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河春水脈脈,兩岸煙柳繁花,游船往來,似在畫中行。
崔寶玉一人呆坐船頭,兩眼無神,心不在肝上。
從那天到現在,他一直這副呆頭鵝的模樣,像丟了魂兒似的。
「世子爺,這船上唱曲兒的花娘是新來的,叫他陪你玩玩兒?」跟著崔寶玉的人千方百計哄他開心。
「滾開!」崔寶玉很是煩躁,他哪有心思理會那些庸脂俗粉?
那人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連忙躲開了。
崔寶玉滿腦子都是前兩天酒樓上遇見的小木,這幾天他一直野馬似的在外頭亂逛,就是希冀著能夠再遇見他。
他讓那天跟著自己的下人從早到晚地找,只要見到小木,就一定把他帶過來。
那幾個下人巴不得在主子跟前立功,可鞋底都快磨穿了,也沒看到小木的影子。
一只小小的船,毫無聲息地靠近,根本沒人在意。
這樣的小船往往是打漁人家用的,只不過這一只比較新而已。
船上只有一個人在搖槳,戴著斗笠,看不清面目。
但看身姿,明顯是個少年人。
船雖小,卻劃得快,眼看著就超過了崔寶玉他們的畫船。
劃船的少年不經意地回頭,恰與崔寶玉打了個對臉兒。
崔寶玉當即哎呀一聲,站起身來,那小船上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小木。
他雖然是漁郎打扮,可風采絲毫不減。
立在船頭,顧盼生輝,把崔寶玉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木賢弟!木賢弟!」崔寶玉大喊大叫,生怕小木看不見他。
「原來是崔兄,興致還這麼高。」小木拱了拱手,看樣子不打算多停留。
崔寶玉哪里還肯放他去?一疊聲叫著小木的名字說道︰「莫走莫走,哥哥我有話跟你說。」
小木于是撐住了船,仰著頭定定看他。
「你忘了前兒的話了,不是說我給你做向導陪著你玩兒嗎?」崔寶玉的話里有掩飾不住的委屈。
小木也不說話,只是往崔寶玉身後的船上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
崔寶玉立刻會意,小木嫌人多不喜歡湊熱鬧,于是連忙說道︰「你把船再靠近些,我下去同你一處。」
「這不太好吧?」小木似乎有些為難,「我這船太寒酸了。」
「一點兒都不寒酸,就是這樣小小的才有趣兒。」崔寶玉說著,已經順著船上的梯子下來了。
「世子爺,這樣不妥吧?這樣一來,都沒有人伺候你了。」小木似笑非笑地說。
在崔寶玉听來,卻像是欲拒還迎。
「要什麼人伺候,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崔寶玉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一門心思只想和小木在一起。
跟著他的人不放心,怎奈崔寶玉此時嫌他們礙眼,斥責道︰「都給我滾的遠遠的!別攪了我木賢弟的興致!」
隨從見小木不過是個單薄少年只身一人,況且這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又能有什麼事。
因此便說︰「世子爺玩兒累了,盡管往咱們家的鋪子里去,自有人伺候您。」
「你們回去吧!我指不定什麼時候才回去呢!若是家里人問起來,只說我到家廟里住幾日。」崔寶玉不打算跟小木分開,他想要趁熱打鐵。
小木的話很少,冷冷清清的性子。偏偏他越是如此,崔寶玉就越對他著迷。
船畢竟太小了,崔寶玉在上頭坐著不舒服,何況想要進一步也不能,于是便催促小木道︰「好兄弟,咱們也在船上看了一路的景兒了,不如上岸去,找個能登高的酒樓,咱們到那上頭賞景,豈不快哉?你不喜歡人多,咱們就選個臨窗的雅間,安靜得很。」
「崔兄若信得過,我倒有個好去處。」小木幽幽地望了崔寶玉一眼說,「不過那地方在城外,有些偏僻。」
「偏僻好!偏僻好!」崔寶玉一听都要高興瘋了,總覺得小木話里有話,尤其是他剛剛看自己的那一眼,分明就是有戲!
「那我們就劃著船出城去吧!那地方離河岸不遠,到了那兒棄舟登岸,方便得很。」小木難得笑了一下。
小船順流而東,很快就出了城。
清平河還有分支,小木把船劃進一支水汊,兩岸古木參天,的確清幽。
大約走出個十幾里,小木把船停下,把系船的繩子拴在岸邊的樹上。
「那地方在山坳里,就得勞煩崔兄走幾步了。」小木說完就邁步向前走去。
崔寶玉生怕跟丟了他,連忙緊緊隨在後面。
山路難行,況且這地方本沒有路,到處都是荒草樹木。
崔寶玉為美色所迷,根本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
小木七拐八繞地把他帶到山間的一處草廬,雖然有些簡陋,但確實很風雅。
草廬里面有桌椅和竹床,桌子上放著茶碗酒杯,都干干淨淨的。
小木從床底下搬出一壇酒來,又變戲法似地端出幾碟下酒菜。
「這里簡陋得很,沒有什麼好招待,還請世子爺見諒。」小木說著給崔寶玉倒了一杯酒。
「木賢弟,你別是狐狸精變的吧?住在這山間,又這麼個好模樣兒。」崔寶玉又忍不住從心里癢了起來,這里只有他和小穆木兩個人,忍不住說些瘋話來撩撥。
「走了這麼遠的路,世子爺想畢口渴了,嘗嘗我釀的酒味道可還好嗎?」小木一邊輕輕擦著臉頰上的汗一邊說。
他這個樣子,崔寶玉哪里還經得住?別說讓他喝酒,就是喝砒霜,也不待眨眼的。
喝完一杯,小木又給他倒上一杯,崔寶玉其實哪還顧得上嘗酒的滋味,只是一味地說好。
「好賢弟,你快坐過來!咱們倆喝個交杯酒。」崔寶玉說著就去拉扯小木,卻只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坐在地上。
他自負酒量不錯,如何小小的兩杯酒就讓自己頭暈起來?
他使勁晃了晃頭,仰起臉去看小木,卻見他的臉緊繃著,如同罩了一層寒霜。
崔寶玉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就倒在了地上,小木上去在他腰眼兒上狠狠踢了一腳。
可他依然像死豬一樣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