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扶風心暖一笑,扭頭喚道︰「長慶。」
長慶忙走近,恭敬道︰「侯爺請吩咐。」
「有件事情交給你做,你負責招募八百名衛士,閩地八姓,一姓一百人,完成後我要祭天。」韋扶風說道。
「奴婢遵命。」長慶恭敬回應。
韋扶風道︰「我會命令在城池八個方位,建築八卦碑坊,每一坊內駐扎一姓百衛,以及一塊石碑,你要不經意的說出去,本軍祈求與八姓同昌福建,鎮壓山河氣運。」
長慶愣怔,隨即道︰「奴婢盡量做好。」
韋扶風問道︰「你知道風水格局之說嗎?」
長慶微怔,道︰「侯爺是說殯葬點穴?」
韋扶風道︰「殯葬點穴,只是風水格局的一類,你看楊河勘定的新城,三山為鼎足,一水如龍穿過,可以稱之為奔龍入海之勢,立碑鎮壓氣運,能夠聚攏氣運不散,福澤綿長。」
長慶恍然點頭,道︰「原來楊河大人精通風水大道。」
韋扶風無語,不讀書真是難能體會上意,偏又不能直白告訴長慶,他的做法是在騙人,他打算借勢民間信仰,使得閬風韋氏迅速融入閩地宗族。
一個外來姓氏在某地形成宗族,就算借助權勢,往往需要最少十幾年的扎根融入,而且形成的基本條件之一,是與本地大族通婚結親,漸漸才不會被本地宗族抵觸排斥。
韋扶風只是強勢統治福建,並非大家族遷居福州,因此在閩地人的心中,韋扶風不過是流水的高官軍霸,閩地人畏懼,但並不認可長久。
韋扶風不可能久留福州一地,必須盡快獲得閩地八姓認同。
民間信仰是一種能夠控制人心的無形力量,民間信仰的形式也有很多,其中風水格局,祖宗保佑,最得人心信仰。
借用風水格局之說,形成閩地九姓的觀念。
具體效果如何,韋扶風不能預知,但招募八百衛士鎮守城中碑坊,屬于一種分化的陽謀手段。
收納一部分八姓閩地人口,厚待之,使之成為韋扶風統治的耳目和先鋒,瓦解八姓宗族的團結,俗稱以夷制夷。
類同韋扶風的五伯父韋良,招募黨項人為已用,鎮壓統治黨項人。
長慶雖然不怎麼善解人意,做事卻是踏實,依據韋扶風的吩咐,自戶籍里抽丁,帶著三百將士親自跑去建州。
建州刺史只是歸附韋扶風統治,韋扶風暫時不打算收管。
面對長慶的到來與要求,建州刺史不敢拒絕或敷衍,任由長慶依據戶籍,抽丁二百四十人。
長慶還‘請’走建州的大半出家人和儒生,和尚,道士,男女都有,幾十人。
長慶不辭辛苦的奔走籌備,韋扶風也沒閑著,日日早出晚歸,巡察民生,梳理軍政。
韋扶風尤其關注造船業,也如嶺南置立商會,控制商業利益,鼓勵發展海外貿易。
小公主和宮女也很忙碌,她們籌備新衣,招募福州女人,縫制道士,和尚,儒生以及八百衛士的整套新衣。
八百衛士的衣物有別于其它軍力,多了馬甲坎肩,代替盔甲,形成整齊劃一即可,主要是沒有盔甲可用。
楊河奉命建造碑坊,勘定方位,調集人力先一步築造。
有的工匠制碑,有的工匠建造碑亭,還有很多工匠去往三山,在山上開闢石階,建造茶亭,初步整飭三山。
韋扶風的大動作,造成福州一帶人心騷動,各種傳說不脛而走。
古人最是迷信鬼神,對于所謂的三山一水,說法為奔龍入海的風水格局深信不疑,借用八姓血脈鎮壓氣運,被稱之為鐘靈王氣。
福州的多數人,只是觀望心理的議論,任何人類聚居的所在,尤其是亂世,基本是窮苦人居多。
窮苦人對于韋扶風的做法,反應只是好奇,期待,期待真的能夠帶來福運。
但有一些富人卻是憤怒不甘,他們認為韋扶風是在奪走他們的福運,于是暗中串聯,意圖破壞,或者聯合抗議阻止,但願意參與者很少。
原因有三,一是畏懼強權,不願做出頭鳥,怕惹來殺身之禍。
二是韋扶風的救災,讓一部分富人認可韋扶風的統治。
三是韋扶風尊敬佛道,影響佛道信徒的心理好惡,信徒心理最為執拗,認可你是善人,絕對的全心支持
九月初,河東軍進攻同州,佔據同州的一萬邠寧軍倉皇退卻
九月九,天氣晴朗,白雲朵朵。
韋扶風一身紫色官袍,頭戴梁冠,與一身宮裝的小公主,攜手踏上烏山石階,兩名宮女在後跟隨。
宮女之後是上百出家人,一個個穿著新衣新鞋,神情或微笑,或肅穆的拾階而上。
