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街野巷滿地黃紙的環境下,被灰蒙蒙的天氣襯的格外的恐懼,眾人驚魂未定,偏偏又在這個地方听到了打鐵的聲響,連李孤行都不禁害怕了起來。
但他又瞧著前方的後卿和將臣沒有分毫反應,料想此地沒有什麼危險。
但他現在有些後悔,後悔將後卿和簡稱兩大凶尸召喚出來。
這里畢竟是街道,明面上看起來沒有人,暗地里卻未必如此。
而那後卿將臣乃是自己從唐家堡地窟里找到的絕代凶尸,縱使湘西派的人常與尸體為伴,看到這兩個凶尸也難免驚恐。
更何況,自己一行久走江湖,後卿和將臣兩大凶尸也露過幾面,他們用面具改扮便是想要隱藏身份,若是被人通過這兩具凶尸認出自己身份,那可功虧一簣了。
李孤行自嘲的笑笑,嘲笑自己的短智。
他帶著眾人尋了僻靜所在,將後卿和將臣藏匿于地下。
只是任誰也沒有發現,後卿將臣在遁入地下之前眼楮里忽而閃爍寒光,似乎危險正在臨近。
李孤行大喘兩口氣,安慰起三個女子來。
「咱們先去看看,有打鐵聲說明這里有人。」
駱大狗怕的不行,心中更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似乎李孤行這決定會給他們帶來厄運,身體猛向後縮,動也不敢動了。
慕容淵也如他一般的心思,但卻又沒什麼辦法,是好是壞總該去看看才知道,總不能到了這個地方再打起退堂鼓來。
蚩凰心中也有不好的預感,此地變化之大,饒是他自小便在這里生活也幾乎認不出來,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地或有重大變故。
不得不說,女子的感覺總比男人敏銳的多,但李孤行向盡早找到蚩凰口中那個漢人女子,更想早一日將‘趕尸引’和‘金蠶蠱’收入囊腫,便是千難萬難,也要迎頭趕上。
三個女子也知他心思,雖然心里千萬不願,還是硬著頭皮隨著李孤行循那打鐵聲而去。
湘西派遍尋武林高手,要制作銅人,連普通人也不放過,可以說的上毫無底線。
李孤行左右一想,既然普通人和武林高手一樣都是湘西派的目標,自己這面具帶或不帶也沒甚意義,倒不如扯下面具漏出真面目,憑借自己的名氣讓這些人心中懼怕。
想罷,他揭開面具,將自己身子挺的筆直,那柄‘無歸’明晃晃的懸在腰間,十分英武。
他在前方開路,昂首闊步,極富自信,心中卻時時刻刻小心提防,更有一股劍氣捏在手中。
四人循聲而至,走到了一處棺材鋪。
黑雲低沉襯的此間格外詭邪,棺材鋪上掛著一張破舊的白布招牌,白布破爛陳舊,歪七扭八的寫了幾個字‘冥記棺材’。
棺材鋪的門向外開著,自里面冒出蒸騰熱氣,也只有這些熱氣才讓幾人覺得稍稍心安。
李孤行走到門邊敲了敲門,同時向里面望了望,棺材鋪內黑洞洞一片,連個人影也沒有。
他狀著膽子問道︰「敢問,有店家在嗎?」
此話問出的同時,打鐵聲戛然而止,然而卻並未有人答話。
話語落去很久,打鐵之聲又起,將幾人駭的汗毛倒立。
駱大狗扯著李孤行衣角小聲道︰「老李,走吧,這里這里太嚇人。」
李孤行也被嚇得不輕,縱使他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怪,可這般詭異的地方還是不想多留片刻,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腳步微挪準備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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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忽有一個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開了腔,證明這里尚有活人。
「客官是要打一口什麼樣的棺材。」
只是這人不說話還好,說話聲音比鬼還難听,駭的幾人登時一個激靈。
「店家,我我等不買棺材,只是問些事情。」
他手中劍氣存的更烈,似乎要做殺人的準備,只要發現不妙,這‘飄入仙宮’斷會要了對方性命。
那人沉吟一陣,緩緩道︰「既是這樣,有什麼事便問吧。」
說完話,但有一股焦燒氣味傳來,刺鼻難聞,仿佛燒了什麼動物的油脂,轉瞬間房間之中亮了起來,幽黃的燈光將棺材鋪映的分外清冷,仿佛李孤行初時蕭涵所在的大墓。
房屋之中擺滿了紙人,紙人扎的栩栩如生,若不是那童男童女的面頰上有兩個用朱砂涂的大大的紅暈,幾乎跟真人無疑。
這些紙人斜靠在棺材上,棺材橫七豎八的擺滿了房屋,有黑有棕、有厚有薄。
厚的質黑且密,打眼一看便是上好的木料,薄的泛黃且疏,棺材漏風,不用看便也知是山上砍柴人隨便打來的廉價木料。
這麼一瞧,到好似真是個棺材鋪般。
李孤行等人略微放下了心,順著幽暗的燈光向那人看去,但見一張布滿皺紋又萬分滄桑的臉。
那張臉很難想象是人所有的,竟比後卿和將臣這兩凶尸還好可怖上幾分。
頭發稀疏干枯,所剩無幾,只有頭腦邊緣那一片尚自倔強不忍月兌落。
而那老板似乎又是一個極其愛美之人,自己也點了腮紅,更畫上幾筆淡淡的妝容,將所剩不多的頭發向腦門中間一摟,堪堪遮蓋他那油光 亮的腦門。
這場景和容貌令幾人愣了一會兒,心中又升恐懼。
那人道︰「你不是要問我事嗎,說吧,愣著做什麼?」
