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憐慢悠悠地往回走,殘冬的日影照在她身上。
那溫煦的暖意又讓她想起了幾個月前第一次進霍家的情形。
那個時候她又冷又餓,幾乎不曾路斃。
到了定北公府如同到了天堂。
那一刻她無比嫌棄自己的破衣爛衫,無比歆羨這里的錦衣玉食。
對于貪婪的人而言,所謂的見識,只會將他們的貪欲進一步擴大。
出身貧寒的雙憐見到如此奢華的景象,便在心中篤定要一輩子活在這里。
她出身低微,卻有著小人的精明。
知道從霍恬夫婦手指縫漏下來的,就能讓自己吃喝享用不盡了。
那半塊玉佩是她的敲門磚,更是她的護身符。
越是身份高貴的人,越在意那些虛無的東西,什麼恩情,什麼道義。
但這對雙憐來說卻是好事,這意味著她可以拿虛無的東西來換取錦衣玉食。
她當然沒有傻到直接開口要這些東西,因為在看到霍恬之後,她的野心又被撐大了。
位高且權重,年輕又俊朗,專情而重義。
這樣的人打著燈籠也難找,卻讓她一下就遇見了。
這不是緣分是什麼?她千里迢迢,挨餓受凍,就是奔這緣分而來的呀!
如果自己做了霍恬的小妾,那所有的一切不就順理成章都能得到了嗎?甚至還會更多。
于是她百般討好府里的人,因為她知道想做霍恬的小妾,每個好人緣是不行的。
開始一切都順利,甚至有那麼幾次,她都確信自己能夠走到那個位置。
尤其是姜暖又有了身孕,並且墜子不屑做霍恬的通房丫頭。
那幾日,她的心中滿是狂喜。
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幻想自己做了姨娘之後的情形。
可是忽然間,好像一切都不對頭了。
姜暖又提起了要給自己和墜子安排親事的話頭,開口閉口為了你們好。
姜暖主僕都是一個德行,死腦袋一根筋,把情義看得比天重,又把給人做妾當做洪水猛獸。
雙憐知道自己不能等了,因為她不能當著姜暖的面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就算姜暖再傻,也會對自己產生防備之心。
那樣就前功盡棄,滿盤皆輸了。
對于身份低微的人而言,機會比命還重要。
所以才有了富貴險中求這句古訓。
雙憐的膽子從來不小,她決定在自己的命運還沒被安排之前,鋌而走險一回。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自己這個姨娘就坐穩了。
她原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誰想到霍恬竟然是一副鐵石心腸!
如果當初在茶水或醒酒湯里放上些秘藥,說不定事情就成了。
然而她也不是沒想到這點,最後還是沒有那樣做,主要是怕弄巧成拙。
因為霍恬的身份在那兒擺著,他可比一般人要警覺許多。
如果自己算計了他,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勉強讓自己做了姨娘,也會對自己存有芥蒂。
長久來看終究是對自己不利,所以雙憐並沒有那麼做。
雙憐站住了腳,抬頭看了一眼太陽。
盡管刺得她雙目流淚,還是不肯移開眼楮。
那樣的光和熱,只要接近一次,便再也忘不掉了。
可如今她就要被趕出府了,她不能再盯著天上看得,把目光重新放回腳下。
雙憐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既然不能圖謀長遠,那就要保住眼前。
她咬了咬牙,緊了緊拳頭。
又一次下定了決心,那金銀鋪子她一定要弄到手!
「別站著發愣了,快走吧!你當大伙兒都像你一樣有閑工夫呢!」跟著她的婆子不耐煩地催促道。
雙憐毫不在意她的態度,施施然邁開了步子。
她知道現在這府里的下人們都看不起自己,可有什麼關系?自己再不堪,最後也混得比他們好。
雙憐現在的行動還不自由,萬媽媽他們怕她再鬧出什麼蛾子來,依舊派人看著她。
當然也不會苛待她,吃的喝的還和往常一樣。
雙憐走進屋坐下來,拿起旁邊的秀繃,一針一線地繡花。
她繡的是一架藤羅,靠攀緣依附爬到高處,可一樣能叫人仰視,有什麼不好?!
姜暖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個雙憐實在叫人頭疼!
墜子過來替她揉著,寬慰道︰「姑娘,別跟這樣的小人一般見識。咱們是什麼身份地位?全當她是個老鼠!是只蒼蠅!
大不了給她些葷腥,叫她拖回洞里慢慢吃去吧!總比在咱們身邊挖洞強。」
「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姜暖道,「真是不願意和她歪纏。」
「姑娘,你坐了這半日了,躺下歇歇吧!」墜子體貼地說,「當心腰酸。」
「你扶著我起來走走吧,」姜暖說,「我這會兒不想躺著。」
墜子扶著姜暖起來,就在屋子里緩緩踱步。
听見外頭有說話聲,墜子道︰「好像是韋玉的聲音,他回來了。」
「他去了有小一個月了。」姜暖笑道,「快叫他進來,我听听他回老家去都有些什麼見聞,也好解解悶。」
韋玉就是來見姜暖的,他隔著外間的簾子給姜暖請安。
姜暖問他︰「這一路還算順當吧?回老家去都見到什麼親人了沒有?」
「回姑娘的話,小的倒是見著了幾個親戚,」韋玉笑著說,「還帶回來幾位呢!」
「是嘛!那你讓管家幫你好生安置他們。」姜暖記得韋玉已經沒有什麼至親了,不過既然他把人帶了來,想必還是有那份情誼在的,因此也不多問。
「這三位不是小人的親戚。」韋玉道,「也輪不到小的安置。」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不是你的親戚,你帶來做什麼?」姜暖不解。
「這三位和雙憐是老相識了,夫人不請她出來見一見嗎?」韋玉笑著問。
「你把雙憐的舅舅和舅母請來了?你不是回家祭祖去了嗎?她的老家和你家還隔著幾百里路呢吧?」姜暖奇道,「你小子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這事說起來可熱鬧了,姑娘,最好請上公爺來一起來听听,真比說出唱戲有意思多了。」韋玉含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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