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植燕丹,也是陰陽家的命令?」衛莊諷刺的一笑,戲謔的嘲諷焱妃道。
衛莊替焱妃背下了殺死六指黑俠的鍋,這個他沒什麼話說,他拿錢辦事,就算沒有那一招六魂恐咒,六指黑俠也得死。
但,他不能莫名其妙的背鍋,起碼他要知道原因。
因為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他算計別人,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算計他衛莊?
更何況,自韓非死後,他對當年案件的追查中,又牽扯出了陰陽家,自此他對于有關陰陽家的一切就格外關注。
衛莊雖然看似冷漠,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執拗。
曾經與他同行的人一一離開,唯有他,依舊堅持著。
就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韓非一定會失敗,可還是出手幫助了韓非一樣。
他一直是一個很理想的人,但也有不理性的時候,就像曾經,他加入流沙,絕不僅僅是如他當時所說「想看看韓非如何失敗。」
就像此刻,他把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流沙上,想看看天下的未來如何……
隨後,他調查到六指黑俠死後,燕丹繼任了墨家巨子,而焱妃化名緋煙,正是如今燕丹的燕太子妃。
那可真是太妙了。
直到今天,拿到焱妃的暗殺名單,他仿佛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因為這個瘋狂的女人把包括雁春君,晏懿,羅網驚鯢在內的,但凡是燕丹政敵,敵人的數十名燕國權貴,羅網高層全部劃進了死亡名單。
焱妃在算計他,這他知道得很清楚。
但他需要這筆錢,因為他正在策劃一個大計劃,執行這樣的計劃沒有足夠的財力是不可能的!
同時,也對羅網的「驚鯢」很感興趣,或者說,對砍驚鯢很感興趣。
思及此,他的手微微握了握鯊齒劍。
又是一個愛上了自己目標的人,這種無聊的感情就和那個人的迂腐和善良一樣愚不可及……
「哦?
這個就不用衛莊先生管了,作為一個刺客,衛莊先生只需要拿錢辦事就好。」焱妃臉色不易察覺的一變,隨即恢復如初,對著衛莊道。
「你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問題追尋到最後也未必會有一個答案,但過程中,付出的代價卻會想當昂貴。」衛莊意味深長的對著焱妃道。
「就像流沙一樣嗎?」焱妃依舊是笑著回答衛莊道。
她姿容絕色,端莊大氣,巧笑嫣然對著衛莊笑道,宛如開在深淵邊的玫瑰,既美麗,又優雅。
「明知道自己所做的會是一件必然失敗的事情,你,韓非不也都義無反顧的做了嗎?
而且,一直是如此。」焱妃繼續道,提到韓非,她想看到這個男人會不會也變了臉色?
但衛莊很平靜,平靜的異常,平靜的讓人出乎意料。
平靜的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晴天……
陣陣秋風卷起一地的落葉狂舞。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就連天都失去了自己的道。
來自地獄的烈焰自他眼中升騰而起,仿佛要將這個世界焚為灰燼。
手上帶著鬼谷派的戒指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衛莊冷酷的轉身離開。
一頭白色的長發和他的黑色長袍仍在風中飄揚。
在一樣淒美的如血殘陽下,同行之人一一離開,如今只剩他一個人。
但迎著落下的殘陽,那一道孤單的身影,氣勢卻宛如魔神一般。
「你錯了……」
「你所以為的那些流沙做不到的事情,從來都只是你們愚昧的自以為是而已……」
「流沙,做得到!」
……
驚鯢刺燕丹三十天後。
這一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燕丹終于出府了。
但刺殺卻並沒有繼續,燕王迫于壓力屈服,決定派使者像秦國割地求和。
這一日,便是那使者出發的日子。
燕丹會離開太子府,去易水送行。
因為燕國已然屈服,並且派出使臣割地,所以趙高下令暫且停止對燕丹的刺殺。
田言覺得很奇怪,荊軻實力極強,讓這樣一個高手去當使臣,本就是一個大問題,趙高也好,嬴政也罷,怎麼會看不出問題?
還是說已經看出了問題,就等著荊軻送上門去?
那些大人物們思想,不是她這樣的小人物能,且需要知道的。
……
易水邊。
燕國出使秦國的使臣車隊緩緩行向秦國。
燕丹率領一眾墨家弟子相送。
因為他知道,他們都會死。
無論成敗,在秦王宮刺殺嬴政,荊軻和秦舞陽都插翅難飛,而那些隨行的僕從也會被牽連而死。
但只要嬴政死了,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墨家和燕國人的血不會白流,他一定會帶領燕國戰勝強秦。
燕丹和一眾墨家的兄弟此刻皆身穿素衣白帽。
那寒冷刺骨的易水,卷著蕭瑟的秋風,非但沒有讓人退卻,反而使一眾墨家弟子與燕國壯士的熱血沸騰。
忽地,一陣擊築的聲音響起。
一襲白衣的樂師,在易水邊旁若無人的擊築。
這一次,他沒有拿那把水寒劍。
那擊築之聲,悲壯異常,有舞幽壑之潛蛟之能。
燕丹默默的閉上了眼楮,不讓淚水流出,但還是有一絲淚滴自他眼角劃過。
他只覺得有一團火在他胸腔燃燒,讓他恨不得在沙場上與秦狗血戰!
這就是燕地的義士啊!
這就是燕地的好男兒啊!
這是我們自古生存的燕地,是燕人的國,是他們的家,我們因他而生,也必將因他而死。
這一刻,燕丹怒發沖冠。
這一刻,日月星辰都為此刻燕地男兒的悲壯吟唱。
山河社稷為他的豪氣頌章!
以微末之軀,入不測之強秦,明知必死,依舊前行。
只為,那勝天半子的機會。
伴著蕭瑟悲壯的擊築聲,荊軻頭也不回的走了,使秦的車隊緩緩而行,直到消失在天際線上。
燕丹依舊遠遠的眺望著。
這一刻他恨不得將擋住他視線的大河,山谷全部劈開,只因他們擋住了他目送荊軻的視線。
荊軻不後悔,可他後悔了,想著之前和荊軻相處的一幕幕,他出生至今,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燕國太子的血脈身份。
「如果我不是燕國太子該多好?那樣,仗劍天涯,以三尺青鋒,上斬欺壓民眾豪強,下誅窮凶極惡,為非作歹的賊人。
帶著我的妻子女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享受天倫之樂。」燕丹默默的在心底想道,只可惜,他此刻的心情難以與他人分享。
而荊軻,也在易水邊,伴著悲壯的擊築聲留下了他最後的絕唱。
那也是一段足以流傳千古的絕唱︰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
「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