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溫和道︰「娘不是危言聳听,大唐開國之初,太宗與兩個兄弟相殘的事情,你應該知道。」
楊麗華臉色一變,驚訝道︰「娘,雲卿與扶風,他們兄弟怎麼能夠與太宗相比,雲卿那有可能,不可能的。」
大娘淡然道︰「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你十四叔是出了名的草包武夫,偏偏成為統領大軍的節度使,雲卿日後兼任長史,防御使,也會擁有最少兩千的屬下軍力。」
楊麗華點頭,大娘又道︰「隨著雲卿地位提升,手握軍政大權,就會有各種心思的人找上他,有的是巴結,有的是想進身,還有居心叵測的人想要利用。」
楊麗華點頭,大娘又道︰「身居高位,難免會被奉承,手握重權,也會日漸變的野心勃勃,直至昏了頭的貪婪更多。」
「媳婦會規勸郎君。」楊麗華說道。
大娘看著楊麗華,溫和道︰「你要記住,你是長嫂,扶風的地位越高,你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富貴之極,但若是翻了船,就是滅門大禍。」
「娘,不要嚇媳婦。」楊麗華惶恐輕語。
「娘也不想嚇你,只是擔憂雲卿不自量力的走錯,你看扶風是不是很和善,可他的另一面極其血腥。
從最初的冒危入瀘州,滅亡兩大豪門,之後的征戰殺人千萬,韋氏的很多人說他是運道好,但等見到他揮舞屠刀的時候,他們才會清楚什麼是腿軟膽寒。」大娘冷然說道。
楊麗華默然,大娘又輕語︰「扶風是個算無遺策的鬼才。」
「媳婦會規勸郎君。」楊麗華只能繼續保證。
大娘說道︰「規勸不必嘮叨,否則會讓雲卿反感,你上心盯著,讓娘知道有什麼人奉承和蠱惑雲卿。」
「媳婦記下了。」楊麗華回應。
大娘說道︰「你們慶陽侯府拜年之後,可再去往你的娘家,弘農楊氏是大族,若是有才能之士願意過來,可延請。」
「是,媳婦記下了。」楊麗華愉悅回應
次日一早,韋扶風抵達西園會見祖父,祖父昨日使人知會。
西園池畔,只有韋扶風和祖父兩人,斜對坐著品茶.
祖父微笑道︰「你十二叔的事情,我應該先與你溝通。」
韋扶風道︰「十二叔的事情,孫兒非是頂撞祖父大人,而是荊州和閬州太過重要,孫兒必須謹慎對待,尤其是閬州,事關溝通隴右的大計,絕對不能出錯。」
「溝通隴右?」祖父意外道。
「嗯,嘉陵江及其支流西漢水,能夠通達隴右成州,古人諸葛亮出祁山的水道。」韋扶風回答。
「西漢水通隴右?哦,我一直以為諸葛亮是通過陸地出祁山,原來還有西漢水道。」祖父恍然道。
韋扶風說道︰「水道運載輜重,才能獲得最低的人力物力耗損,諸葛亮出祁山,一是曹魏對于隴右的統治薄弱,二是西漢水能夠溝通蜀國和隴右。」
祖父點頭,想了一下又道︰「我們只是據有閬州,有一段水道是鳳翔軍地盤,只怕難以溝通。」
韋扶風說道︰「西漢水道只是備用,一旦隴右遭受吐蕃大舉反撲,孫兒必須及時增援隴右。
隴右出現危機,可遣使順流而下速至閬州,孫兒即可出兵一萬增援,第一次出其不意,必能順利通過鳳翔軍的地段。」
祖父點頭,韋扶風又道︰「另外,若是有一日宣武軍進佔長安,阻斷南北,我們只能依靠西漢水溝通隴右,那時候同仇敵愾,李茂貞願意與我們聯合。」
「哦?若是宣武軍進佔長安,你不想與河東軍一起夾擊嗎?」祖父問道。
韋扶風說道︰「孫兒不敢指望河東軍的夾擊,假如宣武軍攻入關內,河東軍很可能進攻中原,表面上是圍魏救趙的出兵,實則是想讓我們與宣武軍苦戰。
當然,河東軍出兵關內大戰宣武軍,我們應當響應出兵,否則只能固守不出。」
祖父點頭,韋扶風又道︰「西漢水的存在,使得我們佔據軍事主動權,隴右軍力能夠順流而下直取漢中。
鳳翔軍一旦失去漢中,造成蜀地軍力被封阻難出的後果。
劍門關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反過來,蜀地出兵的數量也會受到嚴重限制。」
祖父點頭,但又肅容道︰「你能夠知道的後果,李茂貞也會知道,弄的不好,李茂貞很可能先發制人的進攻隴右。」
