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當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還未升起，窗外的天空仍然是一片深藍色，如同陽光照不到的海底一般。
李月辰先坐起身之後，才緩緩睜開了眼楮，一邊伸個懶腰一邊任由被子順著身體的曲線緩緩滑落。
因為屋內有壁爐，所以不但不冷，而且還照亮了屋內大半的區域，不至于一片漆黑。
玻璃窗外能夠看到依然昏暗的天空以及正在緩緩飄落的雪花。
她伸手去模放在床頭的紗布，或許是因為動作有些大，躺在一旁的上官婉兒也緩緩睜開了眼楮。
「殿下？」她似乎還有點迷迷糊糊的。
「哦，吵醒你了？」李月辰一邊拿著紗布裹在胸前一邊問道。
上官婉兒輕輕搖頭，看了看床頭不遠處燃燒著的蠟燭︰「無礙呢，平日也差不多這時起床。」
這個年代還沒有沙漏之類的玩意兒，計時用的工具，白天一般用日晷或者圭表來看，晚上就只能靠蠟燭了。
但說實話，日晷和圭表李月辰明白，就是通過看太陽和影子的方位來確定時間，但是看蠟燭認時間這種事情，在她看來就不太理解了。
一般來說每根蠟燭的燃燒速度都不一樣的才對，這樣認時間會比較麻煩吧？
所以在沒太陽時候，李月辰想要認時間的辦法都特別簡單，只要問下人就行了。
在她裹紗布的時候，上官婉兒也微微轉了個身，側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撐著腦袋看著她的動作。
隨後有些好奇的問道︰「殿下裹這紗布，不會覺得難受嗎？」
「又不往死里勒，托著點就好了。」李月辰笑了笑，「主要是固定一下，不然我這般整天上躥下跳的，晃來晃去的太過引人注目。」
一邊解釋著一邊將裹好的紗布在背後打了個鞋帶結︰「婉兒不起床嗎？不打算與我一同練瑜伽了？」
上官婉兒又仰面躺下︰「殿下一回來，我就想要多躺一會兒呢。不如殿下也與我一起吧，天氣冷了就不想早起。」
一邊說著，還一邊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極為慵懶的再次閉上了眼楮。
李月辰看著忍不住感覺好笑，從小到大上官婉兒都是一副很自律的模樣，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犯懶呢。
想到這里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或許是感受到了視線，上官婉兒睜開眼楮，看到她那燦爛的笑臉，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莫要笑我。」
「並非笑你，只是覺著你有趣而已。」李月辰拍了拍床單，「那我去了。」
「殿下不願再睡一會兒了？」
「一天不練手腳慢，兩天不練丟一半。」李月辰一邊穿上自己寬大的闊腿褲一邊往外走。
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她不能放松下來，套路什麼的偶爾累了可以不練，但每天早上的瑜伽卻是二十多年來雷打不動的。
看她不打算繼續休息，上官婉兒也不好意思繼續躺著了，連忙從被窩里爬出來穿好衣服，跟著她一起拿上了羊皮墊子去前廳準備練習。
兩位姐姐和嫂子裴清婉這個時候也都起來了，扎了一下頭發之後就過來一同練習。
多年鍛煉的習慣讓她們都擁有了健康的好身材，以及明顯看起來比同齡人更好的氣質，顯年輕，所以她們也都願意堅持。
再加上這年頭沒有網絡之類的，娛樂活動也實在匱乏，早睡早起鍛煉身體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生活方式。
……
練完之後吃一口早飯，眾人便乘坐馬車出宮了。
今天雖然沒有朝會，但該上班依然要上班，尤其是上官婉兒這種，皇帝秘書外加暗衛指揮使，不至于忙的腳不沾地，但也幾乎沒什麼休息的時間。
義陽公主也一樣，每天都要看大量的詩詞文章，設計報紙版面，保證新聞的時效性。
相對來說也就宣城公主比較舒服點，平日里正常上下班，但現在馬上年底了，戶部也即將進入繁忙的時候了。
