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從官道斜入山內的一條土石小路,李言深吸了一口氣,當初離開時,正是從這條土石之路上,坐著國新叔的馬車,與哭啼中的李山、李玉離開了生他養他的地方,李言的耳邊似有馬車的 轆聲和風中娘親與四姐的哭泣聲。
二女見著李言就這般站在路旁發呆,不由互望一眼,他們三人早在距離大青山百里時便收了法器,那里已經偶爾會有獵戶出入了,這便不好空中飛行了。
落下後,鑒于龔塵影與趙敏的驚世容顏,李言不想無生事端,便讓二人化出了斗笠青紗遮了面容,這才步行出了大青山,時至午時便已到了青山隘的官道之上,在管道上行走,他們三人這般裝束,李言與龔塵影穿著仍是墨綠長袍,趙敏一身白衣,三人裝束也是極為惹眼,卻也引起了不少途中商旅路人側目,這一切卻好在時至午時,這里來往之人並不是很多,行了約莫十里左右,便來到了小山村山前入口。
這一路步行而來,依三人的修為,絲毫出不得半分汗來,龔塵影與趙敏也少了話語,只是趙敏一中路行來,卻是一臉的稀奇,不時看著路旁的花花草草和偶爾側目看向她們的路人,眼中充滿了好奇。
這方天地雖有靈氣,幾乎卻是可忽略不計,她鼻中聞到的都是帶著泥土氣息的自然草木之味,所遇之人個個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偶爾有一輛馬車路過,依她的神識當可輕易看清馬車上寬大轎廂之內,乃是一名穿著雍容的老婦,花白頭發梳的半塵不染,依著車廂木壁,身體隨著馬車的前行而輕微搖晃,正半眯著眼假寐中,身旁有丫鬟輕搖羅扇,轎廂正中更有寬大矮桌,桌旁有數名美艷女子,幾人互相調笑間,你一句「紅兒這是思春了,定是那劉家大公子遞了錦帕與你……」她一句「二姐你憑得亂舌,前幾日我方見你包了香囊從院門後出去……」「你……你……你閉嘴,看我不撕爛了你這小妮子的嘴……」嬉笑間幾女鬧作一團,還不時拿起桌上水靈靈的葡萄放入櫻桃小口之中,那假寐老婦人卻是听得半眯著眼裝睡中,臉上卻掛滿了笑意,馬車在馬夫輕喝聲中,咕轆轆遠去……
那些話語落入趙敏耳中,她如玉似雪耳垂頓時燒起了紅霞,心中對這種從未經歷之事,更是升起一種不知味的情感,想著那幾女,她不由想到了與小時相伴的龔塵影,即便是二人,那時也是日日修煉,數日說不得幾句話,根本無方才車中幾女那般隨意逍遙,不由心中黯然。
只是再想起那幾女口中所說情語調說,趙敏心跳不由加速,想起自己懷中也有小時娘親給的香囊,她不由透過青紗看向了走在前方李言的背影,而就在此時,不知怎得,龔塵影卻似無意的從一側握住了她的玉手,讓她心中一驚,有種被人窺破心事的感覺,被握之手不由輕顫,臉上不爭氣的紅了幾分,龔塵影也是收回看向遠去馬車的目光,心中同樣生起波瀾。
一路行來,趙敏所遇之人也是各異,有手拿農具的年輕夫婦,看見他們在三人時便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三人觀看,似被三人身上月兌俗的氣質震懾,眼中羨慕之色,然後互相低語中慢慢走遠……
也有側馬揚鞭疾馳而過的江湖勁客,呼哨聲中帶起塵土,滾滾遠去……
更有粗布短袖壯漢,脖子上騎著三四歲的孩童,孩童不停的起伏,口中稚女敕的喚著「駕駕駕……」壯漢不由笑罵,抬起手來輕拍孩童「你當老子是那牲口麼,你他娘的……」
商旅之人也是一行車馬,遇人便是一幅極警惕的樣子,不時有騎士旋馬在拉滿貨物的車圍前後奔走,目光卻凌厲看向四周,見了李言三人也是戒備之色頗濃,見他三人並無靠近的意思,掃視幾眼後隨著商隊漸行漸遠。
凡此種種,趙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美目連連閃爍,就連龔塵影看到這些後,心境竟也有了某種觸動,那久固的假丹之境竟有了一絲松動,這讓她不由心中驚疑。
李言則是歸心似箭,對此也是見慣了,當年他來往軍師谷與青山隘城中時,這類事情卻是日日相似了。
站在小路口,李言思緒翻涌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二女,他微微一笑,然後一步跨出,踏上了小路,只是在他踏上小路的瞬間,以他的修為,竟然覺得手腳有些顫抖。
