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恐懼的邁不動腿,韋守金一咬牙,扶著父親向城外走去。
此時此刻,他們父子絕對不能孬種,否則就算活下去,日後也會失去一切,成了笑料,他沒臉帶兵。
有兒子相伴,韋安膽氣略壯,父子一步步,看似從容的走出了吊橋。
止步,韋安起禮平和道︰「韋安來見,不知有何吩咐。」
蓋寓見了不敢過于托大,耀武揚威需要依據對象什麼人,弄的過了,就是嚴重藐視韋扶風。
日後李玉珠見了他,同樣也會給他甩臉色,屬下畢竟是屬下。
蓋寓策馬到韋安面前,居高臨下,淡然道︰「我家節度使大人有令,軍中缺糧,請韋扶風送來軍糧三十萬石。」
「什麼?三十萬石?」韋安本能的失聲驚呼。
「一月內,軍糧未到,拿你是問,你不得離開這座城池,否則殺無赦。」蓋寓冷道,隨即策馬向北走了。
數千騎兵轟隆隆遠去,但城外還是留下五百騎兵,駐扎在城外。
韋安都不知道怎麼回城的,三十萬石糧食,河東軍這是要命呀。
回到州衙,韋安六神無主,苦澀道︰「三十萬石如何給予,我應該討價還價。」
韋守金說道︰「父親,河東軍說的是軍令,而且那架勢,根本容不得討價還價,還是回稟老大人,另外也要知會江陵府,三十萬石糧食,只有江陵府能夠擁有,全然指望金州不成。」
「金州存糧二十萬石,大人應該能夠拿出一半救急,另外二十萬石,只能指望江陵府啦。」韋安惶恐道,這事關自家性命。
韋守金欲言又止,他想說祖父那里很難指望,相比韋扶風,韋守金對于祖父了解更多。
韋守金的心中,祖父那種人,寧可舍棄兒子,也不願出十萬石糧食
奪取商州的報捷消息傳到均州房州,正自郁悶的回歸將士,情緒急劇波動,他們想不到才退兵,商州守軍就逃離了,辛苦的走一遭,死了很多人,結果即將到手的功勞飛了。
不久,河東軍兵臨商州城下的消息又傳來,尤其是索求三十萬石糧食,一下子又讓回歸將士倒吸涼氣,郁悶懊惱變成了慶幸,多虧退軍,否則會被困在商州,沒人認為能夠與河東軍騎兵抗衡。
江陵府,林清雪接到韋扶風密信︰「姐姐,李克用掠奪成性,我猜度就算我們不招惹,他一樣會強霸盤剝我們的糧食,我們沒有與河東軍翻臉的實力,起戰得不償失,若是河東軍索求,只能滿足。
不過,滿足的方式不能直接給予,公開向均州房州的軍民借糧,理由來不及運來糧食,散布若是不能及時滿足河東軍,河東軍騎兵南下,借糧承諾多還一成糧食,或者等價十一成糧食價值的鹽貨。
我收管鹽業,形成高價鹽利管控,短期必然引起軍民不滿,唯有借用外敵威脅迅速平復不滿,若河東軍沒有盤剝我們,則一切不需改變。
我不知渝州情況如何,若是成功奪取西川,請姐姐調兵兩萬支援西川,歸屬魯青節制,我最擔心王建進襲,東川軍顧彥暉優柔寡斷,日久不足為患。
我在福建一時回不去,福建局勢復雜,我需要解決閩地八姓的潛在威脅,我會盡量早些回去,與姐姐團聚,。」
看完信,林清雪心暖,也服氣郎君的運籌帷幄,當即下令兩萬軍力開拔,去往戎州歸屬魯青節制,奪取西川的信息,因為順流而下,已然送到江陵府。
兩萬軍力準備啟程中,韋安的急信也送到林清雪手中。
林清雪看了大吃一驚,索求三十萬石糧食?河東軍好大的虎口,簡直吃人嚼骨。
若是未見韋扶風來信,林清雪必然猶豫不決,因為荊州的軍需倉儲三十多萬石,若是送給河東軍三十萬石,荊州的軍糧空虛,那是非常危機的後果。
林清雪冷靜的思索,書信老大人,請老大人準許在均州房州,向軍民借糧救急,另外請老大人動用金州倉儲,出十萬石糧食。
隨後又書信韋安,告訴韋安不要焦急,雖然韋扶風身在嶺南掃平割據勢力,她不能坐視二伯父出事。
荊州軍糧倉儲三十萬石,能夠拿出十萬石,金州倉儲再出十萬石,在向軍民借糧救急,應該能夠籌足三十萬石糧食。
請二伯父招募商州本地人南下接糧,另外商州是韋氏故鄉,既然二伯父攻佔,需要安撫民心,故一定要是優厚招募,不能徭役引發民變。
三十萬石糧食,需要大量人力,不出酬勞的徭役會引發逃亡,招募之耗損,由江陵府承擔。
林清雪以佷媳的語氣,盡量表現晚輩的尊重,其實她很不喜韋扶風的二伯父,但她身為媳婦,就算不喜,也怕有損賢惠的名聲,寧可得罪十個君子,不要得罪一個小人。
送走信,林清雪又斟酌一下,再次下令增加兩萬軍力去往戎州,一是重視西川得失,二是減少糧食壓力,讓四萬軍力去往西川就食。
