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弋陽郡,廣安縣。
這里處在揚州、豫州、荊州三州交界處。
梁昭煌穿過揚州與豫州的交接處,進入廣安縣範圍,便算是進入了豫州境內。
在進入的一瞬間,他明顯感受到,識海中的‘五色圓光’似乎有所觸動,仿佛感應到什麼。
只是他轉眼看向四周天地,靈識、心神、乃至以五色佛光細細搜索、感應,卻又都無所得。
梁昭煌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將心中疑惑壓下。
他轉而觀察起這廣安縣的情況。
一百多年前,血海魔君獻祭三州交界處的三縣之地,沉淪魔域,以渡劫、進階魔君之位。
這廣安縣,正是其一。
時隔一百多年,這廣安縣,早已經見不到了當初沉淪魔域的荒寂與淒慘之象。
時間就是最好的療傷藥,廣安縣早已恢復了人道繁華。
阡陌遍地,鄉鎮密布,其間人口密度,遠遠超過琉州如今的人口情況。
當其進入廣安縣城中,更是發現其中人頭攢動、摩肩擦踵,人道繁榮之象,琉州之中許多郡城都比不上。
這就是仙朝中心、核心之地,真正的人道底蘊。
在廣安縣城的中央,除了天壇、地廟、縣衙之外,還有一處更為廣闊的建築,是廣安縣的縣學,其建築規格甚至都超過了一旁的縣衙,梁昭煌進入縣城之中,幾乎是一眼就看到。
一千多年前,仙朝中央、皇室,推出縣學、郡學、州學、國子監等一套的培養制度,試圖廣收人才,插手、加強對于地方州、郡、縣的管控。
只是這一項政策,受到了仙朝之中大多數的門閥家族的抵制。
在世家掌控的各州之中,州學、郡學、縣學等基本都已經名存實亡。
即便是有所啟用的,也都是被地方門閥家族所利用、掌控。
便如當初的廬東縣,謝文蘊擔任縣令時,重啟縣學系統,但是其中培養的人才卻都被謝家招攬去,成了謝家開拓東海、開闢瀛州的戰力、炮灰。
但是,在司、豫、兗、冀、雍,這仙朝皇室掌控的五州之中,郡望、縣豪門閥無力拒絕仙朝中央、皇室的要求,縣學、郡學、州學系統,卻一直都運轉的很好。
甚至,看這廣安縣中的情況,便可知道,縣學的威勢都已經超過了縣衙。
足可見這千年來的發展興旺。
梁昭煌來到縣學前,發現這里的布置與當初廬東縣的縣學也有不同。
在縣學之前,立有一座影壁,其上雕刻著數千文字。
在這影壁前,聚集著大批的凡人,或是搖頭晃腦的閱讀、背誦著影壁上的文字,或是奮筆疾書抄錄著其上文字。
梁昭煌看向影壁上的文字,開篇三字‘聖德經’,再閱讀下面內容,洋洋灑灑九千言,其中大半都是對于人道、對于大晉仙朝、對于人皇的歌功頌德、崇拜之言。
少部分涉及到天地運轉、法則大道之言,卻被強行融合在這些歌功頌德、崇拜之言中。
雖然顯得有些怪異,但是以梁昭煌如今的修為、見識,還是一眼就看出這‘聖德經’的作用。
正是幫助凡人洗滌凡塵,覺醒性靈之光的。
就像梁家的‘五符經’一樣,可以幫助凡人覺醒性靈之光,從而感應天地靈氣,踏上修行之路。
只不過,這篇‘聖德經’的啟靈效果應該是遠不及梁家的‘五符經’。
以梁昭煌的估計,凡人誦讀、感悟‘聖德經’,奉行其中所言,最後能夠覺醒性靈之光的,恐怕是千不足一。
而且,這‘聖德經’似乎並無特定的屬性,凡人以其啟靈,最後覺醒的性靈之光會是什麼屬性,恐怕是全憑機緣。
但是,以梁昭煌的推斷,以此啟靈的修行者,恐怕會天然就親近人道靈氣、親近仙朝國運、親近人皇統治。
梁昭煌听著四周偶爾傳來的議論聲。
便知道,按規定,凡是能夠通過修持這‘聖德經’覺醒性靈之光的,便能夠拜入縣學之中修行,得仙朝培養,若是修行資質、機緣等足夠,還能一路晉升郡學、州學、乃至拜入國子監中,成為元嬰真君都有可能。
「如此一來,皇室便可將五州英才盡收掌中!果然厲害!」
「世家門閥憑一家之力培養人才,如何能抵得上皇室盡收五州之人才?」
「這樣下去,各州世家門閥與皇室之間的實力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這還是‘聖德經’覺醒性靈之光的效率太低,若是仙朝皇室能將其成功率再提升一些,達到百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那又將能夠培養出多少修士、人才?」
梁昭煌面色微變,他仿佛看到了一股煌煌大勢、有如天地傾覆一般壓來,擋在前面的一切都只是螳臂當車,必將被碾壓的粉碎。
而偏偏,他們梁家很可能就會淪為這‘螳臂當車’中的一員!
