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糾察鳴冤鼓,天庭人心亂

「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吧。」

此話一出,那叫左玄的仙官渾身一僵。

他扭回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王玄,問道︰「你是在與本官說話?」

如果問天庭最不好得罪的衙門有哪些,游弈司無疑是其中之一。

作為天庭兩大情報部門,糾察司與游弈司都有巡查三界的職責。

糾察司通常對內,負責查辦觸犯天條的天庭人員,處罰在天條保護下的大千世界。

游弈司則負責對外,與軍部合作,搜集情報,征伐作亂邪魔勢力。

雖說兩者職責不同,但有時也經常重合,對于這些無孔不入的家伙,天庭大部分官員無不避而遠之。

左玄自成為游弈司參軍,巡查三界,所面對之人無不恭敬有加,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他氣笑了,隨即臉色陰沉,滿臉殺機道︰「大膽!竟敢公然對抗天庭,莫非與那冥府邪魔有所勾結!」

王玄澹澹一瞥,「你急什麼?」

「這里雖說是聚寶閣礦藏,但直接供應司祿府,在那邊是掛了名的,被人無端襲擾,有些事還是弄明白為好。」

「反了!」

左玄聞言大怒,「本官這就傳令,定將你拉去斬仙台!」

說罷,卸下腰間黃玉符佩,捏動法訣,向上一拋。

只見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在半空便有七彩玄光繚繞,瞬間消失不見。

尋常官員溝通天庭,需焚香禱告,黃紙符文傳信,速度慢不說,還要經過數次審核。

但這左玄卻有法器可直通天庭,可見其身份不一般。

王玄見狀毫不在意,揮了揮手,下令道︰「若有人敢離開,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巡天軍將士頓時齊齊怒吼。

卡啦啦,所有星煞符矛皆上緊弦,銀河般的九天星煞再次從天際垂落,殺機縈繞整個天地。

感受到王玄殺意,左玄心中頓覺不妙,不禁有些後悔。

眼前這家伙好像真的敢動手。

早知道,就不該貪圖功勞,一個人來。

想到這兒,他對著旁邊鐵雲羅冷哼道︰「莫要動手,咱們便在這里守著,等大軍到來,便將此獠打入天獄!」

「是,大人。」

鐵雲羅恭敬拱手,心中卻泛起滴咕。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明明己方強勢,卻為何被對方氣勢壓的喘不過氣來……

對面,王玄看到二人不再妄動,也平靜地喝了口茶,若有所思望向天空。

…………

九天,

北方玄天天庭。

冬!冬!冬!

糾察司大殿之外,那山巒般的巨大天鼓,正被人奮力擊打。

透明的波紋不斷擴散,響徹天地。

這天鼓乃鳴冤所用,本意是有人受了冤屈,告狀無門進行申訴,但千萬年來敲響的人卻寥寥無幾。

畢竟天庭規矩森嚴,刻板中帶著腐朽,不是人人都有膽子,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大白天下。

鼓聲轟鳴,幾乎整個天庭都被驚動。

擊鼓者,正是聚寶閣鐘不全。

這天鼓看似普通,卻也是至剛至陽的法器,鐘不全鬼仙之體,每敲一次都神魂震蕩,口中噴吐黑血。

但他卻咬著牙,一刻不停。

其實聚寶閣中也有人想要妥協,畢竟對方來勢洶洶,顯示出不凡能量。

但鐘不全等人卻曉得,在如今這混亂形勢下,你若退後一步,便會有更多的惡狼涌上。

原本已心中絕望,但王玄弄出個機會,自然要拼命抓住。

這一刻,鐘不全心中豪情激蕩,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孤身闖蕩三界,處處危機之時。

鼓聲隆隆,整個天庭都清晰可聞。

不少衙門的人抬頭觀望,竊竊私語。

「出了什麼事?」

「誰知道,自我進入天庭,這天鼓還從未響過。」

「難不成出了什麼大事……」

司祿府大殿外,一眾紅袍官員聚集,義辰也在其中,見眾人討論,低聲笑道︰「這件事,在下卻是略有耳聞…」

見眾人好奇,他繪聲繪色將聚寶閣受到的欺壓講述了一番。

「豈有此理!」

「簡直就是邪魔行徑!」

司祿府中,與寶光大仙交好者甚多,聞言紛紛抱不平。

不僅如此,這座洞冥靈礦雖屬于聚寶閣,卻大多供給司祿府,一想到前段時間各地遭受的損失,不免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有人冷笑道︰「之前是邪魔作祟,現在連自己人都開始搶,膽大妄為,將天條置于何處?」

