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鬼,渾身膿皰腐爛,疫氣四散…
落水鬼,皮膚慘白,兩眼血紅…
刀勞鬼,咆哮連連,口噴毒煙…
針口餓鬼,發如蓬蒿,爪甲亂舞癲狂…
嬰鬼,頭大如斗…
《大燕搜山圖》記載陰魂厲鬼八百余種,其中多半不常見,只有特定情況下才能誕生。
王玄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種類。
更古怪的是,隨著軍陣靠近山陰鬼城,這些鬼物身形越發明顯,有些甚至膨脹到三米多高,舞動鬼火,厲嘯連連。
噠噠噠噠…
同時,急促敲擊聲響起,荒腔走板,很是古怪,但配合群鬼狂舞,卻仿佛令人置身幽冥鬼蜮。
「擱這唱戲呢!」
主將大 下,王玄一聲冷哼。
旁邊隨行的戲彩門袁騰尷尬道︰「大人莫怪,那是百鬼夜行燈的機括聲,是以聲致幻的手段,那個…這法器原本就是用來表演幻戲的。」
王玄無語,沒想到還真是唱戲的。
眾軍士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景象,雖說每晚背誦《大燕搜山圖》,對各種邪祟了如指掌,但親眼所見卻是另一回事。
一時間,不免有些膽氣虛弱。
老兵隊正們看到,頓時紛紛怒喝︰
「怕個鳥,忘了平日我怎麼教的!」
「鬼物無形,眼見皆是虛妄…」
「軍陣煞可破邪祟,打起精神來!」
在老兵們訓斥下,形勢終于有所好轉。
王玄面色平靜,心中沒有半分怒火。
原本他就計劃讓新丁參與平日的驅祟任務,如老兵一般訓練膽氣,但如今時局艱險,也只能直接上陣。
好在,老兵們的表現令他滿意。
見目的已經達到,王玄也不再磨蹭,沉聲道︰「既然搭台唱戲,那咱們也湊個熱鬧。」
說罷,伸手一抬。
主將大 後方,兩名軍士將紅布一掀。
八荒驚神鼓嗡得一下懸浮起來。
軍陣煞器都有個特點,只要靈材能夠支撐,注入的煞越足,威力越大。
之前在東部群山,四十人軍陣的時候,八荒驚神鼓已顯現不凡威力,平日軍演,也只是做做樣子。
如今威力全開,就連王玄也吃了一驚。
鼓面上,三眼道人已完全顯現,眼中血煞濃郁似火。
咚!咚!咚!
地面都在震顫,透明波紋裹著氣浪向外翻涌,沿途飛沙走石,掠過城牆時,那些隨意亂爬的魑魅魍魎瞬間消散。
山陰城牆原本被濃郁陰鬼之侵染,時間長了會化作陰煞魘鎮之物,而如今被八荒驚神鼓聲波掃過,頓時 嚓嚓出現裂縫。
明月下,神鼓鳴,鬼魅驚,六軍奮!
郭鹿泉撫須哈哈一笑,「這八荒驚神鼓果然最克陰魂。」
王玄眼若寒星,手中鋼槍向前一揮,「入城!」
咚!咚!咚!
伴著震天的轟鳴聲,永安府軍列陣入城。
夜空一聲鷹啼,此時在小白銳利的鷹眼中,原本陰黑雲籠罩的山陰城,就像被撕開一道口子。
尤其八荒驚神鼓威力十足,那些陰來不及再次聚攏,就被徹底崩碎消散。
而在軍府士兵們眼中,就是另一番景象。
大軍所過之處,陰寒霜凝結的街道 嚓嚓碎裂,周圍建築內原本鬼影憧憧,此刻瓦片嘩啦啦掉落,陰魂吱吱消散。
郭鹿泉看到後,微微嘆氣搖頭。
他是陰門老人,見慣了生死皆苦,所以破鬼穴時,以安魂為先。
但兵修軍陣以征伐為人族開生路,可不會管這些。
這就是百行修行之法,各有各的道。
當然,府軍士兵們也不敢放松警惕。
進入城中後,景象頓時大變。
外圍有月光照耀,里面街道全是陰霧籠罩。
那百鬼夜行燈自他們進城後,便消失無蹤,仿佛黑暗中有一雙陰戾的目光時時覬覦。
而城隍廟方向,更是漆黑如深淵。
王玄眼楮微眯沉聲問道︰「法脈重器被邪祟獲得,會威力更大麼?」
郭鹿泉搖頭道︰「也分情況,若是山海書院的‘觀山卷’,須彌宗的‘琉璃涅槃塔’那些玩意,什麼厲鬼妖邪都不敢靠近,若是太陰門的‘黑玉棺槨’,妖鬼尸皆垂涎三尺。」
