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前,燕都。
雁春君府邸。
雁春君正在高台之上,饒有興致的欣賞著面前的美人起舞。
暗紅色的豪華座椅上,雁春君左擁右抱,慢條斯理的吃著美人撥給他的蔬果。
他听到了外面的喊殺聲,也听到了外面的信號聲。
可他並不著急,甚至一點危機都感受不到。
他不是第一次遇刺了,羅網的人和他的侍衛們會替他把一切都解決。
他是燕王喜的弟弟,身份尊貴,身邊的護衛極多,豈是幾個底層賤民說刺殺就刺殺的?
一扇扇帷幕掛在房間內,帷幕後,隱隱能看到窗外一位位持劍而立的身影,隔著窗戶僅僅能看到一個個影子,那密密麻麻的數十道影子緊緊的維護著雁春君的安全。
一把把鋒銳的劍,在月下閃爍著冷兵器獨有的寒光,等待著隨他們的主人一起痛飲鮮血的那一刻。
除了他們,房梁上還有數十名殺手待命,再加上剛才絕影帶出去的數十名羅網殺手,僅僅雁春君面前的屋子,便有百十號護衛守衛,其中不乏不遜色于羅網殺字一等的殺手的高手。
本來這間房間的護衛遠遠沒有這般多,可那行刺之人居然愚蠢的直接選擇了正面強攻。
這才給了他們集結于此的機會,雖說那刺客不太可能突破絕影等人的圍剿。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絕影臨走前還是把整個府上的護衛都調到了這里,並且發信號召集了燕王都的守軍支援。
那刺客真是自尋死路。
雁春君大人的府邸,對于刺客來說就是閻王殿,有進無回!
屋外刀光劍影,屋內歌舞升平。
窺一管而知全豹,見一葉而知秋,有些時候,你會發現,以小見大,家國大事,就蘊含在一件件小事中。
伴著美人呈上來的佳肴,看著面前一隊隊舞女的飛舞,雁春君心花怒放。
一排排燈火將屋子里照的宛如白晝。
只是忽地,從房梁上落下數十不知是什麼的東西,砸在地上,帶起一道道聲響。
眼尖的侍衛一眼就發現,從房梁上竟然落下了數十具尸體!
而且都是雁春君護衛的尸體。
「不好!」
「刺客在房梁上!」
「保護雁春君大人,快……」
忽地,一道持劍的身影自房梁上落下,一陣陣赤紅色的劍光伴著一道道飛濺的鮮血,一聲聲死前的哀嚎和慘叫,一道道筆直的劍痕,扭曲的灑在了那華麗的窗戶上。
還不過數息的時間,他已然轉了一圈,回到了大門前。
僅僅不過數息的時間,數十名護衛盡皆被來人殺死。
雁春君猛地推開身邊的美人,揮手揮退一眾舞姬,猛地站起身,持劍在手,向前走了幾步,越過桌子,走到台階前,想下去一探究竟。
但又退卻了。
這個時候,便是心大如雁春君,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對了。
那一道宛如魔神般的身影就靜靜的停在門前,四散的狂風卷起他厚重的長袍和四散的長發,在空中飛舞。
忽地,大門猛地大開,伴隨著一陣夾雜著劍氣的刺骨勁風,整個房間內的燈火瞬間全部熄滅。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行刺雁某?
你可知道,雁某是燕王喜的兄弟是燕國王室,你殺了雁某,燕國會全力追殺你,天下都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所!」雁春君激動的對著衛莊咆哮道。
此刻,這位權傾燕國的權貴,在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也終于知道了什麼是恐懼。
衛莊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倒拖著還在滴血的鯊齒劍,一步一步的像著雁春君走去。
鯊齒劍在地下劃出一道道火星,宛如,地獄與人間的分界線。
每走一步,衛莊的氣勢便上升一截,壓迫感也強上一截,那龐大的壓力壓的雁春君透不過氣,在龐大的壓力下,雁春君竟是直接不堪的癱倒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雁某?