也有人微微搖頭,嘆道︰「連寶光大仙都能被困住,肯定來頭不小,哪是咱們能惹得起。」

話雖如此,不少人眼中已有怒火。

天庭雖說等級森嚴,但日常運行全靠他們這些底層官員,自己每日兢兢業業,卻有人趁亂強取豪奪,大發橫財,還是在這大戰之時。

想想,都覺得心中很不爽。

王玄前段時間打下的關系,如今也開始發揮作用。

天庭各個部門中,都有人陰陽怪氣講起了其中緣由,各種流言也迅速擴散。

這便是人心之妙。

王玄初至天庭,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交好者只有火德星君與寶光大仙,剩下的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但對于這些底層官員,他卻是大人物。

如果沒有意外,王玄會漸漸展露潛力,與各方大老交好,經過百千年時間爬上高位,完全不需要理會底層官員。

但他卻反其道行之。

即便知道是互相利用,這些官員也心存感激,畢竟在這規矩等級森嚴的天庭,面子也很重要。

所以王玄即便在那偏僻的涔山洞天,也不缺前來拜訪者。

前段時間三界混亂,有些官員管轄區域出現問題,別人看不上,巡天軍卻借著機會一一解決,幫他們逃過了懲罰。

眼下,正是回報的時候。

傳個消息而已,天庭私底下最不缺乏的就是流言,況且還是事實。

如此動靜,糾察司自然早已驚動。

中央大殿之內,大星官張自然整了整衣冠,端正坐在寶座之上,沉聲道︰「帶人上來。」

天庭有規則,鳴天鼓者不可懈怠,因此即便是他,也要認真對待。

「謹遵法旨。」

仙吏們領命,將鐘不全帶至大殿。

張自然澹澹一瞥,「有何冤屈,狀告何人,速速道來。」

鐘不全抹了一把嘴角黑血,恭敬拱手,將所有經過講述了一番。

這件事,他們最大優勢,便是站了理。

天庭規矩森嚴,有時候也並不是個講理的地方,但也分時間。

眼下三界混亂,與冥府正在酣戰。

原本前段時間群魔作亂,已使得天庭威嚴掃地,如今再出這麼個事,亂的就是人心。

這才是王玄真正殺招。

听著鐘不全講述,就差四大殿之上,雖然所有仙吏依舊面色平靜,但氣氛卻變得有些詭異。

張自然以行事刻板守規聞名,對麾下要求也極其嚴格。

就像前段時間勾結幽冥琉璃聖尊的那些人,即便平日里深得贊賞,一旦查出不軌,便毫不留情,立刻壓到斬仙台。

這次的事,太虛教那位掌教弟子將寶光大仙困住,分明也參與其中,月兌不了干系。

而張自然,便是太虛教天庭代言人。

有些糾察司仙吏面無表情,低下了頭,心中卻已在冷笑。

他們整日活得戰戰兢兢,若這次張自然處事不公,那一個虛偽小人的名頭絕對跑不了。

大殿之上,听完鐘不全喊冤,張自然依舊臉色平靜。

他也不廢話,再次捏動法訣。

嗡!

