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牙船河上行,太子訴隱秘

細雨未歇,天光已見亮。

渠城百姓擔驚受怕了一夜。

一早醒來,發現整座城雖然還被封鎖,但卻放松了少許,可以由里正發放通行木牌出門,購買些糧油日雜。

雖然每戶僅限一枚,沿途還要經過層層盤查,但終究是松了口氣。

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按照慣例,過幾日就會解封。

罵雖罵,但日子終究還是要過。

這些自然是劉宣布置。

他也是出了名的計謀多端,先前疑惑只是不明局勢,如今被王玄點破,干脆將計就計,麻痹血衣盜。

……

鎮邪府衙後院廂房。

渠城府軍長史太監林五早已目瞪口呆。

「事情便是這樣…」

劉宣恭敬拱手道︰「林大人,此事干系到渠城百姓性命,還有太子安危,請務必幫忙。」

太監林五此時也有些慌神,「這…請太子出手,此事太過荒謬,萬一你的猜測不對…」

劉宣深深吸了口氣,「請大人放心,若有差池,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太監林五臉上陰晴不定,「你說的全是屁話,若出了事,咱家又哪能逃得了…罷了,眼下情況也別無他法。」

說罷,從內室取來瓖嵌符文的銅盆,先是寫了封信,隨後放入銅盆中捏動法訣,頓時火光轟然而起。

青煙繚繞,升騰至半空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有軍士來報,排教刺客門長老正在前廳等候。

劉宣使勁搓了搓臉,露出如往日一般笑容,走向前廳。

正如王玄所說,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為血衣盜內應…

……

與此同時,數百里外運河之上。

一艘巨大戰艦正破浪乘風,緩緩前行。

畫舫古樸大氣,通體玄黑,浮雕銅紋構建出一個個細小符,又組合排列成猙獰火焰巨鳥,隱約散發著恐怖氣息。

沿途所過之處,隱于河道下的魑魅魍魎紛紛消散,兩側河上小船見狀也連忙退避。

「是蕭家的畢方鎮獄船!」

「听說是北疆畢方軍團退役,被蕭家得到重新打造,平日里難得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不知是哪位公子出巡。」

「都是世家的事,和咱們無關,離遠些…」

戰船之上,兩側船舷每隔三米便站著一名金甲軍士,氣息晦澀難明,如一座座雕像紋絲不動,頭盔面具下眼神冷漠。

精美閣樓之中,白虎為毯,暖玉為爐,幽香縹緲。

閣樓矮幾前正有幾人席坐品茶,輕紗曼羅的侍女們飄然而至,放下一盒盒精美點心。

上座者是一名華服男子,約莫三十多歲,五官端正、八字短須、面色悠然,貴氣十足,正是大燕太子獨孤熙。

在他旁側,坐著一名面如冠玉的老者,身著淡青儒袍,眼神古井不波。

而在下方,一側坐著並州府錄事參軍李成雄,另一側則是公子蕭季禮,蕭家供奉雙瞳陳老在其身後垂首而立。

「太子殿下…」

蕭季禮微笑拱手道︰「在下特意請來廚門高手,制作了些並州特色點心,還請品鑒。」

「蕭公子客氣了。」

太子獨孤熙輕撫著懷中一只白貂,露出寬和笑意,「本王巡使各州,不免要驚擾諸位,還請見諒。」

蕭季禮眼中閃過一絲敬重,「不敢,都是在下分內之事。」

他早就听說太子為人寬厚有禮,這些天相伴隨行,早已被其氣度折服。

旁邊的錄事參軍李成雄則臉上閃過一絲愧色,拱手道︰「太子殿下,懷仁縣的事皆是下官失職,還請責罰。」

太子獨孤熙微微搖頭,「軍府改制放權,難免會龍蛇混雜,有些法脈江湖習性重,行事必然無所顧忌,開荒是為我大燕爭氣運,府軍也並非斂財工具,得失之間,諸位心中需要有桿秤。」

「太子所言極是。」

蕭季禮和李成雄連忙拱手稱是。

就在這時,一名太監腳步如風進入船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呈上,「太子殿下,渠城那邊長史傳來的密信。」

「哦?」

太子獨孤熙打開後迅速看了一遍,嘴角露出笑容,「渠城…那些人大概是急了。」

下方蕭季禮和李成雄面面相覷,拱手道︰「太子,可是出了什麼事?」

「諸位看後便知。」

太子獨孤熙也不多言,將信交給眾人傳閱。

谷「真是狗膽包天!」

蕭季禮看完後頓時一臉怒色,「太子還請停船,我這就召集蕭家供奉,進城將妖人盡數斬殺!」

剛說完,身後雙瞳老者輕輕一咳,蕭季禮連忙閉嘴。

對面李成雄也是臉色難看,「太子殿下,渠城不去也罷,您的安危重要,這些交給我們處理就行。」

「二位無需著急。」

太子獨孤熙微微一笑,看向旁邊儒袍老者,「李夫子,您怎麼看?」

儒袍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蒼嵐山那邊怕是有了眉目。」

說著,看向蕭季禮,「蕭家可曾找到其他秘藏令牌?」

蕭季禮臉色尷尬,「根據線索找到一處墳墓,但已被人取走。」

儒袍老者微微點頭,「那看來血衣盜已經湊齊了全部令牌,麻煩蕭公子通知那邊,他們自然會有所應對,黃家秘藏內的東西很重要,切不可自亂陣腳,戰船也不可停下,對方必然有人監視。」

