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進了冬月,天氣越發冷了。
綠蓴把徐春君的大毛衣裳找了出來,掛在向陽的地方曬。
「我一會兒要出門,」徐春君說,「回頭把那件哆羅尼披風拿進來。」
「知道了姑娘。」綠蓴高高興興地答道。
自從柳姨娘挨了收拾,綠蓴每天都格外高興。
恰好紫菱從外頭進來,徐春君便對她說︰「柳姨娘挨了罰,若她身上有傷, 就請大夫給她瞧瞧。罰是罰,治是治,兩不耽誤。」
「姑娘不必為這些小事操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紫菱一笑,「您快忙您的大事兒去吧!」
在錢莊正式開業之前, 徐春君還得去見一見易平順。
坐車來到玲瓏街,鋪子里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差掛上牌匾了。
店里的人也基本招夠了,有二掌櫃三掌櫃,還有賬房、伙計和學徒。
都是易平順和徐春君親自把關,保證個頂個兒的勤快靈透又厚道。
因為易平順父女兩個吃住都在這里,且店里每天也要留下幾個伙計值宿,學徒更是吃住都在鋪子里。
因此徐春君又給這里買了兩個老媽子,專管漿洗做飯,縫縫補補。
徐春君的馬車剛到門前,便有眼尖的伙計迎了出來。
隨後易平順也出來了,垂手站在一側,等著徐春君下車。
「天兒怪冷的,大伙兒都進屋去,別在這兒凍著。」徐春君扶著綠蓴的胳膊,阿簑在後頭跟著。
「大女乃女乃看看這屋子布置的怎樣,可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添置的嗎?」易平順隨著徐春君進了屋後問道。
「您是行家里手,怎麼布置當然是您說了算。」徐春君看屋子里布置得很是像樣, 她以往去別的錢莊也大致都是這個樣子, 只不過細節處稍有不同。
「牌匾也已經做得了,只等開業的前一天再掛上去。」易平順笑道, 「屆時還得勞大女乃女乃的手,把蓋在牌匾上的紅綢拿下來,就算是剪彩了。」
「這樣的好事我當然願意做,」徐春君很是和藹,「怎麼沒見阿囡?」
「崔媽帶著她去玩了,」易平順提到女兒總是滿眼憐愛,「那邊有耍戲法的,她非要嚷著去瞧。」
「有人帶著她就好,怕是兩個老媽子忙不過來,我再打發個人過來,專陪著阿囡。」徐春君說。
「已經很麻煩大女乃女乃了,」易平順有些過意不去,「崔媽媽和範媽媽人很好,又能干又熱心,有她們照應著就夠了。」
「我叫人給阿囡做了兩套新衣裳,還給易掌櫃您和店里的人各做了一身棉袍。」徐春君說道,「天氣越來越冷了,得多注意身體。」
那衣裳都在外頭車上,徐春君讓阿簑帶著店里的伙計去拿。
谷蕓「大女乃女乃真是太周到了,做您手底下的人可真有福氣。」易平順和徐春君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也能看得出她是個心地寬大,沉穩聰慧的人。
這樣的女子並不多見,他活了五十幾歲,目前只見過兩個。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今天來是有些事要同你商量。」徐春君說。
「那就請大女乃女乃移步到賬房這邊來,前頭鬧哄哄的,沒辦法說話。」易平順躬身請徐春君到旁邊的賬房說話。
「易掌櫃,咱們的鋪子雖然不算大,但店里這些人的工錢絕不能低。至多比京城各大錢莊的工錢少兩成,因為我要用一流的人,工錢自然不能給得太寒酸。」
「大女乃女乃,其實就算比那些錢莊的工錢少四成,這些人也是願意干的。咱們不如等到生意好起來了,再往上加錢。」
「易掌櫃為了鋪子打算無可厚非,但凡事都有特例。咱們的錢莊規模小,雇的人也不算多。工錢給足了,一個人可以頂兩個人用。況且我不想我用的人有太多後顧之憂,工錢多給些,家里人吃飽穿暖了,他們才能更好地把精力都用在錢莊上。」
「大女乃女乃真是個萬里挑一的好東家,既然這樣,那我就把工錢往上調調。」
「還有幾件事。我要向易掌櫃討教。」
「討教不敢當,大女乃女乃問就是。」
「我看一般的錢莊做的也不過是換錢、存錢、放錢三件事,咱們是不是也只做這三件?」
「大體上是的,如果大女乃女乃不嫌麻煩,咱們也可以收谷帛,按行市換錢。」
「我是想著咱們和大錢莊比不了,譬如他們只撿西瓜,那咱們就撿豆子和芝麻。再不起眼兒的買賣咱們也做,要的就是一個廣字。」
「大女乃女乃能有這樣的見識,可見不是凡人。錢莊從根本上賺錢的法子就是精打細算、內空外通。
客人來存錢,咱們付給一定的利息。客人來借錢,咱們收取一定的利息。當然了,存錢的利息一定要低于放錢的利息,這樣咱們才有利潤可賺。
大錢莊做的都是大買賣,只對那些大商鋪大商人放錢,不接待小老百姓。他們這樣做省心省力,且十分的穩當。
錢莊為了籠絡住這些客人,逢年過節都要上門送禮。若稍有不慎得罪了人家,客人就斷了聯系去找別家。
說白了錢莊要求著客人。
可如果咱們對應的是小買賣,雖然每一筆生意數目都不大,但積少成多也十分可觀。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小老百姓信譽沒法保障,大錢莊往外放錢,每筆錢都是要有保人的。小老百姓來做保人,哪有什麼保障?」
「沒有保障,那就不要保障。」徐春君笑了,「以後咱們鋪子里往外放錢,可以有兩個法子。一就是找有身份的保人,第二,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保人,就拿東西來抵押,房子田產,甚至珠寶文玩都使得,只要抵押的東西能變現,咱們就賠不上。」
「大女乃女乃,您這法子可真是妙啊!這是把當鋪的法子借過來用了,妙妙妙!」易平順忍不住站起身來,一邊拍手一邊來回走,「這法子可算是開先河了!」
「只是這麼做了以後,事情就變得更瑣碎了。」徐春君微微嘆了口氣,「咱們就得多一道手續,還要好好地核實抵押的東西可靠不可靠。」
「瑣碎些也沒什麼,這世上的錢哪有那麼好賺?」易平順倒不在乎,「最要緊的是辦法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