鑿齒在見到大羿的瞬間,面色就驟然緊繃起來,右手抬起,那柄被稱為長雲素彤的戰弓猛地張開,衛淵能夠以肉眼看到了清晰至極的元氣波動,規則和權能匯聚,化作了一支支暗金色的箭矢。
周圍散發出一道道漣漪波動。
這一支支箭矢以肉眼,甚至于神識都完全無法捕捉的速度爆射。
那一瞬間,幾乎讓衛淵想到了傳說中導致恐龍滅絕的隕石流星雨。
衛淵瞳孔收縮,直接感知到了讓自己隕滅的危險。
下意識準備拔劍。
大羿身子一晃,從衛淵手中抓住了那柄人間戰弓。
衛淵幾乎沒有反應過來,戰弓就已經被大羿拿走,靦腆青年雙目明亮,同樣的拉弓,爆射,幾乎要毀天滅地般的鑿齒攻勢,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洞穿……
輕松得像是戳破一個氣泡。
鑿齒爆發的威脅,讓衛淵都感覺到可能會死在那種攻勢下,必須拔劍全力出手的強大氣機被直接洞穿。
仿佛時間停止。
唯獨那一枚暗金色的箭矢還能緩緩前行。
衛淵反應過來的時候,鑿齒手中的長雲素彤弓嗡鳴著,而靦腆微笑著的大羿站在鑿齒之前,腳步交錯,手中的人間戰弓如同一柄圓月彎刀,直接鎖定了鑿齒的咽喉。
嚓。
神將手中,由天帝賜予的戰弓從中間洞穿。
鑿齒胸月復的鎧甲崩碎,金色的神血不斷地流淌下來。
大羿收回了戰弓︰「你這些年,居然開始練習我的箭術。」
「但是你當年,是以干戚來和我戰斗的啊。」
「真是可惜。」
鑿齒咬著牙,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和你廝殺過,我知道你的實力,你不可能抵達這個境界,我的箭術已經超過了當初的你,你,你現在的狀態,死後之軀,根本不可能再更前一步了才對!」
「是,我已經死了,所以也不可能再變強了。」
大羿伸出手,笑容不再靦腆,嗓音安靜,道︰「但是,誰告訴你。」
「我當初用的是全力?」??!
鑿齒怒道︰「那是生死廝殺!」
大羿言簡意賅地回答道︰「對你而言,確實如此。」
于我而言,未必。
他收回手掌的戰弓,
事實上在收回來的時候,
戰弓就在手掌崩碎了,
動作頓了頓,滿臉抱歉地看向衛淵,鑿齒右手死死握拳,
怒道︰「為什麼不殺了我?!」
大羿想了想,認真道︰
「多少也算是故人,
況且,
我已經殺死你了啊。」
他指了指鑿齒的心口。
靦腆的青年抬起眉毛,
道︰「我沒有想到,你這數千年,
居然都沉浸于當初和我的交手之下,居然放棄了自己的武藝,選擇修行我的箭術,
其實你一直都沒有真正地‘活過來’。」
「殺死這樣的你沒有任何的價值,
你這數千年積蓄的心境已經被打破了,
鑿齒。」
「從今往後,
你繼續在羿的陰影下活著吧。」
大羿從容轉身,絲毫沒有靦腆的模樣。
身上那種磅礡的自信氣勢讓人完全無法動手。
「可惜了,
帝君告訴你,你已經超越了我,是為了幫助你從幾千年的心魔中走出來吧,
那柄屬于我的戰弓,恐怕也是帝君親自破壞了九成,
而後讓你在這一世的年少時拉斷吧,但是他如此苦心積慮地想要幫助你。」
「你卻在這心魔里走得越來越深了。」
「他也會很遺憾。」
「想要幫助你,
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面對著大羿的背影,
鑿齒眼底掙扎,最後突然怒聲咆哮,猛地踏前一步,渾身氣勢暴烈起來,伸出手握住了虛空中浮現出的神兵,雙手握著戰斧,狠狠地劈斬下來。