不過好在戶部改革之後加強了會計和管理方面的人才培養，她這個戶部尚書嚴格來說也並不需要事事都親力親為，算是一家人里面相對輕松的。
但要說到穩定，還得是目前太平集團的執行CEO，裴清婉。
太平集團是李月辰名下所有商鋪的總稱，這些事情目前都是由裴清婉來負責管理的，不管什麼商鋪，只要前面帶著太平二字的，那就是公主的產業。
目前來說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但礙于公主的威望，還是沒有人敢站出來公開反對。
……
馬車保持著勻速行走在東都的主干道上，極其平穩，擺放在桌面上的茶水都只是微微晃悠，而不會灑出來。
看著窗外兩側的人群，李月辰隱約間似乎有些出神，回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過來時的情景。
李月辰依稀記得，當時自己也是在馬車里，在進入東都城之後馬上就撩開簾子往外看。
當時在道路兩側的百姓給人的感覺就是臉上的表情多少帶著些麻木感，戰戰兢兢的在道路兩側低頭行禮，完全看不出生活在一線城市的幸福感。
但現在……能明顯看到街道上三五成群的百姓都在嘻嘻哈哈的逛街，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容，似乎並不擔心收成和吃飯的問題。
雖然與之前一樣，平民身上依然穿著粗線麻布所制的衣物，但補丁明顯少了一些，甚至年齡較小的孩子身上都看不到補丁。
至于說行走在一起的女子，大多數都手牽著手，露出自信的笑臉，互相調笑討論著什麼。
甚至在看到一些帥哥時，還會互相推搡調笑幾句，有膽大的，甚至敢直接拋媚眼。
而坊內甚至都能偶爾听到一些並不太明顯的吆喝聲。
「胡餅~~大碗茶~」
「水盆羊肉 ~」
「上好的料子！來看看！」
實際上這是觸犯法律的，無論長安還是東都，法律規定，商業行為都只能在專門的市場內營業。
比如長安，就是東西兩市，而東都有三市。其他坊內是不允許做生意的。
也就是說平時小到針線大到其他生活用品，都必須去特定的地方才能買。
最關鍵的是，坊市在午時才開門營業，黃昏就要關閉。
不過如今其他坊內開的茶樓酒肆越來越多，其他行業自然也就跟著有學有樣了，至于朝廷，對這種情況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看到她發笑，上官婉兒問道︰「殿下近些年都在外地，可是感到了變化？」
「算是吧。」李月辰扭過頭，端起了茶杯，「婉兒如何認為？可否感到了些許變化？」
「些許？」
上官婉兒抬起頭︰「變化實在太大了些，幼年時期來到此地，還是土路，一到夏季便漫天灰塵風沙。如今都是水泥地，馬車平穩寬大，而且還能飛上天空……殿下不在身邊之時，婉兒時常會想，是否仍然在夢中？會不會突然哪天一覺醒來，發現還與殿下在安福殿玩耍……」
文科生都這麼浪漫的嗎？李月辰忍不住在心中想著。
不過卻伸手曲起手指，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疼嗎？」
「有些許疼……」
「那就不是在做夢了，哈哈哈……」
看著李月辰笑的沒心沒肺，上官婉兒故作委屈的嘟了嘟嘴，不過隨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殿下倒是一點未變呢……
……
進入皇宮，馬車繞過明堂，停在大業門外，李月辰下了車，和上官婉兒一起前往集仙殿。
飄落的雪花之中，一些太監正拿著掃帚不斷的將道路上的積雪掃向兩側，見到李月辰之後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行禮。
李月辰也一同幼年時期一般，路過的時候擺擺手表示免禮，跟上官婉兒一同踩著雪花來到集仙殿。
到門口的時候，上官婉兒月兌下外面的披風將雪花抖落，順便抬手拍了拍頭上的雪花︰「殿下，今日是否可以拍照片了？」
「嗯……」李月辰抬頭看了看，「此時光照度仍然不夠亮，還是等午後吧。」
這時張成鑫也從殿內走了出來︰「見過殿下！」
「早啊。」李月辰打個招呼，跟著上官婉兒一同進入了殿內。
一進來，坐在桌前的武則天便招了招手︰「辰兒，那照片……」