李孤行吞了幾口唾沫,拱手道︰「我我想問這里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那老人又打起鐵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
「為何會變這個樣子?這說來話長了」
「怎麼個說來話長?據我所知,這里變成這樣沒幾天吧。」
李孤行瞧了瞧蚩凰,見她猛地點頭,心中了然。
那人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听門外有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聲。
李孤行戒心大起,體內暗運‘三昧真火’。
湘西地界,‘趕尸引’最為厲害,若是不知不覺中了招數,恐難月兌身。
誰料,進門的是一個看起來很老的年輕人。
他很老,只因面上滿是皺紋,更有一股說不出的酸臭。
說他年輕是因為他有一頭茂密的秀發,雖然十分干枯,但這頭秀發年長者是不會有的。
也不知道這年輕人經歷了什麼,竟是這般的萎靡這般的老邁,老到李孤行幾乎覺得跟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大。
棺材鋪老板一見那年輕人便氣不打一處來,半罵半諷道︰「你來這里作甚?」
年輕人漏出一臉婬賤的樣子,搓著手、貓著腰,眼楮里漏出一種貪婪的神色,死死盯著牆角是那些紙人。
「我來您這買兩個紙人。」
眾人有些疑惑,也不知他買紙人為何會招來老板的嫌棄。
在路過李孤行等人身邊的時候,那年輕人無意間看到了慕容淵,立時愣住了,再也挪不動腳步,那雙貪婪的眼楮從那些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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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挪開,萬分難移,幾乎長在了慕容淵的身上。
慕容淵一把揪住他脖領,提了起來,「你看什麼看?!」
那人「嘿嘿」笑了笑,笑的分外婬邪,兩個眼楮眯成的月牙里好似裝了無敵的深淵,而在那深淵之中慕容淵已經成了他的獵物。
但他終究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更沒有那個能耐,便是用上下三濫的手段也決計抬不過李孤行的眼楮。
慕容淵被他瞧的怕了,還未等他說話便已將他放下,順勢搓了搓手,挫下了好多污穢。
那年輕人又在慕容淵身上猛看了幾眼,轉頭對老板道︰「你這有沒有紙人想這個姑娘這般漂亮的??」
那老板顯然生了氣,但卻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目光逐漸軟了下來。
「我可沒有那麼好的手藝,你若是想要這麼漂亮的紙人去當媳婦,那就去找別人吧。」
‘當媳婦’這三個字自他口中一說出來,立時將李孤行等驚的不行,四雙眼楮齊刷刷的瞧向那個年輕男子。
他顯然感受到了來自四人的烈烈目光,渾身上下不自在起來,回頭沖四人叫嚷道︰「瞧什麼瞧?我活了快三十年了,還是個有童真的爺們,一桿鐵槍快三十年沒有出鞘了,還不讓爺們快活快活?」
他這話說的骯髒至極,慕容淵、蚩凰自然不懂,駱大狗听得懂了卻還不如沒听過,羞的堵住了耳朵。
只有李孤行尷尬的笑笑,「三十年是夠久了。」
那年輕男人咧嘴一笑,漏出一口黃牙。
「別笑話我,家里窮,娶不起婆娘。」
李孤行這才注意到他的穿著,那一身油黑的破衣小的可憐,連四肢漏出半截,估計這衣服從小時候穿在身上就沒月兌下來過。
慕容淵很顯然也看到了,他又搓了搓手,惡心的無以復加。
年輕男人對著老板賤兮兮的笑了笑。
「老板,賒賬,賒賬哈。」
那老板很是嫌棄,指著邊上的一個紙人道︰「你將他拿去,莫再回來了!」
年輕男人弓著腰、貓著背,一溜煙的跑了過去,嘴里已經流出了哈喇子,在那紙人面上狠狠親了一口,轉身跑了。
看著他灰溜溜的背影,老板嘟囔了一句,「別的漢子都戰死了,怎留你這麼個禍患?」
這一句李孤行听得真切,尤其‘戰死’兩個字又為刺耳。
他問道︰「老板,你說這里的男人都戰死了?近些時日打過仗?」
老板道︰「是啊,官府欺壓百姓,前年的稅都還沒補齊,今年又要加稅,加上時令不好,地里也沒甚糧食。不打仗難道要餓死啊!」
「你們這里鬧了災禍?」
老板冷笑一聲,「客官是從中原來的吧。」
李孤行正色,行了一禮,「正是。」
「你們中原土地肥沃,我們這可不像你們。更何況官官相護,來一個縣老爺便搜刮一波,都拿這里當發財的地方了。誰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這一句倒是扎進了李孤行的心里,官逼民反只是書中的四個字,卻要世世代代的人用血淚來寫。
「那你們這個鎮子的百姓都被征闢走了?女人呢?孩子呢?」
老板道︰「自家丈夫死了女人和孩子又如何活?都逃了,像我這樣傷不了戰場,又無父母妻兒的只能留在這里。」
老板這話說的很有水份,據他所知,此地並沒有發生什麼戰爭,怎會有這般慘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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