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橘紅色的霞光鋪在大地上，讓李月辰的臉都變的紅彤彤的，甚至還隱隱閃爍著點點金光。
看著小荷拿來的大紅色圓領袍，忍不住有些失神。
穿了三年的孝服，再看這樣的衣服都多多少少感覺有些不太適應了。
「殿下，該進宮了，換衣服吧。」小荷提醒一聲。
「嗯！」
李月辰答應一聲，站起身開始換衣服，重新穿上大紅色的圓領袍，有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看著鏡子里面綁頭發的絲帶重新換成了大紅色，她忍不住擺了擺頭，似乎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這時上官婉兒也抱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殿下，貼個花鈿可好？」
「明日初一再貼唄。」李月辰回答道。
上官婉兒想了想︰「今夜除夕，殿下多半是要住在宮中的，不如先貼好吧。」
想想也是，畢竟過年的這段時間，也算是唯一能正大光明跟母親住在一起的時候了。
于是便點了點頭︰「好，那便貼吧。」
實際上李月辰對打扮並不是太過在意，只不過從小到大一直都被老媽說沒有女孩子的樣子。如果說打扮的像個女孩子能讓她開心一點也是很好的。
雖然她很清楚，比起打扮，老媽其實更在意的是行為舉止……
上官婉兒拿著竹鑷子將花鈿沾滿了呵膠的花鈿夾起，放在嘴邊輕輕哈氣，隨後小心翼翼地貼在了李月辰的額頭上。
看著她近在咫尺，一臉認真的臉，李月辰眨了眨眼楮，靜靜的打量起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熟悉都已經刻在了骨子里，以往在她看來，上官婉兒算是個好閨蜜，親密的老友。
不過如今，這感覺似乎已經起了那麼一絲微妙的變化，尤其是這幾年，無形之中就出現了。
只不過……要跟她明說嗎？
這個時代，禮教對人的束縛遠比一千多年後更加明顯。
習俗這種東西，看不見也模不著，但卻存在于每個人的心里，哪怕是皇室公主，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破的。
最關鍵的問題在于，一旦說出這句話，將來上官婉兒的命運或許就只能是在公主府里面安靜的當一只金絲雀了。
張了張嘴之後，李月辰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笑了笑，安靜的坐在那里讓她給自己貼花鈿。
至少現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保持這個樣子比較好一點，反正就住在一起，說與不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好了！」
上官婉兒後退兩步，歪著腦袋輕輕笑著︰「此時殿下看起來可不一樣多了。」
「就貼個花鈿而已，能有多大效果？」李月辰忍不住笑著反問一句。
「這些年殿下都穿著孝服，突然成這等打扮，確實很不一樣呢！」上官婉兒一邊說一邊站在鏡子旁邊，「殿下自己看看如何？」
李月辰扭頭去看鏡子，依舊是那一張充滿英氣的臉漂亮臉蛋，只不過看起來好像突然年輕了不少。
額頭上鮮紅的花卉圖案倒是遮住了一些英武之氣，搭配著一身大紅色，引出了一些平時深藏在五官之中的嫵媚。
看著鏡中的自己，李月辰心中也忍不住感嘆一句︰老娘真漂亮！
……
時間差不多了，李月辰跟兩個姐姐一塊騎馬去往皇宮。
本來她是想讓兩個姐姐坐馬車的，好歹還暖和一點。不過兩個姐姐都覺得偶爾動彈一下也不錯，所以便跟著李月辰一塊騎馬了。
黃昏身份，街上的行人已經逐漸減少了，這種時候還在街上走動的，要麼就是準備回家的，要麼就是約了三五好友打算去青樓的。
三人騎著馬緩緩向皇宮行進，在十幾個千牛衛保鏢的擁促下來到皇宮，進入了仁壽殿。
李賢已經早早的過來了，正跟李顯和李旦兩個兄弟聊著呢，講述著這次在西域出征的事情。
母親武則天在一旁端著茶杯安靜听著，也不發表意見，純粹當故事听。
穿著一身軍裝的李賢經過這些年的鍛煉，身材更加挺拔了一些，胡子更短了，只有半厘米左右的長度，幾乎已經完全露出了嘴巴。
李月辰幾人剛剛進來，就听到了他的吐槽。