「阿娘莫急，等午後的……」李月辰有些哭笑不得，自從照相機研究成功之後，她們就天天想著拍照了。
果然女人在這方面的敏感度與時代無關。
「哦，那午膳便叫他們一起過來吧，正好午後一同試試。」武則天點點頭，「一家人若是能在一起拍一張，想來應當不錯。」
不愧是老媽，這麼快就了解到全家福的作用了，李月辰忍不住點點頭在心中夸贊。
可惜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這些照片不能放大，算是一個小小的遺憾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已經到一旁工作的上官婉兒，她忍不住在想，不知道是否有機會與殿下一起拍照呢。
……
中午的時候，李顯幾人也都過來了，跟老媽行禮過後，便將李月辰包圍起來，問起了照相機的事情。
李月辰也很有耐心的給他們解釋著，順便說了一下今天下午拍全家福的事情。
「這……那不如將蓮兒她們一同叫來？」李顯問道。
這句話剛剛出口，李月辰和其他兩個哥哥一同抬頭，直勾勾的盯著他，一言不發。
李顯被看的發毛，下意識的往後挪了一點距離︰「為何都這般看著我？」
「阿兄覺得若是嫂子們來了，阿娘能笑的出來？」李月辰反問一句，隨後沒等他回答便說道，「還是我等來拍就好了。至于嫂子們，到時候我單獨去給你們拍……」
李旦扭過頭︰「月辰有時間？」
「阿兄放心，此次回來便是打算好好歇歇，年後再走。」李月辰笑道。
「那感情好，那這段時日為兄便不必兼任兵部尚書了吧？」李旦笑嘻嘻的問道。
然而還沒笑兩聲，就看到老哥李賢已經斜著眼楮看過來了，于是笑容僵在了臉上︰「阿兄莫要如此看我，這兵部尚書又不是只有我能兼任。」
「哦？月辰不在，我又是庶人，老三在外身份尷尬，除了你，還有何人能兼任？」李賢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李旦給僵住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確實是這個問題，三哥是被廢的皇帝，身份有點敏感，他兼任兵部尚書，免不了會讓朝中不少人多想。
二哥又是庶人，身份同樣尷尬又敏感，不適合。
現在下一代又都還小，一個個都還沒有成長起來，必然不可能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思來想去，似乎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想到這里，忍不住又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何時才能過上三哥那般生活，每日就在家中讀書練字，研究音律，多好。
看著孩子們圍在一起說悄悄話，一直坐在旁邊的武則天突然皺起了眉頭︰「為何都在那邊嘀嘀咕咕的？有事不能讓為娘知道？」
「在聊拍攝的問題呢，這不是怕打擾阿娘思考國家大事嘛。」這些年李顯也開始學會拍老媽的馬屁了。
雖然技術上比起李月辰差了不少，但畢竟年齡大了，武則天也懶得多說他了，平日里倒是多少也能起點作用。
李月辰則是開起了玩笑︰「對啊，我等聊這些，阿娘還是不要听了。萬一聊到了造反上去，阿娘听了也不舒服不是。」
此話一出，除了李顯被嚇一跳睜大眼楮之外，其他人都沒什麼反應。
若是其他人說的，恐怕武則天會當場怒喝一聲拿下。
但出自李月辰之口，武則天只是白了她一眼，便低下頭繼續看奏疏了。
造反？你要是來真的為娘反而期待起來了……武則天在心中暗暗吐槽。
李賢等人更不會當回事兒，這個妹妹咸魚一條，怎麼可能安心待在龍椅上？
倒是上官婉兒很辛苦的忍著笑，板著臉將泡好的茶水一杯一杯遞給他們，裝作什麼都沒听到的樣子。
武則天看完了手中的奏疏，突然轉移了話題︰「朕是在想，今年將你軍中那廚子帶幾個回來吧，初一宴請群臣，順便拿這照片，給他們開開眼界！」
听到這句話，李月辰忍不住想，老媽這想法不錯啊，可以順便帶點新鮮的海鮮回來。
近年來風調雨順，國宴的規格往上提一提也沒什麼不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