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煌倏然睜開雙眼,眼中似乎還有大日橫空的異象殘留,無盡的、熾烈的光和熱在爆發。
識海中,他的元嬰、神魂在這一刻更是仿佛置于暴日之下,似是要焚燒起來,炙烤成灰。
關鍵時候,浮現于元嬰腦後的四輪‘五色圓光’迅速轉動起來,大量的五色佛光爆發而起,橫掃識海之內,彌漫雙眼之中,將大日橫空的異象遮蔽、清掃一空。
嘶……
雖然已經壓下異象,梁昭煌還是不由得倒吸口冷氣,方才那剎那的感覺,讓他有種置身火焰地獄的感覺,似是要燃燒起來。
「那就是妖界嗎?」
梁昭煌不太確定,他看向識海中四輪‘五色圓光’。
經過甲子有余的‘孔雀明王咒’修行,加上許多修士利用‘除魔人像’對付魔道時反饋的修行之力,梁昭煌識海中第四輪‘五色圓光’也早已經修持圓滿,達到了四階元嬰層次的極限,只差一個突破的契機。
而此時,四輪本是充滿‘五色佛光’的五色圓光,已經黯淡了三個有余,僅剩下第四輪‘五色圓光’還有不足半的五色佛光縈繞、綻放。
足可見剛才剎那消耗的‘五色佛光’之多。
梁昭煌沒有急著恢復‘五色佛光’,而是又看向眼前的‘妖界道標’。
其中妖氣、妖性依舊濃郁、熾烈,也依舊如一潭死水般,似乎並沒有被他剛才探入的‘五色佛光’引起什麼波瀾。
但是,見識過‘妖界’的恐怖,梁昭煌卻是對這‘妖界道標’十分不放心,哪怕它如一潭死水般沒有什麼動靜。
他又取出更多陣器,將這周圍布置的陣法、禁制繼續加固、增強。
如此還不放心,傳訊給梁瑞欽,讓對方前來設計、布陣,封禁、鎮壓這處‘妖界道標’。
專業的事還是要由專業的人來做。
梁昭煌雖然也可算是陣道宗師,但與梁瑞欽相比還是差上一些的。
而且,除了這處‘妖界道標’處需要布置陣法,這處黑澤郡也需要處理、掌握。
黑澤郡的郡守門閥家族本是‘蘭芝玉’謝家扶持起來的,這一次卻是在血道魔君與血藤妖王的襲擊之中死傷慘重。
而且,此番妖魔埋伏、襲擊,也正是梁昭煌發難的最佳借口。
正可將其拿下,扶持起自家勢力的郡望門閥家族掌握黑澤郡郡守之位,從而更好的掌控黑澤郡,掌控這處‘妖界道標’。
等他處理好黑澤郡的中郡望及郡守之事,梁瑞欽也已經趕來。
梁昭煌帶著他前往沼澤中央,查看‘妖界道標’。
梁瑞欽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連通其他世界的‘道標’存在,心中頗為好奇。
他取出各種布陣材料,先將梁昭煌布置在周圍的陣法作了一番改造,然後利用各種陣法試探、研究‘妖界道標’。
為防意外,梁昭煌又在黑澤郡坐鎮了一月有余,眼見著梁瑞欽已經布置好陣法,‘妖界道標’也沒有出現意外,方才繼續前往最後一郡,位于青鵬山脈中的南青郡巡查。
不過,他還是將鳳凰法相暫時留在了黑澤郡坐鎮,以防意外。
南青郡大部分地域都是處在青鵬山脈之中,多是高山險峰,不適合凡人生存,不過其中多有資源點,以及適合種植靈藥、靈植等靈田,所以南青郡中郡望、縣豪門閥倒也不少。
南青郡中不止郡守章家,其余郡望門閥之中也是多有梁家扶持起來的,郡中出產的大量靈藥、靈植等,也都是優先供應梁家所需。
對于南青郡,梁家還是掌握頗深的,不過因為此前遭受血道魔君與血藤妖王的襲擊,梁昭煌還是小心、仔細的巡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
而等他巡查完南青郡,這一次巡查琉州之行,也算是圓滿結束了,梁昭煌也在總結這次巡查所得。