「我不是你的對手。」
「但是,
我還有五十萬的精銳,大羿,死來!」
被刺破內心軟弱處的鑿齒溝通兵魂,順勢要重重斬殺下來,
作為神將,他是能夠借助自身的統帥率,靠著大荒地脈,強行溝通軍陣煞氣的,但是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沒有戰陣煞氣。
只有無盡的慌亂雜念,沖擊到了作為主將的他心底。
鑿齒的意識被沖擊地一片空白,思緒凝滯,動作一晃。
氣勢驟然凝滯,而下一刻,背對著他的大羿猛地偏轉,右手手掌握著一根暗金色的古樸箭矢,箭矢直接從一側,貫穿了神將鑿齒的脖頸,從另一邊出來,金色的神血噴涌而出,箭矢上的紋路亮起,而後緩緩消失了。
這是當年射落九日的箭矢。
顯存于世的最後一枚。
鑿齒的神魂開始崩散,而同時,也有一柄劍洞穿了他的心口。
神將雙目怒張,剛剛使用弓箭的對手,居然用出了這種級別的劍術,他突然意識到,這根本就是一場針對自己的殺局,右手五指握了握,這個時候想到了自己的盾牌,卻已經遲了,最終無力墜下。
雙瞳當中的神光黯淡,最後消散。
大羿反手將失去了徹底破滅神靈魂魄生機效果的箭矢拔出。
大羿道「又一個故人死在了羿的手上。」
衛淵沉默︰「可惜了。」
大羿搖了搖頭︰「任何生靈都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聲音頓了頓,道︰「諸葛武侯的計策……那個人,真是恐怖。」
衛淵很想要微微抬起下巴,然後得意地回答一句。
你也不看是誰養大的!
但是考慮到自己的智商只是普通人水準,這麼說搞不好會被燭龍放肆嘲笑,所以硬生生把這一句炫耀的話給忍住了,只是點了點頭,道︰「是啊。」
從挑釁,到將其引誘遠離神兵衛隊,到最後大羿出手。
全部都在諸葛的設計里。
以及最終,少年謀主建議大羿放過鑿齒,五十萬軍魂戰死,鑿齒就算是回去也不可能再度被重用,反倒是借助大羿放過鑿齒的恩情,有可能讓鑿齒成為我方的一個可爭取對象。
鑿齒在此戰之後,必然在大荒飽受懷疑,自然容易招攬。
而若是鑿齒選擇了偷襲。
那麼此刻他必會選擇軍魂附體,而五十萬大軍的殘念,只會對他帶來巨大的心神沖擊,哪怕是大荒的神將,這個時候也必然會露出巨大的破綻,是殺死祂最好的機會。
但是大羿是真的希望能夠讓鑿齒活下來。
靦腆青年安靜注視著曾經的故交和死敵,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給鑿齒挖了個簡單的墳墓,將他下葬,而衛淵則是把戰弓的碎片,以及剩下的箭矢都保護好。
戰弓上的芯片儲存了戰斗記錄,夸父計劃需要這玩意兒。
而箭矢。
這箭矢太貴了。
這個理由就足夠讓衛淵花費足夠的功夫把它們搜集起來。
「第一步完成了,看來武安君和雲長那邊也差不多了。」
衛淵把擊殺鑿齒後的戰利品搜集出來,包括其手中的破碎戰弓,包括一堆懶懶散散的東西,貧窮如他,自然什麼都沒放過,包括屬于鑿齒的干戚,那是一對相當沉重的兵器,具備有森森的殺戮之氣,顯而易見絕非凡品。
衛淵有些好奇︰「鑿齒,祂居然沒有神話概念嗎?」
「沒有。」
大羿回過神來,道︰
「至于為什麼,因為使用干戚的神話概念,屬于刑天,而刑天只是被封印了,而不是戰死了,所以祂只能走神將的路子。說起來,你想要去天帝山對嗎?」
衛淵點了點頭。