這些出家人被征集之時,都是膽戰心驚,不願出行。
聚集之後,才知道福氣來了,不但能夠吃飽吃好,還有新衣贈送。
另外日後都有了官府發放的善緣,類似官員俸祿,包括新衣和糧食。
出家人的後面,幾十名身穿儒袍的老少讀書人。
今日的烏山祭天,儒道佛三教聚會,烏山腳下佇立數千將士,將士之外,才是前來看熱鬧的福州本地人,稱得上人山人海。
登上烏山,途中,儒道佛能夠隨意停留休息,取山泉煮茶,品味山果糕點,互相或聊天認識,或印證道理,行為怡然自得的隨意,他們只需在午時登頂觀禮即可。
這一次組織祭天,可以說準備的倉促,力求讓參與者身心舒服,參與者有很多老人,儒者之中隱含閩地八姓。
長慶身為組織者,早就等候在觀天台,山頂上擺放一只銅鼎。
銅鼎後面是香案,香案上擺放著皇帝聖旨和鐵卷,長慶手中捧著一篇祭文。
駐足觀天台,等候時辰,韋扶風與小公主攜手俯視山河城池,他們不說話,卻是勝過千言萬語的交流。
午時之前,儒道佛大眾聚集觀天台,有序靜默的看著攜手佇立的男女背影。
午時,山寺鐘聲響起,長慶主持祭祀,韋扶風高聲朗誦祭文,投入銅鼎燃燒,然後與小公主和兩個宮女向北方跪拜。
一拜天地,二拜大唐天子,三夫妻(宮女)對拜,攜手起身禮成。
所謂的祭天,主要是彰顯閬風府置立的合法性,也是與小公主拜堂成親的典禮。
禮成,韋扶風與小公主轉身,向觀禮的儒道佛大眾謝禮,一時間道號佛號此起彼伏,一片祥和。
鐘聲響起之時,八座碑坊內也舉行著肅穆的祭拜,碑亭位于碑坊中央,一塊無字石碑樹立碑亭之中,石碑被白玉欄桿圍繞。
碑亭外擺放一只巨大銅香爐,一百名山海衛士,每人執香,一起跪拜碑亭,每四人一組走去香爐,將手中香火插入爐中,全部敬香之後,再次一起跪拜,九叩首,禮畢。
隨後,每人領取一百枚福錢
走下烏山,韋扶風和小公主,兩個宮女同坐一車回歸,男女對面而坐。
小公主一雙秋水秀眸,溫柔的望著韋扶風,輕語問道︰「郎君還能留幾日?」
「五日,我必須盡快去往北方,北方發生了很多事情,需要面對決策。」韋扶風溫和回答。
「我想與郎君一起走,但我知道不能走,待秋收之後,沒了災禍,我可以離開去尋郎君嗎?」小公主嬌柔輕語。
韋扶風想一下,道︰「今年的年關,我也不知道會在那里度過,你候信吧。
福州初定,我是不希望你離開,若是你不能離開,九娘,十四娘,琥珀,或許會來到福州與你一起祭祖,金州太遠了,一路勞頓不可取。」
小公主點頭,嬌柔輕語︰「父皇和母後,一定會為我的幸福而欣悅,我會書信告訴母後,郎君與我拜了天地。」
韋扶風微笑點頭,眼神下意識掃了兩個宮女一眼,兩個宮女本能羞澀低頭。
韋扶風隨即自責,如今的他,並不想佔有兩個宮女,一直保持著守禮相對
小公主的美好想法,事實上截然相反,身在石門山寺廟棲身的昭宗皇帝,看過女兒的‘家信’之後,一張臉陰沉泛青,內心蘊藏著極度憤怒。
皇後在旁很是無奈,即慶幸女兒沒有淪落苦難,又擔心女兒的家信氣壞了皇帝,她知道若是還在大明宮,皇帝不至于反應過度。
偏偏皇帝如同喪家之犬,尊嚴遭到嚴重摧殘,結果女兒南下混的幸福,而且韋扶風的一些不臣話語,嚴重傷害了皇帝。
良久,皇帝哀嘆︰「玉彤太過天真,韋扶風不過是在利用她,謀取叛逆的底蘊。」
「是呀,玉彤畢竟才九歲。」皇後忙附和。
皇帝抬手拋信給了皇後,起身在殿內踱步,片刻後,吩咐道︰「傳旨,李茂貞兼任邠寧節度使,上請李繼鵬任職武定節度使(洋州),朕準奏。」
皇後愣怔,道︰「陛下,李茂貞大逆不道,怎能兼任邠寧節度使?」
昭宗解釋︰「你不懂,若是不讓李茂貞兼任,邠寧地域就會被河東軍佔據,或者被朔方韋氏軍力奪取,朕需要制衡,否則關內盡歸韋氏,朕難逃傀儡之禍。」
皇後只能點頭。
皇帝又道︰「傳旨,韋昭度任職商州刺史,歸屬的三千軍力日後駐扎商州,朕準奏劉崇龜任職西川節度使,上供朝廷的貢賦不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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