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位于大燕南方。
上古蠻荒之時,這里曾是九曲天河途經之地,後來天河逐漸改道,滄海桑田,地勢變幻,雕琢出獨特地貌。
州內一座座高聳石林矗立,形成深切嶂谷、石牆、天生橋、方山、平台等各種奇詭地形,青山疊嶂,常年被雲霧繚繞,好似一座座山峰懸浮于雲海之間,故有天下奇景出雲州之說。
清晨,白霧繚繞,竹林蒼翠。
一道道身影在竹林間縱橫穿梭,速度飛快宛如弓箭,時而嗖嗖嗖騰空而起,從一處雲中山峰,縱躍到另一處山峰之上。
周圍白鷺翱翔,宛如仙人出游。
忽然,領頭之人打了個手勢,所有人立刻停下隱于密林之間,捏動法訣,頓時雲霧繚繞,掩去身形。
領頭之人是個女子,白衣婀娜,斗笠下姿容絕世,正是青衣閣陳羨魚。
此時的她,青澀盡去,沉穩中已顯出一絲不凡氣度,周圍人眼神皆充滿恭敬。
「陳姑娘,就是這里?」
一個窈窕身影從隊伍中走出,面容嬌媚,背後大尾巴甩來甩去,正是王玄曾見過的五仙堂胡三娘。
陳羨魚眼神淡然,微微點頭。
胡三娘頓時變得興奮,「好,不過是些南晉刺客,陳姑娘,我幫你干掉他們,可否幫我向王玄求情?」
陳羨魚有些無奈,「胡前輩,巡天軍事關大燕底蘊,豈可兒戲,況且我與王兄只是萍水之交……」
「行了行了,我懂!」
胡三娘露出個意味深長笑容,隨後在空中嗅了嗅,「確實有人,區區障眼法,待我破之。」
說罷,從腰間卸下葫蘆捏動法訣。
霎時間,狂風大作,滾滾黑霧彌漫,似有狐形,在茂密山林中一個回旋,頓時吹散白霧。
密林中赫然有個營地,炊煙裊裊,數十道劍光騰空而起。
陳羨魚目露殺機,「一個也別放過!」
說話間,幾道水袖似匹練般飛射而出,身後也各施展飛劍、法器,與下方之人戰成一團……
許久,戰斗結束,陳羨魚于血泊中行走,撿起一封染血密信,看罷若有所思,「原來如此,來人,速速送往神都!」
……
臥龍野,神都城,東宮。
太子獨孤熙將手中密信遞給旁邊李夫子,「夫子,你說徐虎能否成功?」
李夫子看罷,「人心不齊,恐難成功。」
太子獨孤熙若有所思道︰「我大燕厲兵秣馬,積蓄大勢,徐虎卻三番兩次挑釁,又是圖謀神道社稷,又是派人破壞饕餮軍訓練,頗為魯莽,莫非此人乃是空有虛名?」
李夫子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眼中精光一閃,「他是要激怒大燕!」
「南晉此時混亂,又有魏幽帝潛藏朝中蠱惑皇族,徐虎此番派人搗亂,皆是要引我大燕發兵,借此凝聚人心,重整乾坤。」
「殿下,九曲天河怕是有變!」
太子獨孤熙若有所思,「夫子的意思,徐虎會兵行險著?」
「速傳毅王叔,還有,將此事通知令狐元帥!」
……
永安,南山平原。
戰馬隆隆、鎧甲聲聲,鼓聲震天。
廣袤平原上,雲霧似海潮一般翻涌奔騰。
一眼望去,雲霧之中全是密密麻麻鐵甲騎士,旌旗飄揚,策馬奔騰,橫渡山林溝壑沒有一絲阻礙。
中軍大帳,華蓋軍儀威嚴。
王玄一身銀色四靈甲,外罩黑色大氅,端坐于將位之上,望著遠方軍演。
「不錯。」
他微微點頭,滿意道︰「十萬大軍,短短時間內掌握青龍遁,劉順練兵有功。」
身為主將,自然不能事事兼顧。
好在他很早便已開始培養,跟隨他的幾名手下早已能夠獨當一面,劉順更是其中佼佼者。
受到夸贊,劉順臉上並無喜色,起身拱手道︰「多謝將軍,但進度實則一般,諸軍還需勤奮演練。」
「白露之時學會四靈遁便可。」
王玄微微搖頭,「有些事,我來擔著便是,時機一到,自會告訴你們。」
九幽鬼國的事,永安不少將士都知道,如同一塊石頭沉甸甸壓在心上,訓練越發苛刻。
「報——!」
就在這時,一名令官闊步來到中軍,從懷中掏出書信拱手道︰「啟稟將軍,兵部急信!」
王玄接過打開一看,眼神微凝,隨後沉聲道︰「今早丑時,南晉水軍設伏偷襲九曲天河巡邏水軍,不過令狐元帥早有防備,誘敵圍殲。」
「九曲天河水軍三艘戰船被擊毀,對方十船盡毀,死傷無算,雙方大軍至今還在對峙。」
「貔貅、玄鳥二軍已奔赴南方,兵部要我等加緊時間準備,戰事一起,立刻集結。」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蕭仲謀沉思了一下,「大人,這封軍令頗有蹊蹺,兩軍對峙,卻叫我等只是準備,莫非打不起來?」
「蕭參軍看得通透。」
王玄點頭道︰「信中還有軍部情報,此次爭端,乃是徐虎設計,妄圖借戰勢聚攏人心,收拾如今南晉混亂。」
「他擅自妄為,卻是惹惱了晉皇,恐怕會挾社稷神道,與世家相爭寸步不讓,現在急的,反倒是他們。」
劉順冷哼道︰「國之將亡,果然妖孽橫生,那晉皇莫非豬油蒙了心,怎會相信魏幽帝那邪魔?」
王玄搖頭道︰「此事,只有晉皇自己才清楚,將死之蛇,怕是早已瘋癲。」
「無論如何,南征估計都會提前,饕餮各軍皆已演訓多時,我等也要加快節奏。」
「給三位都尉傳令,命他們立刻開拔,來並州集合,我要親自練兵!」
「是,大人!」
軍令傳達後,王玄也是暗自搖頭。
他此舉也是無奈。
形勢一日三變,已來不及讓諸軍慢慢磨合。
好在他有如臂指使軍陣秘術,親自練兵,大軍成長速度更快。
近三十萬大軍練兵,每日糧草肉食消耗,將會是個天文數字,只能由其他各州支援,運輸更是損耗不小。
但眼下情況,也只能用錢砸出一只強軍!