林清雪的考慮,雖然調走四萬軍力,但既然給予河東軍糧食,河東軍的威懾力也會隨之傳開,周遭的藩鎮必然忌憚的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老大人的回信未到,林清雪使人知會房州和均州借糧。
為了加強借糧效果,林清雪犒賞出征商州的軍力,命令兩州軍力負責收集借糧,交給駐留在均州的兩萬江陵府軍力,押送商州地界。
命令抵達房州均州,兩州軍民一開始抵觸觀望,但獲得犒賞承諾的軍力,卻是積極游說,大肆恐嚇若是不能及時送去軍糧,河東軍南下跑來搶劫。
均州人的借糧積極性漸漸形成,這些年因為沒有戰亂,又興修水利,開墾田地,輕徭薄賦,使得均州安定,民富,糧食的價值並不緊俏,家家存糧頗多,大戶每次豐收都要外賣大量存糧。
均州人並不滿意十成還十一成,因為均州本地糧食好吃。
人一旦能夠吃飽,就會在意了口味,不喜外地糧食,但鹽貨需要外入,所以借糧的均州人,幾乎都是想要兌換鹽貨。
祖父的回信到了江陵府,林清雪一看無語。
祖父回信說金州糧食是戰略儲備,應對可能的大災和圍城,缺口的糧食,可以在荊州借糧。
一句話,一毛不拔,借糧,那是要還的。
林清雪很是不悅,但也無可奈何,一時氣惱,令人拿著祖父回信送去商州,隨後又後悔了,只能又使人去告知,糧食會盡量快些籌措。
韋安接到林清雪的第一封信,內心焦慮去了大半,煎熬之下,他的臉頰明顯見瘦,夜里常常驚醒,可謂度日如年。
心情才輕松幾日,林清雪的轉信到了。
韋安父子一看,臉色陰霾無語,隨後林清雪的人又來了,直言大夫人一時氣惱,不該小人行徑,糧食會盡量快些籌措,取走了祖父回信。
事後,韋安父子沒有交流,韋守金默然離開,此事父子皆沒有向別人牢騷。
商州,听說有糧食回報,大量商州人成群結隊南下,在途中接到糧食回運,大半糧食走過商州,小半做為酬勞,等同于賑濟了商州人。
商州與均州比鄰,但商州人的生存現狀並不好,韓建主要經營潼關華州,佔據商州之後,盤剝為主,還封堵武關和其它道路,阻止青壯人口南下。
但商州人口依然流失一半,戰亂地區的流民抵達商州,也多數成為過客南下,或去往漢中,巴蜀求生,有很多流民去往關內。
但關內已然不如以往富足,流民只能又去往巴蜀。
韋安終于能夠啟程離開商州,他讓兒子留在商州鎮守,此次回去金州,他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再用他掌管財政,若是不用,只能回去商州。
回到金州州衙,韋安心頭忐忑的進見父親,老大人坐在二堂,喝茶,楊輝佇立一旁。
韋安走進去,止步悲情呼喊︰「父親。」
「回來了。」老大人淡然道。
「兒子回來了,兒子還是願意留在父親身邊輔佐。」韋安恭敬道。
「回來就好,為父也是需要你的輔佐,自從你走後,為父很多事情焦頭爛額,不順心。」老大人輕語。
「兒子願繼續盡心做事,商州那里,交給了守金。」韋安說道。
「老二,弄出這麼大的損失,你和兒子都不宜留在商州,還是回來吧。」老大人輕語。
韋安心里抵觸,但表面點頭道︰「兒子遵命。」
老大人說道︰「我是為你們好,金州宜居安生,商州那里,日後免不了與外藩戰爭,需要一個敢戰之人鎮守。」
「兒子理解,不知何人任職商州?」韋安恭敬道。
「還未定,你一路勞頓,去休息吧。」老大人回答,韋安行禮告辭
這一日,林清雪收到一封道謝信,卻是韋守金在離開商州途中所書。
林清雪並未見過韋守金,出于謹慎,找來二伯父的記錄。
二伯父韋安的後代三子兩女,長子韋守金,任職金州兵馬使,統領團練。
記錄里韋守金對于扶風軍並不友好,明目張膽的排斥扶風軍鎮守內城。
二子韋守銀,曾經醉酒辱罵扶風軍,是個花天酒地的紈褲子弟,三子韋守玉,才八歲。
林清雪並不情願援救二伯父父子,事實上也談不上援救,因為韋扶風已然預見河東軍索求糧食,只不過索求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一下子造成倉儲空虛。
林清雪收藏了道謝信,此事需要郎君判斷,不需她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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