蕭季禮也非痴傻,頓時知道自己說了蠢話,臉色一紅連忙拱手道︰「是,在下這就去辦。」

說著,和雙瞳老者匆匆離去。

錄事參軍李成雄也想清楚了其中關竅,臉色猶豫道︰「太子是想將計就計?該如何安排,還請示下。」

太子獨孤熙拿起信又看了看,眼中若有所思微笑道︰「身處局中能撥雲見日,看來府軍改制,也出現了些聰明人,渠城府軍統領是誰?」

錄事參軍李成雄連忙拱手道︰「劉暢,邊軍悍卒出身,外號劉大麻子,和秦州屠蘇家頗有牽扯,其人…憨直魯莽,倒是其弟劉宣是四海門堂主,為人精明。」

太子獨孤熙淡然一笑,看向旁邊,「也是個將才,但畢竟身處低位,有些事不清楚,李夫子,您怎麼看?」

儒袍老者撫須道︰「太子出巡,明面上的力量必然已人盡皆知,血衣盜沒那麼傻,瘋太歲是引,手段另有其他,只是老夫猜不出。」

此時,蕭季禮也匆匆趕回,呈上一封信箋,「太子殿下,蒼嵐山那邊已經通知,這是渠城密探發來的情報。」

「念!」

「上月起,渠城連續出現食用瘋太歲者當街殺人,皆是無辜百姓,疑似有人投毒,府軍與城隍廟祝搜索,未見成效…」

「前幾日渠城抓獲永安府兵軍曹白三僖,永安府軍校尉王玄于昨日入城,當晚血衣盜在糧油店與城隍廟的布置敗露,詭異袁不空現身,被校尉劉暢以血浮屠逼走。」

「現在渠城仍舊封鎖,但已允許百姓上街…」

太子獨孤熙眼神微動,「永安校尉王玄?」

蕭季禮連忙拱手道︰「是一名將才,為人通大義,作戰勇猛,曾連破血衣盜妖巢、山陰鬼城,听說最近還在永安西南破了一座妖巢。」

「他與渠城劉暢素來不和,這次應該是機緣巧合,疑似被劉家兄弟困在府衙中。」

「哦。」

太子獨孤熙若有所思,隨即搖頭道︰「血衣盜之後手,我已知曉,這些妖人平日躲藏不出,卻是個機會。」

旁邊儒袍老者來了興趣,「太子僅憑三言兩語便猜出後手,老夫佩服,可否告知?」

太子獨孤熙啞然失笑,「李夫子說笑了,本王可沒有未卜先知的手段,只是有些事機密,您不知道罷了,此事還和瘋太歲有些牽連。」

「瘋太歲…」

儒袍老者眉頭微皺,隨即眼神一冷,「渠城那邊有鎮魔窟?!」

獨孤熙點頭嘆道︰「中土歷朝歷代,都有鎮魔封妖之所,皆是些難以對付的存在,未免意外,全部被皇家掩藏痕跡,戰亂一起,知情者死後也就逐漸無人知曉。」

「大燕開國之時,也曾多方搜集,知曉了幾處大魏封魔之所,隱藏于皇家密窟,不為外人所知。」

「瘋太歲之事鬧得人心惶惶,父皇自然要令人徹查,根據些零星記載找到了那太歲神君根腳,不出意外瘋太歲遺毒很快就能解決。但現在看來,血衣盜也知曉了這些地點。」

儒袍老者臉色難看,「是隨封神術一起失竊?」

獨孤熙微微搖頭,「鎮魔窟圖冊封印完整,並未被動過手腳。」

儒袍老者若有所思,「難道那幕後落子之人,是大魏余孽?」

「或許吧,南晉那邊也知道的不少…」

「渠城布置,應該是為開啟鎮魔窟,這才是他們的後手。李夫子,您帶人先行一步,務必將妖人一網打盡!」

說著,揮筆寫下幾行字遞給儒袍老者。

「太子放心。」

儒袍老者點了點頭,接過紙條後走出船閣。

當即,就有五名渾身陰氣的年邁太監從船艙中走出,各個眼神冷漠,猶如寒冰一般。

嗖嗖嗖!

六道劍光沖天而起,向著渠城而去。

遠處小船上的人目瞪口呆。

「飛…飛劍?」

船閣內,蕭季禮和李成雄也是面面相覷。

他們沒想到,太子隨行竟帶了這麼多高手,自己竟然毫無發覺。

獨孤熙則看著窗外細雨,面色悠然平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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