過去六十年中,一方面是琉州新闢,從人道蠻荒慢慢發展而起,各郡各縣都是在積極發展人口、人道,梁昭煌不願輕易巡查郡縣、擾動地方,這不利于地方郡縣的人道發展。
另一方面,琉州十一郡中有五郡是他們梁家扶持起來的郡望門閥掌控,四郡是與梁家交好的楊、劉、謝、東海王等扶持起來的郡望門閥掌控,最後兩郡雖是老牌郡望門閥遷入、掌控郡守之位,但也都是對于梁家一直表現的十分臣服、順從。
加上一直以來,他也多有以‘鯤鵬法相’巡視全州之地,梁昭煌一直以來還是頗為自信,自家對于琉州的掌控的。
直到此前,琉州‘靈鼎秘境’行動期間,突然出現的魔君、魔物、以及外敵,侵襲赤焰平原,偷入地下火海之中,方才讓梁昭煌驚醒,知道自家或許高估了對于琉州的掌控程度,于是有了這次稅收之前巡查全州的決定與行動。
而這一次的巡查,果然也有了更多的發現,埋伏他的血道魔君、血藤妖王,還有發現的‘妖界道標’,無疑都是讓他心驚。
在此之外,是否還有隱藏更深的敵人,梁昭煌甚至都不敢確定。
畢竟,玉湖郡中的袁家,北鵬郡、還有火龍郡中都有發現可疑之處,卻一直未曾徹底暴露。
難保其中沒有隱藏更深的危機。
梁昭煌心中已經在考慮著,如何加強自家對于琉州內部的掌控程度。
此番巡查,他已經找著由頭,將北鵬郡、黑澤郡等由外州世家扶持起來的郡守門閥家族打壓下去,提拔了自家扶持的郡望門閥掌握郡守之位,加強了梁家在這些郡縣之中的掌控力度。
不過,這些顯然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方法、手段來加強自家對于郡縣的掌控、了解。
梁昭煌心中念轉,暫時也只想到從兩方面入手。
一個是增強自家實力與威勢,唯有自身足夠強大,方才能夠橫壓一州,即便是其中有著敵人、危險暗藏,也只會被梁家強大的實力、威勢死死壓制、無力爆發。
對此,梁昭煌心中也已經有些方向,一個是他自己的修行,可以嘗試突破元嬰後期;另一個則是家族中幾個元嬰種子,需要盡快扶持起來,渡劫成就元嬰真君。
世家門閥的實力、威勢,無疑最主要都是從這些元嬰真君的實力、數量上體現的。
另一方面,梁昭煌則是準備改變自家對于琉州的統治方式,過去六十年中,為了琉州各郡縣更好的發展人道,梁昭煌與家族基本都是采取的‘無為而治’,任憑各地郡縣自由發展。
而如今,六十年下來,‘無為而治’已經是頗有成效,各地郡縣人道也都已經得到不小發展,有了足夠的基礎。
加上如今內外形勢,梁昭煌決定要改‘無為而治’為‘有為而治’了。
梁家需要積極參與到地方郡縣的統治、發展之中,不說‘皇權下鄉’,至少也要加強地方郡縣與琉州城、與梁家的聯系、互動。
對此,梁昭煌心中也已經初步有了些想法。
一方面,他準備效仿‘長風’劉氏,只不過劉氏是以雲舟運轉于仙朝各州之間,他們梁家目前沒有這樣的實力,但是卻可以用飛舟運轉于琉州內各郡縣之間,以飛舟將琉州各郡縣與州城緊密聯系起來。
加強琉州內各郡縣門閥家族、甚至是寒門、散修的流動,如此既有利于琉州內各門閥家族、甚至寒門的發展,也有利于梁家對于州中各處的掌控。
梁昭煌到如今還記得,當初他們梁家還是寒門之時,想要出郡縣之地的困難。
另一方面,梁昭煌準備在琉州各地郡縣之中,修建馳道、水利,這同樣是為了加強各地郡縣與州城的聯系。
此前六十年中,各郡縣之中的門閥家族,多有在自家郡縣之中修建道路、水利,如今梁家不過是將這些郡縣之中的道路、水利等聯系起來,既能加強聯系、增強自家對于琉州各地郡縣的掌控,也能梳理一番琉州的地氣、水脈,進一步加強梁家對于琉州的廖家、掌控,可謂是一舉多得。
