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扶風點頭,李嵩又道︰「東川節度使大人迫使趙氏讓出刺史官位,下官猜度,或許擔心瀘州生出變故。」
韋扶風點頭,道︰「李大人知悉瀘州事,請大人指教如何行事為妥。」
「指教不敢。」李嵩起禮道,繼而又道︰「大人抵達瀘州,首要是征兵建制牙軍,同時交好瀘州豪族。」
「交好瀘州豪族,只怕那些豪族很難交好,必然是表面敷衍。」韋扶風駁說。
「求同存異的利益一致,豪族自然願意與大人交好。」李嵩說道。
「請李大人明言。」韋扶風起禮道。
「大人出身長安韋氏,韋氏乃是天下公認的大世族,豪族中的貴族,大人擁有川南節度的大義,能為地方豪族馬首是瞻。」李嵩回答。
韋扶風輕語︰「李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我割據了川南。」
「大人的認知有誤,川南節度,東川節度,都是朝廷任職的節度使,地位平等的互不統屬,何談割據之說。」李嵩說道。
「老家伙的蠱惑,居心不良。」韋扶風理智的心知肚明,故意的若有所思。
走了七八步,韋扶風搖頭道︰「今非昔比,朝廷的威信不足以影響地方勢力,我若妄圖與東川節度平等,東川節度使顧大人必然不能容我。」
李嵩說道︰「大人此去瀘州,若是不能獲得瀘州豪族的支持,只能空勞虛權的一無所獲,大人出身長安韋氏,任職川南節度,應當是被家族寄托厚望吧。」
韋扶風故意的沉默不語,不說話更能佔據主動權。
果然,走了七八步。
李嵩又道︰「豪族支持大人立足川南,大人只需維護豪族的利益,形成唇齒相依,下官說過,瀘州前刺史是瀘縣趙氏,被迫失去刺史官位,趙氏豈能不憂心日後的生存。」
韋扶風回應︰「莫非趙氏害怕東川節度使,還會進一步奪取他們的利益。」
李嵩回答︰「瀘州富庶,扼守大江外運鹽利,趙氏能夠成為豪族,出于依靠刺史官位,失去了官位,就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屏障,加上收納了太多壯士,必然為東川節度使所忌。」
韋扶風點頭,忽低語︰「大人能不能代我聯系瀘州豪族,我不能主動去與瀘州豪族交好。」
「願為大人效勞。」李嵩起禮恭敬道。
「好,若是事成,日後定當重謝。」韋扶風低語許諾
韋扶風一行在昌元縣登舟,順流瀨溪河進入瀘縣。
在瀘縣境內,瀨溪河水流入沱江,順流沱江抵達了瀘州的州治瀘縣。
瀘縣城位于沱江與大江的交匯一帶,水資源充裕,使得瀘州不但農業收成頗豐,水運商業更是興旺一方。
近午,韋扶風一行在瀘縣碼頭靠岸,他又看見了類似昌元縣碼頭的迎接景象,但陣容遠勝過昌元縣,瀘縣碼頭也比昌元縣碼頭大了太多。
這一次,跳板搭好,韋扶風先行登岸。
岸上林立的官員中,最前之人一身紫袍玉帶,烏紗帽,明顯與韋扶風一個檔次。
刺史官位分成上中下三類州治,昌州屬于下州,刺史只能是四品大紅袍。
踏上碼頭,韋扶風先正身佇立,然後從容微笑的走去。
岸上迎接的官員也有序的走前,兩下十幾步就接近了,相距五步止行。
「安大人,吾是韋崢。」韋扶風起禮,微笑道。
「韋大人遠道而來,辛苦。」紫袍官員起禮微笑回應。
這是一位年約四十,面如冠玉,長須垂胸的文雅人物,乍一見,給人一種卓越不俗的感覺。
韋扶風獲得的信息中,瀘州刺史安冉,是一個好風雅的勛貴人士,特別的講究貴族生存習慣。
韋扶風敢于跑來瀘州行騙,有一半是因為瀘州刺史的勛貴德性。
貴族見貴族,多少會有物以類聚的接受心態,因為貴族自以為高貴,骨子里瞧不起出身平常的官員,極重出身。
「韋崢年少,有勞大人看重。」韋扶風尊重的應付道。
「應當如此,韋大人請入城。」安冉微笑回應,對韋扶風明顯有了好感。
兩位紫袍大人並肩走去,官員護衛在後。
走了十幾米,韋扶風低語︰「安大人,韋崢此來負有重大使命,需要盡早告知大人。」
「哦,吾與韋大人同車。」安冉回應道。
兩人在碼頭,登上了一輛考究的雙馬轎車。