戲彩門的袁騰則沉默了一下︰「我師父說過,百鬼夜行燈最忌鬼掌燈,人看戲。若不能固神魂,便會被燈所迷。」
王玄微微點頭,心中了悟。
看來和八荒驚神鼓一樣,都是針對神魂。
雖說有軍陣防護,但軍士們神魂尚不穩固,看來一會兒要先破了百鬼夜行燈…
……
山陰城格局不像永安縣城。
其依山勢而建,西南高,東北低,城隍廟就在城南最高處。
但正如郭鹿泉所說,破鬼穴如破陣。
大軍進入後,立刻陷入陣勢,雖說有八荒驚神鼓壓陣,魑魅魍魎皆不敢靠近,但地形卻發生了改變。
原本要要爬坡,卻變成下坡。
轉個拐角,卻又回到原地。
「停!」
王玄眉頭微皺,揮手停下軍陣。
軍陣雖利,但卻是以消耗軍士煞為支撐。
士兵們大多剛剛引煞入體,支撐不了長時間作戰,更何況還有八荒驚神鼓這耗能大戶。
若長時間困在此陣,到時間必然損傷慘重。
王玄看了看周圍,「郭老,看來那城隍廟就是陣眼所在,你可否能看破此陣?」
郭鹿泉撫著胡須眉頭緊皺,「三陰倒山局本就會方向顛倒,這鬼陣又是人為布置,怕是早將關竅隱去,老夫先試試再說。」
說罷,騰身而起越出軍陣。
他手中突然出現一根棺材釘,叮得一聲插入青磚地面,又掏出十幾個小紙人,以紅繩綁于棺材釘上。
一番動作,迅捷凌厲。
呼~
陰風四起,紙人頓時四散。
奇怪的是,那紅繩仿佛抽絲一般越拽越長,隨著紙人飛入慘白陰霧之中,卻始終不斷。
陣中的楊老頭嘀咕道︰「這老東西氣血衰退,陰門術法卻是越加靈巧,真是活成精了…」
郭鹿泉自是沒听到,凝神仔細觀察。
每一會兒, ,連著數根紅繩斷裂。
郭老頭點了點頭,轉身進入軍陣中,「大人,老夫試探出了門戶所在,只需……」
話還沒說完,卻猛然轉身,死死盯著左側街道,眼中滿是驚駭,噗得噴出一口血。
紅繩隨即斷裂。
「郭老!」
王玄連忙下馬將其扶住。
郭鹿泉依舊死死盯著左側街道,顫聲道︰「那邊有人守陣,用得是醮壇之力,太一教也有人入了血衣盜…」
「看好郭老。」
王玄一聲囑咐後翻身上馬,面色陰沉,「列陣前行,看看是誰。」
有了方向,軍陣頓時左轉。
咚!咚!咚!
八荒驚神鼓驅散沿途陰霾,眼前景象漸漸清晰。
這是山陰縣城府衙所在,門前大片空地。
一座十米高的法壇被豎起。
法壇上黃布飄飛,一排燭火發著幽幽綠光,三尊城隍神像依次擺開,只是黑煙繚繞,哪還有半分清寧祥和。
蒲團上,一名太一教道士面色淡然盤膝而坐,看到軍陣匯聚而來也不驚慌,浮塵一甩,無奈道︰「貧道本不想多做殺孽,你們為何偏要自尋死路?」
旁邊楊老頭眼楮微眯,低聲道︰「是渠城的城隍廟祝劉守明,看來他就是叛徒。」
王玄點了點頭,眼神凝重。
那郭守清道長身份神秘,道行連他也看不透,卻生死不知,原來是被同門暗算。
太一教醮壇威力不凡,眼下卻陰氣森森,還有那城隍神像…
只是這家伙守在這里做什麼?
算了,先抓住再說。
想到這兒,王玄也不廢話,伸手一揮,「毀了他的法壇!」
杜春娘等人頓時搭弓引箭,箭頭繚繞血色煞火,咻咻咻,如火雨流星飛射而出。
目標並非法壇,而是下方木台。
法壇必有守護,但木台卻是凡物。
然而,太一教道人劉守明卻絲毫不急,嘴角露出一絲淡淡嘲諷。
轟!
一盞旋轉花燈突然出現。
隨著花燈上魑魅魍魎燈影旋轉,狂風呼嘯,飛沙落葉聚成巨大旋風,將箭雨全部偏轉。
一個瘦削的身影緩緩出現。
「師傅?!」
戲彩門弟子袁騰目瞪口呆。
那身影正是羅老歪,穿著一身壽衣飄飄忽忽已成厲鬼,臉色青紫,黑水從空洞眼眶不停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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