整個糾察司空間嗡嗡震動。

上空那巨大的天眼法相虛影被激活,四方左右查看,聚寶閣、王玄與鐵雲羅兩軍對峙…諸般影像,盡數出現在眼前。

張自然沉默了一下,又操控天眼,望向某處虛空。

那里是一片雲海,遠離天庭,層層疊疊的雲山之間,矗立著一座龐大浮空山,霞光萬丈,仙鶴神龍翱翔。

詭異的是,這片區域被龐大的太極法相環繞,即便天眼,也無法看到其中情況。

張自然眼楮微眯,呵令道︰「來人,有請游弈司杜天君。」

說罷,便沉默不語。

當即有仙吏領命離開大殿,騰空而起。

沒一會兒,只見遠處一道紅光劃破天際,落于大殿之外,現出身形。

這位掌管游弈司的杜天君身著黑袍,面頰生鱗,頭生獨角,乃是異獸成仙。身後紅色圓光宛如血日,顯出不凡道行。

雖同樣管理情報衙門,但與張自然不同,這位杜天君嘴角時常帶著笑意,看上去便令人如沐春風。

「見過張星官。」

「見過杜天君。」

二者為平級,互相見禮後,張自然便沉聲道︰「不知杜天君,可知我請你來所謂何事?」

「當然曉得。」

杜天君搖頭苦笑道︰「此刻天庭早已傳遍,說我游弈司置天庭天條于不顧,仗勢欺人,搶奪他人之寶。」

張自然面色冷肅,「可有此事?」

杜天君微微一笑,

「當然沒有!」

他微微撫須道:「我天官左玄巡查三界,路遇兩方爭斗,自然要呵止,于理于法,並無過錯。倒是被人以大軍圍困,乃蔑視天庭。「

說著,瞥了一眼殿下鐘不全,眼中生冷芒閃爍,「還有,如今大戰之時,天庭之內流言四起,若被本座抓住,定要判個延誤戰機之罪!」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不少人心中一顫。

他們還不曉得具體因果,但這位笑眯眯的杜天君卻著實狠辣。

這一來,不僅將自己人摘出,俺反手扣了個延誤戰機之罪。

天庭軍法之嚴苛,毫無妥協余地。

若這個罪名被坐實,不僅鐘不全、王玄等人逃不過,那些幫忙的底層官僚也會受連累,到時必然人頭滾滾。

糾察司不少仙官仙吏听得心中發毛。

鐘不全聞言,也是一股悲憤涌上心頭,慘笑一聲,看了看周圍,「諸位,也是這樣想的嗎?」

「哼,冥頑不靈!」

杜天君一聲冷哼,看向旁邊張自然,「張大人一向處事公正嚴明,自然要查明實情,但此時有人搗鬼,分明想亂我天庭軍心,更需嚴懲不貸!」

天庭之中聰明人不少,王玄的計策,早已被人看出,否則杜天君也不會匆匆趕來。

誰知,張自然只是冷冷一瞥,「此事本官自有決斷,不勞杜天君插手。」

杜天君微微一愣,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殿外一道金光落下,隨即便有守衛恭聲道︰「司祿府周天君到!」

只見殿外一人走入,紅袍錦服,面如冠玉,眼中金光閃爍,身後圓光散發道道寶光。

這位周天君掌管司祿府,在天庭中更是實權大老,面色平靜,與張自然二人見禮。

張自然平靜問道︰「周天君此來何事?」

周天君微微一笑,也不廢話,大袖一揮,頓時有一名披頭散發,身著紅袍,渾身被鐵鏈捆綁的仙吏滾落出來,倒在地上滿臉驚慌。

周天君臉色變得嚴肅,「本座听聞殿外議論紛紛,查詢過往卷宗,發現此人動了手腳,將聚寶閣份額臨時提升十倍,亂了軍備大事,遂壓至此地,請張星官發落。」

說罷,便自顧自找了位置坐下,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杜天君面色頓時變得難看。

鐘不全心中一喜,卻不言不語。

寶光大仙平素與周天君交好,這次他上門求助,對方只是讓他稍安勿躁,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他放棄那處靈礦。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竟在此關鍵時刻出手,一下子就命中關鍵。