大羿斟酌言辭,道︰「雖然我之前已經說過了,但是天帝山處于十方之外,只是會途徑大荒的某個角落,即便是羿全盛,也無法靠著力量去洞穿十方內外,從大荒奔向天帝山,所以,就連見一面都做不到。」
「即便如此,你還想要去冒險嗎?」
衛淵點了點頭。
「我有事情必須去做。」
「好。」
大羿想了想,低子在貧窮的衛館主搜集的戰利品里面找了找,翻找出了一枚令牌,遞給衛淵,道︰「天帝山是帝俊的行宮,所以,哪怕只是路過大荒,都會有許多的權貴和神靈們去觀禮。」
「想要到最前面,需要一點技巧,不能輕舉妄動,否則的話,打開陣法,哪怕是我,現在畢竟只有一戰之力,未必就能帶著你進去,就算是帶進去了,也很難活著回來。」
「這是鑿齒的腰牌,代表著是鑿齒的親信,可以靠著這東西混進去。」
「啊這,殺了他,然後用他的腰牌混跡去?」
「反正他已經死了。」
衛淵看了看大羿,大羿看了看衛淵。
衛淵提起鑿齒的腰牌,系在腰間,想了想,道︰
「在哪里?」
「大荒,西域天境。」
西域天境……
衛淵轉過頭看向西方,吐出一口氣。
禹,你等著我。
………………
西北天境。
面容斧劈刀削般,氣質硬朗,短發凌厲的天神石夷抬起頭。
「所以說,未必是農民和工人。」
祂道︰「如果非要找這兩類人,那是所謂的教條主義。」
「死板僵硬,不知變通。」
「真正的本質是,最受到壓迫的那一批生靈,以及掌握了先進生產力卻仍舊被壓迫的生靈,也就是說,需要聯合的,是那些練修行都沒有資格的凡人,以及雖然有修為,卻不得不一輩子都被壓迫的修士。」
「我們懂了!」
如果衛淵看到的話,必然當場懵住。
石夷直接開啟了一個時間流速和外界有變化的結界,選擇有悟性的各族生靈,傳授他所領悟的《星火大道》,眾生應當自己選擇自己的道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是這第一把火,石夷覺得要盡快燒起來。
陣法外面,有幾道赤色遁光飛來。
「怎麼了?」
石夷嗓音平靜。
在祂回來之後,將女媧土交給了女媧十腸之神,以及看到了那白衣少女之後,忙完這一切才知道鑿齒和百萬超凡大軍的事情,只是礙于和帝俊的君臣關系,只好從暗中想辦法制止此事,至少要讓人間知曉。
那名修行星火之法最有悟性的男子面容茫然,隱隱駭然︰
「……鑿齒,鑿齒神將祂……」
「祂被殺了。」
「嗯?!!」
石夷皺了皺眉,道︰「不可能,有百萬軍隊,至少已經匯聚了五十萬的數字,鑿齒神將統御的話,天下能擊破他的幾乎沒有,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名青年嗓音艱難道︰「五十萬大軍,五十萬大軍……」
「被人中途攔截。」
「是路上遲了嗎?」石夷松了口氣。
眼前青年卻搖了搖頭,呢喃道︰「攔截的軍隊統帥,擊破了風道,將五十萬各國聯軍驅趕到了風雷大澤,而後,借助天地元氣本身的爆發性,引動了天災。」
有著隻果臉,笑容單純的青年弟子看著石夷,艱難道︰
「五十萬諸國聯軍。」
「全部死于天災傾覆。」
「無一幸存。」
「全殲。」
石夷視線凝固,手中的書卷下意識用力,化作了齏粉。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六百字。
正月初六,諸位今年六六大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