「你們不知道，一個炊事班居然用了三箱手榴彈！事後看報告才得知，他們為連隊送飯之時遇上了敵軍的援軍……這等情況他理應繞過去然後上報的，可居然打起來了！一群送飯的用了三箱手榴彈，正面作戰部隊才用了不到一箱半……」
李賢一邊說一邊張牙舞爪的比劃著，好像恨不得將那個炊事班全部都軍法處置似的。
反而是李顯和李旦在一旁哈哈大笑，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看到李月辰和兩個姐姐過來，都扭過頭打了個招呼。
「月辰，听阿兄說著感覺千牛衛很有意思啊，下回再有戰事不如帶著為兄御駕親征吧！」李顯一臉期待的說道。
李月辰撇了他一眼，隨後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軟乎乎的肚子上戳了兩下︰「御駕親征？以阿兄這身子，怕是騎馬都能累個半死吧。」
「辰兒！大過年的胡說什麼呢！」武則天皺起了眉頭。
李顯被她戳的癢癢，後退了兩步︰「御駕親征為兄又不必親自上場與敵軍拼殺，不過就是坐鎮後方而已。」
「坐鎮後方，阿兄懂兵法嗎？」李月辰問道，「萬一敵軍知道你這個皇帝就在營中，派人偷襲。阿兄如何指揮手下將士？」
「這……」李顯一下被問住了，對兵法他不能說是一竅不通，只能說是紙上談兵的級別，真正指揮作戰他是沒那個能力的。
坐在椅子上的武則天突然笑了笑︰「有這份心總是好的，當初要不是身體原因，你們阿爺恐怕也御駕親征了！」
這件事情李月辰倒是听說過，當時都已經做好準備了，結果老爹突然身體不允許了。
李賢點點頭︰「放心吧，日後皇子們都在軍中成長，以後的皇帝，肯定能夠上陣打仗的！」
只有李顯撇了撇嘴︰「身為皇帝，為何要上陣打仗？」
「皇帝不一定要打，但一定要能打！」李月辰笑了笑，「有個能打的皇帝，下面也會安穩很多！」
武則天擺了擺手︰「好了，大過年的就不要聊戰場之事了，都坐下，先飲些茶，等等晚宴。」
老媽都發話了，孩子們馬上結束了戰爭的話題，圍坐在桌前聊起了別的，順便商量著一會兒吃了晚飯玩什麼。
如今李月辰發明了麻將和撲克，能玩的游戲多了不少。
在場伺候的也只有張成鑫一人，外面的太監宮女都是自己人，會嚴格禁止其他人靠近。
外人絕對想不到，如今皇室內部居然會是這麼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室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親情可言的，然而此時此刻，就在仁壽殿內，確實這樣的一副景象。
在場的人里面，只有兩個姐姐不是武則天親生的，但她說話算話，兩位姐姐不結婚不生子，她也願意將兩人當親生女兒看待。
也會跟她們聊天，問問彼此的生活之類的。
並且如今宣城公主任職戶部侍郎，義陽公主是報社主編，也都算是身居高位了。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李月辰很自然的緊挨著老媽坐下。
作為年齡最小的一個，還要注意給他們倒茶添水之類的問題，不過她本人並不覺得麻煩，反而是樂在其中。
「說起來，月辰今日跟平時有些不一樣了啊！」李旦突然說道。
李顯哈哈一笑︰「這大紅衣裳確實好些年未見了！不過現在想想，似乎也就是剎那之間的事情而已……」
「嗯，今日看起來倒是像一正常女子了！」武則天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話听的李月辰一陣無奈︰「好像孩兒平日里就不正常似的……」
然而听到這句話的其他人都齊刷刷的扭過頭看著她，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
李月辰微微一愣，隨後點了點頭︰「好吧，的確不正常……」
先不說平日里打扮的問題，就說她本人實際上就跟普通女子完全不搭邊。
晚上吃過飯之後，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開始玩撲克，就是簡單的扎金花。
玩了一個時辰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憂。
武則天好賭，贏了錢自然開心。
李月辰雖然輸錢，但她有錢，輸得起，純粹就是為了陪老媽玩，圖個開心。
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不輸不贏，算是陪跑的。