離開大營後,王玄立刻策馬趕往莫家山城。
煉器坊山崖碩大平台上,百丈巡天寶船龍骨橫列,周圍已搭起框架,眾多煉器師正在陸宣指揮下,小心將大大小小陣盤瓖嵌。
另一側,一大兩小蛇皮風帆已飄蕩而起,手臂粗百煉隕鐵索繩垂下,吊著一塊塊萬斤巨石。
每當皮匠門供奉長老捏動法訣,便有狂風呼嘯,風帆鼓動,帶著巨石騰空而起。
王玄仔細查看各坊進度。
陸宣在旁陪同,低聲道,「大人,柳家、古家與屠蘇家,都派了族中煉器師相助,神都工部也又數百皇族煉器師前來。」
「煉制速度加快,估計夏至之時,便可升空效驗,但這些人可不老實,閑暇時間到處亂躥,在下已將幾個核心陣盤隔開,親自煉制。」
「辛苦陸先生了。」
王玄微微點頭,「巡天寶舟大小配件無數,最難便是陣法配合,結構緊湊,容不得一絲疏漏,否則上天後不用敵人攻擊,罡風一吹便立刻散架。」
他其實並不在意他家偷學。
不過如今巡天軍初建,暫時保密而已,將來積攢下底蘊,推演一艘更好的也不成問題。
陸宣听罷,面色凝重,「大人放心,在下曉得。」
看罷巡天寶船,王玄又來到另一處偏僻煉器坊,這里擺放著幾具人丹寶柩,笆斗真人正在煉制器丹道兵,一幅灰頭土臉模樣。
「老道上了你小子惡當!」
笆斗真人一見他便火大道︰「上千道兵丹,老道練得都快吐了,那修蛇膽不要也罷!」
王玄連忙拱手,「道長莫生氣。」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份冊子,「此物乃我偶然獲得,權當賠禮。」
「哦?」
笆斗真人接過一看,只見上方寫著《坎離水火法》,打開細瞧,頓時眼楮一亮,「妙!老道怎麼沒想到,妙!」
王玄啞然失笑,「真人滿意就好。」
前些時日《千魂引》推演完後,他心思一動,便將一份尋常煉丹秘術,推演到了高深境界。
這「撒豆成兵」神通對他幫助不小,笆斗真人已算是永安一份子,且這段時間怨氣頗大,王玄自然要弄一份謝禮。
「有了此法,修蛇膽卻是好辦許多…」
笆斗真人又陷入沉思之中,怒氣全消,隨意擺了擺手,「東西就放在桌上,自己拿走,莫要煩我。」
王玄也不在意,來到案幾前,打開青銅機關盒,頓時看到里面一排排金丸整齊排列。
伸手一抹,青銅盒立刻消失。
他闊步而出,望著眼前繁忙景象,胸中涌上一股豪情。
南征之日越來越近,數年準備,皆是為這一天,那邊也有幾只古老軍團,一些名將即便在大燕也名聲響亮。
大河滔滔,萬里江山, 孰強孰弱,也要做過一場才知道!
………
五日後,谷雨時節,荼蘼花開。
並、秦、玄、博四州共計三十二萬大軍匯聚永安,營帳百里,篝火點亮夜空。
王玄親自練兵,不到二十日,大軍便熟練掌控四象三才陣,各地校尉敬若神人。
與此同時,南晉大燕都開始向邊境調集重兵,大燕皇族精銳貔貅、玄鳥、驍騎、虎賁四軍齊至。
南晉也派出世家聯軍,皇族精銳,以及數只軍團,由杌夏侯伯明為大元帥。
雙方于九曲天河對峙,數百萬大軍煞沖天,以至于天象異變,大多時候烏雲滾滾。
雖大戰未起,但小規模沖突卻不斷,雙方刺客暗諜更是在隱秘處連番惡戰。
這種緊張局勢一直持續了兩月。
以往,南北也有摩擦,但用不了一月便會互相派遣使者,談判散去,但這次卻互不相讓。
誰都知道,戰爭即將來臨。
一時間,無論大燕還是南晉,民間都人心惶惶。
夏至,赤日炎炎,樹上蟬鳴不止。
這是個令人煩躁的季節,然而永安百姓心中卻更加狂熱,家家敲鑼擊鼓,對著天上高聲歡呼。
蒼穹之上,一艘龐然大物正在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