張自然依舊面色不變,沉聲詢問道︰「此事是何人指使,速速道來,實話實說,免得本官搜魂探查。」

下方仙官聞言渾身一顫,滿臉絕望求饒道︰「張大人,那人不是我能得罪的起,要是說了,身後家族也難逃劫難。」

殿內眾仙官听到,也是心有戚戚然。

他們這些下層仙官,有時忍不住貪婪,也會做些小動作,但這種明目張膽的大事,卻是很少有人越線。

畢竟成仙後時光漫長。

活著,才有更多機會。

最怕的,便是這種被人捏了把柄,或以身後家族威脅,左右為難,身不由己。

糾察司正在發生的事,已驚動整個天庭,畢竟三位大老齊聚。

奇怪的是,按理說是火部與斗部掛職人員發生爭斗,但此刻雙方卻都沒動靜。

許多衙門也裝作不知,但一道道神念已落向糾察司,不少仙吏宮娥也是議論紛紛。

張自然沉默了一下,沉聲道︰「說出來吧,你所犯之罪難逃一死,但誰若對你家族下手,便是與我糾察司為敵!」

听完此話,杜天君有些詫異地望了張自然一眼,卻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司祿府周天君,則依舊閉目而坐,好似事不關己。

下方仙官聞言,眼中陰晴不定,最終咬了咬牙,「都是小人擅自所做,與他人無關!」

說罷,腦袋轟然炸裂,竟自爆神魂而死。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嘩然。

眾多仙官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即便張自然做出保證,對方也依舊不說,寧願自盡。

更古怪的是,以殿上三位大老實力,完全有能力阻止,卻任憑其自爆神魂。

見此情形,他們越發不敢說話。

鐘不全臉上也一陣慘白。

他也看出來了,對方身份遠超自己想象。

雖然司祿府周天君將此人拋出,已證明聚寶閣和王玄無辜,但即便過了這一劫,也後患無窮。

大殿之上,司祿府周天君依舊閉目,但嘴角卻露出一絲嘲諷。

天庭不少大殿內,也傳來一聲冷哼。

張自然緩緩扭頭,臉色變得陰沉,「杜天君方才為何阻我?」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了然。

原來是杜天君暗中施了手段。

杜天君沒想到張自然如此不給面子,臉上也有些下不來台,「既然疑犯已然自盡,各自訓斥,了解此事即可,眼下前線戰事正酣,我們後方可不能亂,要以大局為重!」

就在這時,一道星芒忽然從天空落下,卻是一名斗部將領,進殿後拱手道︰「拜見各位大人,我乃斗部玉天王麾下裨將。」

「玉天王听聞麾下掛職的鐵雲羅私自襲擾同僚,已派人下界捉拿,押入斬仙台問罪!」

杜天君聞言,眼楮微眯也沉聲道︰「我方才已得到消息,左玄與鐵雲羅勾結,罪無可恕,一並押走即可!」

張自然看了看二人,沉默了半晌。

「可!」

此話一出,大殿內眾仙官頓覺發冷。

他們哪還看不出來,這是達成了和解,無論那游弈司仙官左玄,還是鐵雲羅,都已成棄子。

鐘不全松了口氣,渾身發軟。

他有些不知所措。

此次劫難雖然渡過,卻好像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與此同時,火部大殿內。

「幾位,該退了吧!」

火德星君臉色難看。

在他面前,站立著幾人,各個息深淵似海,正是南院水德星君,風德星君,還有一人眼中雷光閃爍,正是南院院長雷部天王。

水德星君搖頭苦笑道︰「火老弟勿惱,咱們也是不想讓事情鬧大,各退一步正好,改日必設宴賠罪。」

說罷,和風德天王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火德星君一聲冷哼,看向旁邊,「院長,您就不管管麼?」

雷部天王沉默了一下,「三位天尊至今未歸,不可妄動。」

……

洞天之內。

王玄正端著茶杯,忽有所感,望向天空。

只見蒼穹之上,陡然間雷雲翻滾。

浩浩蕩蕩,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

一個個龐大的雷雲漩渦形成。

「是破界風雷!」

還沒等他說話,游弈司左玄便哈哈一笑,「天兵降臨,今日你難逃一死!」

屠蘇子明也嚇了一跳,上前低聲詢問道︰「大人,怎麼辦?」

王玄沉聲道︰「待會兒听我命令行事,若見機不妙,便殺出重圍,請廣元真君隨時準備封閉世界……」

話音未落,就見天上群星璀璨。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天空傳來。

「斗部鐵雲羅、游弈司左玄,觸犯天條,罪不容恕!」

嘩啦啦……

說罷,密密麻麻的鎖鏈自虛空中出現,飛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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