「留給世家門閥的時間不多了。」
梁昭煌看著縣學影壁前,那些聚集的凡人,有垂髫稚子、有耄耋老者,一個個卻都是滿目虔誠的閱讀著、背誦著影壁上雕刻的‘聖德經’,面上充滿了對于修行的希望。
這里只是一個小小的弋陽縣,仙朝皇室掌控的五州之地,有五十多郡、四百多縣,人口數十億,每年又有多少人匯聚在各處縣學、郡學、乃至州學之處,誦讀、修持著這‘聖德經’?又有多少人由此邁入修行之路,投入仙朝中央、皇室的掌中?
其間盛景,可以想象一二。
梁昭煌面色有些凝重的越多了影壁,進入縣學之中。
弋陽縣的縣學,布置有一套陣法、禁制,只是二階靈陣,與整個縣城的護城大陣相連,不過並沒有完全開啟,縣學也並不阻擋外人進入,完全抱著開放、包容的態度。
梁昭煌行走在縣學之中,觀看著各處教學、修行的情況,其中修行之風氣,甚至比梁家族學還盛幾分。
能夠通過誦讀、修持‘聖德經’覺醒性靈之光的,都是沒有根基的凡人,但是資質卻絕對都十分不錯。
這些人,好不容易走上修行之路,自然都是極為珍惜這樣的機會,在縣學之中學習、修行,都是十分的認真、積極。
「家族族學這些年來,卻時有些放松了!」
「回頭要傳訊家族之中,整頓、嚴肅一下族學的學習、修行的風氣。」
「家族為子弟提供更好的學習、修行的環境、資源與機會,總不能最後學習、修行的風氣、效果,還及不上這些縣學之地!」
梁昭煌心中轉著念頭,下了決定。
梁家族學之中,那些小輩們還不知道,他們的悲慘日子就要到來了。
從縣學之中出來,梁昭煌的心情越發凝重,看著縣城之中人道繁華之景,也沒有了一開始的輕松、喜悅。
其後兩天,梁昭煌都沒有離開弋陽縣,而是留在縣城之中,全面、深入的觀察、了解了一番仙朝中央、皇室掌控之下的一州之中一縣之地的情況,人道、氣運、資源、門閥家族、修行情況等等。
對比著仙朝之中其他世家門閥掌握的州中郡縣、以及琉州的情況,考慮著其中的不同,已經可能造成的影響、後果等等。
結果卻讓他的心情越發凝重。
仙朝之中等階制度森嚴,但是在這仙朝皇室掌控的五州之中,梁昭煌反而看到了更多的活力。
至少,在這縣城、鄉鎮等底層會中,他看到了更多的活力。
顯然,仙朝皇室對于仙朝如今的制度、情況,也都有著清楚地認識,一直都在積極的做出改變,尋找新的道路。
這樣的改變、活力,無疑將不斷增加仙朝中央、皇室的力量。
但是對于梁家這樣的地方州郡、世家門閥來說,無疑就不是個好消息了。
兩天後,梁昭煌滿月復心思的離開弋陽縣,準備繼續自己的旅途,心中卻在思索、考慮著,仙朝日後可能的變化,以及梁家的前路等。
結果,在他將要離開弋陽縣時,身後遠遠地追來一艘小型飛舟。
同時,一道聲音遠遠傳來︰「琉州牧,請稍等一等!」
梁昭煌疑惑看去,飛舟飛近,從中走出一人,卻是一位中年築基修士,向著他就是一個大禮,道︰「下官弋陽縣縣令張陽,拜見琉州牧大人!」
弋陽縣縣令張陽,這人梁昭煌在游歷弋陽縣時,也有過了解,從其名字就能看出並非是出身門閥家族,而是冀州一處縣城中縣學培養出來的人才,通過考核,來到豫州弋陽縣擔任縣令。
這又是與各地世家掌控的州郡縣中所不同。
在皇室掌控的五州之中,州牧、郡守、縣令等一地主官,皆是由縣學、郡學、州學、國子監等系統中培養出來的修士、人才擔任。
而不是由當地郡縣之中的縣豪、郡望門閥家族修士擔任。
通過這些縣學——國子監體系培養出來的人才,仙朝皇室對于五州之地各處州、郡、縣都有了更深的掌控。
同時,這些職位,也能為這些縣學——國子監體系的修士、人才提供更多的氣運、資源等。
可謂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