韋扶風說道︰「祖父,李茂貞知道後果也是為難,我們的勢力與李茂貞的勢力,基本是平衡態勢。
李茂貞若想先發制人,他不敢讓鳳翔府空虛,必須抽調蜀地軍力,但蜀地軍力一旦減少,則我們的威脅大增,要知道我們有精銳的東川牙軍,就近能夠進攻西川。」
祖父點頭,道︰「那也不能大意,李茂貞畢竟是一個武將,在知道後果嚴重的前提下,不排除只用鳳翔府軍力發狠進攻隴右,我們就算能夠乘虛出兵,但想攻陷鳳翔府的城池,絕非易事。」
韋扶風說道︰「孫兒北上布局,首先抵達河中府,請王珂率領一萬軍力渡過黃河,去往隴右走一遭。」
祖父一拍手,笑道︰「你這手段高明,可謂一舉兩得,即能夠震懾北方地盤,又能夠增加李茂貞的顧慮。」
韋扶風一笑,又道︰「孫兒為避免刺激李茂貞,只取吐蕃佔據的隴右之地,讓李茂貞師出無名。」
祖父點頭,道︰「只要河中府出兵隴右,基本能夠遏制李茂貞的先發制人想法,河中府兵力的後面,有著河東軍的影子。」
韋扶風點頭,道︰「不得不承認,朔方和隴右一直未受進襲,主要是河東軍的威懾。」
祖父點頭,道︰「北上苦寒,多加注意身體。」
「謝祖父關懷。」韋扶風溫和回應。
祖父又道︰「你十二叔的事情,一年為限,縣令做的尚可,江陵府尹你讓給他吧。」
韋扶風只能道︰「十二叔真的擅長治政,孫兒會願意。」
祖父點頭,感嘆道︰「老五是要長駐隴右啦,年關也不得回。」
「隴右穩定了,五伯父會回來過年,不過確實會長駐隴右,隴右離不得五伯父,找不到更適合的人治理。」韋扶風輕語。
祖父點頭,一語雙關的輕語︰「明年,最好都能夠聚全。」
韋扶風微笑點頭,心知祖父的皇帝夢,執意要急切達成
九娘向大娘叩辭,獨自與奴婢們回去了江陵府,這個年關會與娘家人團聚。
韋扶風在金州度過年關,事實上他沒有感受到多少樂趣,遠不如在夜郎府過年的愉悅心情,主要是戴著假面應酬,虛套。
乾寧二年(895),正月十七,韋扶風率領五千軍力,與兄長夫妻啟程北上,經過長安附近分道揚鑣。
兄長去入長安城拜訪舅父和伯祖,年前韋昭度拒絕了兄弟的邀請,使得韋龔一家,只能去往長安與父親團聚過年。
正月里,韋扶風率軍抵達河中府,王珂得信親至渡口迎接,去往河東縣城駐足,擺酒接風。
喝酒中,韋扶風以震懾黨項人為借口說了請求。
王珂為難,說父親病重,已然是彌留情形,隨時可能故去。
韋扶風意外,卻是不好厚顏強求。
王珂思量後,還是答應了韋扶風的請求,只是不能親自領軍。
韋扶風愉悅,承情王珂。
定下了出兵,兩人說話,王珂說出自身的隱憂。
原來河中節度使王重盈,一直沒有明確節度使的繼承人,如今處于彌留狀態,昏昏沉沉,無法立下遺囑。
王珂的隱憂在于,他不是王重盈的親兒子,是佷兒收養為兒子。
王重盈還有兩個親兒子,一個兒子名王瑤,任職延州刺史,保大節度使,統治延州(延安)鄜州和丹州。
保大節度位于河中府西北方,就是夏綏南面的黃河西岸三州地域。
另一個兒子名王珙,任職陝州刺史,陝虢節度使,統治陝州和虢州。
陝虢節度位于河中府的黃河之南,潼關軍之東,洛陽之西的兩州地盤。
王重盈給予兩個親兒子的地盤,都不如河中府富庶。
王重盈一直不指定河中節度使留後,但重用養子王珂任職行軍司馬,主管河中府的五萬軍力。
王珂面臨名不正言不順的隱憂,一旦王重盈去世,在外的兩個親兒子肯定會爭奪河中府的繼承。
王珂明言告訴韋扶風,王重盈讓兩個親兒子離開河中府,就是怕被親兒子害死。
王重盈的恐懼,可謂是亂世梟雄的一大悲哀。
亂匪起家的藩鎮節度使們,幾乎都經歷過背叛反復,背叛過一起打拼的朋友,他們嚴重缺乏信任感,父子兄弟之間提防的宛如敵對。
韋扶風離開河中府,帶上一萬河中府軍力渡過黃河,沿著黃河西岸地域北上。
這條路他出征河東的時候走過,如今去往綏州,折而向西行軍。
韋扶風帶走的一萬河中軍,領軍的將官多數與王珂關系一般,也就是不屬于王珂的親信,這是韋扶風主動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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