一入車,韋扶風嗅到了淡雅馨香,車內的裝飾也屬綢緞為面,甚為華貴,他心道所聞不虛。
對面坐好,車啟動,安冉微笑道︰「韋大人如此急切,不知道有何重大使命。」
韋扶風起禮,凝重道︰「吾所負重大使命不能外泄,出于節度使大人親口所令,故不能具文。」
安冉莊容點頭,道︰「韋大人請言。」
「節度使大人命令吾,誅殺瀘州趙氏,羅氏和高氏三族,消弭造反的隱患。」韋扶風凝重低語。
安冉臉色大變,盯著韋扶風低聲驚語︰「你說?誅殺瀘州豪族?」
韋扶風莊容點頭,道︰「節度使大人親口命令,不過只能用吾的名義行事,大人若是願意遵令,請抽丁成軍歸吾號令。」
安冉神情有了難以置信的失措反應,遲疑不安一會兒,忽置疑︰「節度使大人,怎會下令誅殺瀘州豪族?」
韋扶風听了暗自月復誹,說了消弭造反隱患,低語︰「據說瀘州豪族擁有數萬壯丁,節度使大人擔心形成尾大不掉,另外也需要自瀘州獲得軍力,應對西川戰事。」
安冉輕哦點頭,又搖頭,低語︰「誅殺瀘州豪族不能成功,豪族在瀘州根深勢大,五千團練與趙氏親近,吾雖然能夠號令,但用不得誅殺趙氏,另外趙氏還有數千家兵,數萬附庸,難,難哪,除非節度使大人發重兵。」
「節度使大人不可能發重兵來了瀘州,更不會承認下達誅殺豪族的軍令,此事必須吾與大人為主分憂,否則後果難免性命之憂。」韋扶風駁說威脅道。
安冉臉色微變,急道︰「我們怎麼可能誅殺豪族,下令誅殺豪族,瀘州軍力必然倒戈相向,此事不可為,吾上書請大人收回軍令。」
韋扶風搖頭,道︰「大人上書可以,吾此來沒有了退路,若不能誅殺豪族,節度使大人拒絕繼續支持西川戰事。」
安冉看著韋扶風,搖頭道︰「不成的,吾抽丁成軍,必然引起豪族的抵觸和警覺,他們反而先發制人的造反,瀘州之事不可激進,應當懷柔為主的徐徐圖之。」
「節度使大人的軍令不可違,王建在西川已然擁有數萬大軍,節度使大人擔心王建在西川立足之後,翻臉相向的進襲東川,王建的驍勇善戰,忘恩負義之名,安大人應該有過耳聞。」韋扶風借題施壓道。
安冉無語,韋扶風又道︰「此事關乎西川戰局,吾一定要遵行軍令,安大人發布征兵令,可用收取渝州的名義。」
「收取渝州的名義?」安冉愕然。
「嗯,吾是渝州,瀘州,昌州和戎州的都防御使,率領瀘州之軍接管渝州,能夠迷惑了瀘州豪族,大軍去往渝州之時,請大人為軍中副帥。
接管渝州之後,大人可留在渝州听信,吾回師瀘州誅殺豪族,若是失敗,吾也會逃回長安,之後的事情,只能由節度使大人發重兵鎮壓。」韋扶風解釋道,著重給了安冉無危的安撫。
安冉右手攏須沉吟,過了一會兒,點頭道︰「也可,吾願支持韋大人。」
韋扶風點頭,道︰「此事若成,大人居功甚多,而吾率領一萬瀘州軍力,去往成都歸屬家祖效力,這是吾的姐夫,西川行營招討副使和家祖議定的。」
安冉點頭,道︰「西川討逆之事,應當盡早結束,如今西川的戰事,已然造成西川民不聊生。」
韋扶風點頭,道︰「安大人是憂國憂民之言,顧使君和家祖都不願久耗下去,所以只能集結重兵。」
安冉點頭,神情恢復了卓越不俗的文雅。
韋扶風扭頭看向車窗,見到了整齊的街道商鋪,車外人來人往,但多數是衣衫襤褸。
「安大人,瀘州的流民也是不少。」韋扶風輕語。
「很多,多數是自荊南和西川而來,近期還有淮南人成批的過來,瀘州已然是人滿為患,雖然富庶也是承受不起,鬧事的接連不斷。」安冉輕搖頭說道,一幅悲天憫人,無可奈何的神情。
「這一次征兵,流民能夠為用。」韋扶風輕語。
「流民無根,形同匪人,給予了兵器很容易聚眾造反,不可用。」安冉否定道。
「眼下需要可用兵力,待完成了節度使大人的軍令,吾帶走流民軍力去往成都。」韋扶風輕語。
安冉想一下,默然點點頭。
韋扶風暗松口氣,內心里冷意凜然,在昌元縣,李嵩主動靠上他謀求利益,建議他和瀘州豪族成為唇齒相依的聯盟。
表面上看,李嵩的策略,符合建立勢力的最好手段,符合兩川的官勢習慣。
官紳聯合是一種能夠雙贏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