更多的想法,梁昭煌心中也有一些,比如是否學習皇室,在地方郡縣之中設置‘修行學校’等。
只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只能暫時放在心中,無法實施。
梁家是世家門閥,如今是享受著九品中正制、以及地方封建的好處,所謂‘決定腦袋’,梁家坐在這個位置,有時候即便是明知一些政策、方法是好的,卻也只能反對、壓制。
否則,梁家就是自絕于仙朝世家之外,自絕于仙朝眾多門閥家族之外。
仙朝眾多的郡望、縣豪門閥,看似都在各州世家以及仙朝中央、皇室的統治之下,實力、地位有限。
仙朝中央、皇室能夠對這些郡望、縣豪門閥升品、降品,掌握前程。
各州世家也能拿下郡望門閥掌握的郡守之位,予取予奪。
但事實上,仙朝之中皇室、王族有數,世家門閥最多也不過是十數家,而郡望門閥卻是過千家,縣豪門閥更是有萬數之上,他們才是真正組成大晉仙朝的根基。
若是說大晉仙朝是一株參天大樹,這些郡望、縣豪門閥才是大樹最為重要的根系。
而‘修行學校’的制度,事實上對于高層的勢力來說,影響最小,反而是對于底層的勢力影響更大。
仙朝中央、皇室,能用‘縣學—國子監’的體系,將天下英才納入掌中。
如梁家這樣的世家門閥,自然也能設立‘修行學校’,將一州的人才納入掌中。
這樣的制度,對于皇室影響很小,對于他們世家門閥自然也沒有多少壞處。
真正受影響的反而是那些郡望、縣豪門閥,會沖擊他們對于地方郡縣的掌控,沖擊他們在地方獲取的利益、家族的成長、族人的修行。
而偏偏這些郡望、縣豪門閥才是維持大晉仙朝的重要根系。
皇室、乃至世家門閥,針對一兩個、甚至是數十、上百個郡望、縣豪門閥,其余的家族感受不到切身之痛,或許還不會理會。
但是,若是真的在一州之地、甚或是整個仙朝之中強行實施‘修行學校’制度,那將是侵害所有郡望、縣豪門閥的利益,必定會遭受整個郡望、縣豪門閥階層的反噬。
到時候,所有的郡望、縣豪門閥在地方作亂,一州、乃至整個仙朝的人道不說都崩潰,至少也是折損大半。
如此後果,如梁家這樣的世家門閥無法承受,仙朝中央、皇室、乃至人皇也同樣無力承受。
也正是如此,雖然仙朝皇室已經足夠強悍,人皇更是仙階存在,卻也不敢強行在整個仙朝所有州郡、縣中推廣‘縣學-國子監’制度,而只是在自家掌控的中央五州之中推行縣學、郡學與州學。
仙朝中央、皇室、人皇忌憚的不是各州的世家門閥,而是這些組成地方基礎、掌握地方權力、利益、以及人道的郡望、縣豪門閥。
這些地方郡縣的郡望、縣豪門閥,看似只是一盤散沙,實力有限,但他們偏偏是組成大晉仙朝的根基,一旦動搖,便是人皇都難以支撐。
也是因此,‘長風’劉家雖然已經聯絡了近十家世家門閥,佔了仙朝之中如今世家門閥的過半之數,決定聯名上書重設三省;但是,劉家依舊需要制造輿論,掀起風評,為這番聯名上書、重設三省造勢,為的就是鼓動起仙朝之中這些看似一盤散沙、實則是根基所在的地方郡望、縣豪門閥。
他們很清楚,過半的世家門閥不一定能夠讓仙朝中央、皇室、人皇屈服,但是一旦鼓動起仙朝之中過半的郡望、縣豪門閥,絕對能夠讓皇室、人皇屈服、退讓。
而仙朝各州世家門閥,之所以能夠與仙朝中央、皇室爭鋒幾分,三分靠著自家實力,七分卻是靠著各州世家對于本州之中郡望、縣豪門閥的掌控。
梁昭煌也是越往高處走,方才越發明白,大晉仙朝傳承九千多年,九品中正制的牢固不可破是有其根本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