我給你錢,給你官做,給你女人,別殺我!別殺我!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有很多錢……」青銅劍隨著主人的癱倒 當一聲掉落在地,雁春君已然不敢去撿,只是雙手撐著地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靠著他的桌子時,他才發現自己根本退無可退。
听到這里,衛莊嘴角咧開了一個諷刺的弧度,在雁春君人生的最後關頭,給了他一個嘲諷的微笑。
他是地獄里來的惡鬼吧,亦或者禍亂天下的大妖?
上百名護衛都被他殺死,那般可怕的殺人術,怕是根本不是劍法,而是妖怪的妖法吧。
「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是索命的惡鬼?是地獄里來的妖魔?
你到底……」雁春君此刻已然絕望,在衛莊龐大殺氣的壓迫下,有些精神錯亂。
伴隨著一道黃色的霸道劍光,一道鮮血濺在華麗的案牘,以及一位舞姬俏麗的臉上。
聒噪聲戛然而止。
望了望這些美人舞姬,衛莊並沒有選擇動手殺她們。
既然他是地獄里的惡鬼,那總要留下些什麼,作為給陽間人的線索,不是嗎?
「殺人者,流沙,衛莊!」
此刻,就在雁春君府邸內的一座高台上,一個身披秦軍戰甲,手持一把陰氣極重的長劍的人正默默的望著大開殺戒的衛莊。
羅網,掩日。
他想出手救下雁春君,作為羅網的核心人員,他很清楚雁春君對于羅網的價值。
可看了看鯊齒,以及它主人霸道的劍勢,在想想並未來支援的驚鯢,斷水,掩日最後到底什麼也沒做,默默的運轉身法,幾個呼吸之間,便消失在雁春君的府邸,一如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
十五日後,咸陽。
荊軻深色復雜的望著蓋聶。
「你有沒有興趣,為大秦效力?」蓋聶對著荊軻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
那你錯了,巨子禮遇于我,我必要以死相報。
怕死,我就不加入墨家了,所謂天下皆白,唯我獨黑,就是這樣。
你我相交一場,我以知己待你,為何如此辱我?」荊軻臉色極冷,已然大怒的反問蓋聶道。
微弱的燈光下,兩個人難得的爭論了起來。
蓋聶很少和別人爭論,也很少會說如此一大段話。
因為他是荊軻啊……
荊軻話很多,和誰都聊的來,而且頗講義氣,他從來沒和朋友如此的爭吵過。
因為他是蓋聶。
「哇!」荊軻的低聲咆哮叫醒了正熟睡著的天明,被打擾了睡眠的小天明哇的一生哭了出來,但望向荊軻的那一瞬,又不知為何的破涕為笑。
荊軻深色復雜的望著「贏」天明。
「這場諸侯之間的戰爭持續了多少年了?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人又有多少?
蒼生黎庶所受的苦難難以被史書記載,死去的人數也無法統計。
其實也根本沒有人會記住他們……
你們不了解秦王,不了解他的雄心壯志!
這場持續了幾百年的浩劫該是他結束的時候了。
而現在,從某種程度上講,決定天下未來的權利,就握在我們的手里!
這場龐大的戰役過後,七國將都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帝國,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在這片土地上,本同出一源的人民再一次成為一個一個國家的子民,車同軌,書同文,宇內一統。」
「你就那麼相信你所預料的這一切都會發生嗎?
一個從未有過的盛世,一個從未有過的盛世……
你覺得那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嗎?」荊軻不在憤怒,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平靜。
他平靜的反問蓋聶,他覺得蓋聶瘋了,可又覺得是自己錯了,因為他是蓋聶,鬼谷縱橫之一,他不可能瘋。
嬴政到底做了什麼?
讓那麼多人才,豪俠,甚至像蓋聶這樣驚才絕艷的鬼谷弟子,都狂熱的相信他能做到數千年來那麼多先賢,聖人都沒做到過的事情?
他不是一個喜靜的人,但此刻面色如冰霜一般。
「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嗎?
自我成為秦國首席劍士開始,我已經親眼看到嬴政做到了太多別人看來不可能做到的事了。」
「如果這也非要有一個理由的話,就因為他是嬴政,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