只有李賢三兄弟輸的有點慘，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大過年的就忍不住擺著一張司馬臉，看的李月辰哈哈大笑。
因為明天還有大朝會，所以剛剛過了子時李賢三兄弟就先回去了。
三個女兒留下陪武則天這個老媽一起睡，除了義陽公主這個報社主編之外，宣城公主和李月辰明天一樣也要參加大朝會。
這也是因為目前報社還不算正式的朝廷機構，所以義陽公主不需要上朝。
……
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天還不亮呢，躺在床上的母女就被叫醒了，然後連忙起床梳洗打扮。
李月辰和兩個姐姐一起幫老媽梳洗打扮，很快就整理完畢。
這個時候張成鑫端來幾碗粥，讓她們先墊墊肚子。
大朝會一下子就開到中午去了，這麼長的時間，肚子里面沒東西不行。
吃過之後，眾人便去參加朝會了。
大朝會跟往年沒什麼區別，就是群臣念誦駢文，祝賀皇帝新年快樂，向上天祈求新的一年國運昌盛……另外就是各部門展望一下未來什麼的，跟往年沒有一點區別。
李月辰在朝堂上都險些睡著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天後設宴，跟群臣共度新年的第一頓午餐。
今天的大朝會要說唯一不同的，就是最近天後掌控了朝堂，所以氣勢上比群臣要高出不少。
尤其是舉杯共飲的時候，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幾乎讓人以為她已經登基成為皇帝了。
看著這樣的老媽，李月辰心中涌現出一股復雜的情緒，也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想想以前的歷史，世人對她的評價兩極分化極其嚴重，討厭的她的往死里黑，黑的毫無底線。喜歡她的往死里吹，吹的神乎其神。
可是現在，在李月辰看來。她或許殘暴無情，但也能為了丈夫和孩子置自己的名聲于不顧。她或許算得上明察善斷，但也有好賭之類的諸多缺點。
但至少，李月辰認可她是個偉大的母親，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讓國家更好，同時也是為了孩子們可以免于血親相殘的悲劇。
仔細想想，世人都覺得帝王家無情，但昨天晚上一家人還其樂融融的在仁壽殿聊天。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原本的歷史上也有這樣的事情，但只是外人不知道，也沒有被記錄在歷史上呢？
李月辰忍不住如此想著。
……
時間很快來到了新的上元節，新年假期即將結束。
上元節當天，武則天在朝堂上以天後的絕對權威下令，要修建明堂，日後作為大朝會以及祭祀專用的正殿。
明堂自古以來都是最為隆重的建築物，這麼一條命令，雖然有不少大臣反對，但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上元節當天，裴懷義又跟大臣們吵了一架，不過這次好在沒打起來，最終還是由天後拍板決定了。
此事交給了裴懷義去干，讓他務必在今年年底之前建造成功。
裴懷義答應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寫了一篇文章去報社要求發表，義陽公主看了一下，大體意思就是宣揚女媧娘娘補天和造人的事跡，又隱晦的提出天後就是女媧娘娘在此界的一縷分身……
這文章辭藻華麗，對仗工整，一看就是代寫的，裴懷義他一個市井流氓出身，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文采！
不過義陽公主可沒有管那些，跟天後詢問了一下之後，馬上給了稿費，然後登報發表。
這種隱晦拍天後馬屁的文章倒是在讀書人的圈子里面引起了一陣討論，甚至圖書館里面也有不少人在悄悄的議論。
有些膽子比較大的甚至直接去問駱賓王，對這事兒怎麼看。
如今駱賓王也算是不少人的偶像了，要知道，明目張膽的罵了天後還能活著的，目前也就這麼一個！
如今來圖書館的不少人都是他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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