕。
這里只有角落里面點著幾支蠟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光源。
負責押送的士兵打開柵欄門,將論欽陵推了進去。
不管後面關門的士兵,他仔細看了一下,這里有床,有便桶,還有水盆之類的生活用具。
而在柵欄外面,有一左一右兩個士兵站著,估計是為了防止他自殺之類的。
他背著雙手在里面仔細觀察了一下,雖然光線有些昏暗,但總體來說還是挺舒服的。
這個深度的地窖一般都能保持恆溫,夏天不熱冬天不冷,體感非常不錯。
微微點點頭之後,論欽陵便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閉上雙眼,打算先休息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睡夢中的論欽陵听到柵欄打開的聲音響起,睜開眼楮一看,一名士兵端著托盤過來,將飯菜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什麼時辰了?」論欽陵揉著眼楮問道。
士兵沒有回答,一言不發的放下飯菜轉身離開。
沒有听到回答,論欽陵也不再多問,自顧自的坐下來吃飯,還別說,千牛衛的伙食一向非常好,有葷有素還有湯,比他在吐蕃的時候都吃的好。
吃過飯之後,他感覺有點無聊,這里听不到任何聲音,安靜的耳朵都有些不舒服。
他轉過身趴在柵欄上,對旁邊的士兵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兩名士兵並沒有任何反應,如果不是偶爾眨一下眼楮,他甚至會以為這是兩個假人。他們就那麼保持立正的姿勢站在那里,如同標槍一般。
「你們兩個看著年歲都不大,可成家了?有娃嗎?」論欽陵繼續問道。
兩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眼楮都不往他這邊看一下。
這樣的反應讓論欽陵感到有些火大,不過隔著一個柵欄,他也不能過去揍他們。
原地走了兩圈之後,他繼續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活著沒有?若是活著就說兩句話!」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兩人就好像看不到他。
逐漸暴躁起來的論欽陵後退兩步,左右看了看之後,突然拿起旁邊的木盆向柵欄扔了過去。
「 」的一聲,木盆撞在柵欄上,發出一聲巨響。
然而兩個士兵仍然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這兩名士兵雖然面對著他的方向,但準確來說並不是在看他,而是看著他們的「前方」。
接下來他又嘗試了各種方法想要吸引兩人注意力,然而兩個士兵不管他做什麼,都沒有任何反應。
到最後,甚至他都已經開始大吼大叫起來,指著兩名士兵用各種侮辱性字眼辱罵,仍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最終,有些疲累的論欽陵坐在床上開始休息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听到腳步聲響起,他有些期待的抬起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兩名士兵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了看管他的兩個士兵面前,互相敬禮之後,剛剛的兩名士兵轉身就走。
而新來的兩名士兵則接替了他們的位置,站在原地繼續看著他。
換崗期間,這幾個士兵也沒有任何交流。
在這種情況下,人會失去對時間的概念,他不知道他們是多久換一次崗,也不知道自己從進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
只是看到換了兩個人,他又站起身抓著柵欄開始嘗試跟他們交流。
然而結果跟剛剛並沒有什麼區別,這兩位士兵依然如同假人一樣,要不是剛剛親眼看到他們換崗,他真的很難相信這兩人是活人。
嘗試交流失敗之後,縱然情緒極其暴躁,不過畢竟年齡大了,有些勞累的論欽陵躺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下。
一覺醒來,他不知睡了多久,但之前被他砸出去的木盆已經換了個新的,同時桌子上又擺上一份飯菜。
這些士兵送飯的時候也不管他是醒著還是睡著,反正送了飯就走。
而李月辰給他們安排的送飯時間並不是一日三餐的時間,而是每隔四個時辰就送一次,他絕對不可能通過送飯間隔來判斷時間。
總之,他睡醒之後,外面的士兵已經又換了人,但不知道是第幾波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仍然如同假人一樣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看了看桌上的飯菜,論欽陵雖然感覺有些餓了,但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不知道這是午飯還是晚飯,他現在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進來多久了,現在又是什麼時辰……
然而不管他細聲細語的問也好,還是大吼大叫的辱罵他們也罷,這些士兵都不會給他任何回應。
論欽陵就這樣,醒來就暴躁,累了就睡覺,在這樣的循環之中,整個人也越來越瘋狂。
……
軍營外面,李月辰從馬背上跳下,走進了軍營。
微風吹過,掛在兩側行道樹上的烈士名牌互相踫撞,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
她不自覺的抬頭看了一眼,緩緩進入了軍營之中。
收到公主過來的消息,耿雲強馬上跑了出來︰「殿下。」
「嗯,論欽陵如何了?」李月辰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問道,「這都三天了,還沒決定要交代?」
「還沒,不過已經快要瘋了。」耿雲強回答道,「現在情緒異常暴躁,睡醒吃飽了就大吼大叫,嗓子已經啞了。」
李月辰點點頭︰「那應該快了,等等吧。」
當天晚上,李月辰也沒走,就在軍營里面睡了。
……
第二天上午,地窖里面,論欽陵再次從睡夢中醒來,看著周圍昏暗的燭光,用力的嘆了口氣。
看了看桌子上已經涼了的飯菜,他並沒有去踫,而是起身來到柵欄前,對著外面的士兵道︰「叫公主過來吧,我說!不管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兩名士兵沒有反應,依然看著他。
論欽陵抬腿踢在柵欄上,發出聲響︰「我說話你們听不到嗎?我說叫公主過來!想問什麼我都說!」
兩名士兵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名士兵轉身離開,並沒有任何回應。
不一會兒,外面收到了消息的李月辰就來到了地窖里面。
此事的論欽陵頭發凌亂,一臉滄桑,身上也是衣冠不整的,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流浪漢一般。
她微微笑了笑︰「四天半,你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目前來說你是第一個堅持這麼久的。」
听到李月辰的話,論欽陵有些發愣。
四天半?我居然進來只有四天半?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度日如年,感覺外面怎麼也應該過去十幾天了,沒想到居然才只有四天半……
「你……簡直就是個……」
「哎,說實話。本宮沒有打罵折磨你,並且也沒餓著你不是?關你幾天已經很仁慈了,若這種時候再罵我可就太沒有良心了啊!」李月辰打斷了他的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還是說,你想繼續被關在此處?」
听到她的話,論欽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此時確實對面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產生了一絲恐懼。
如果繼續被關在這里,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可能真的會發瘋!
他有些不甘的低下頭,沙啞的聲音里面透露著認命之後的通透︰「殿下想問什麼,就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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