山路彎彎,一側山壁,一側青草,三人行入其間,身後官道上聲音漸離漸遠,幾個拐彎後,只剩下了天地寂靜與三人踏地聲音,以及山壁上風吹橫生指天的狗尾草發出「沙沙」之聲。
「你……你小時就住在這里?」行走間,李言身後清脆的聲音響起,李言聞言一楞,這是趙敏的聲音,她這一路行來基本就不曾向他開口,大部分都是與龔塵影輕聲低語,大半時間卻是李言獨自一人打坐了,弄的幾次龔塵影都覺得冷落了李言,歉意的偶爾主動與李言說上幾句。
李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轉頭笑道「這里已經離山村不遠了,前方再拐過四個彎,便是到了,小時這里卻是常來的,與三哥和村中玩伴,四處去野,下河模魚,上樹掏鳥,附近也算是走遍了,這里也算是一處吧,只是每次出來卻不一定就是此處是目標的,可能是別的地方,但玩心一開,便四處亂去了,也可從另一方向就來了此地。」
李言如此一說,就連龔塵影听的也是有些羨慕了,她也想起了自己童年,雖也住在群山之中,卻同趙敏一般並無玩伴,只有族中規矩和血脈之間的不斷競爭,迫使她只有不斷的努力修煉。
「哦,日日的模魚抓鳥,便有這樂趣?」趙敏有些奇怪的望向李言。
李言听後,不由一陣苦笑,開口道「修仙者自是舉手間隔空便可攝物過來,輕而易舉,我們可都是凡人,而且模魚有模魚的樂趣,那是一種等待時機,成功與失敗並存的樂趣,而且還可以通過地籠,或封起一段小河等手段,過程最快樂。爬樹去掏鳥也是……」51
正說間,李言忽的眉頭一皺,猛的抬頭望向一側的山頂,而與此同時身後二女也是抬起了頭。
「此處怎麼有修仙者?」龔塵影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們三人本來自上了官道之後,神識便收斂起來,但強大的修為讓他們的神識仍是在周邊附近環繞。
李言臉色陰沉了下來,這里出現修仙者,而且離自己家如此之近,是何目的?他神識前後一掃,發現這時這條山路上並無他人,身形一晃,已然從原地消失,而龔塵影與趙敏也是身形一個模糊,蹤跡皆無。
山頂之上,二名身著黑袍的修士,已從盤膝從站了起來,正遲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就在剛才他們神識中有三人出現,可是猛的三人卻已失了氣息。
「這……這是修士?」一人警惕的望向四周。
另一名黑袍人正神識全力展開,可神識之中除了遠處的村民之外,並無剛才那三人氣息,不由他臉上滲出汗來,不由低聲輕喝起來。
「是誰在這里鬼鬼祟祟?」
他這一聲,讓之前那名問話的黑袍人後背發涼,他知道這位師兄可是門內高手,看他滿額頭的汗水,根本就是沒有發現對方的樣子,他也是輕喝一聲「是何方道友,請現身相見。」
二人發問的同時,不由各自將手伸向了腰間的儲物袋。
「如果是我,就不會想著去拿出法器。」二名黑袍人手剛踫到儲物袋,一道冰冷的聲音自一側驀然響起,接著在二人肝膽俱裂中,他們身側二丈開外,空間輕微扭曲中,一道身影突然出現,這道身影出現的如此突兀,根本沒有半點聲息,而且距離他們是如此之近,就在二人驚駭欲絕中,又有一道冷徹如骨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你們是血葉宗的弟子?」
這聲音讓二人如墜冰窯,急忙回頭中,發現那里正站宗二名頭戴青紗斗笠之人,听聲音像是女子。
只是這突然出現的三人身上的氣息,讓二人渾身發軟,有一種遇見宗門老祖的感覺,其中那名最先輕喝出聲黑袍人,听見後發問之人竟似知道他們宗門,心中稍稍放松,硬著頭皮對著三人做了一個半圈拱身,急忙開口。
「晚輩血葉宗徐是,王無意拜見三位前輩。」
「果然是血葉宗之人,你二人在此何事?」李言眼楮一眯,他剛才就發現了二人身穿血葉宗服飾,這才沒有立即手出,而且看清血葉宗服飾後,他已想到了一些可能。
「三位前輩,我等乃是奉命在此守候這里一修士家人,此修士可是魍魎宗修士。」那自稱徐是的修士急忙開口,他二人乃是宗門中的高手,修為也都分別達到了凝氣九層和八層,只是眼前這三人卻是氣息恐怖,他感覺對方只需一個念頭便能要了自己二人的小命,所以急急說出,並且生怕這三人是路過此地的修士,不待自己說清便會出手,急忙也將魍魎宗搬了出來。
龔塵影與趙敏一听,不由臉露奇怪之色,望向了李言,李言听後心中一松,果如他猜測一般,但他仍是冷冷開口「魍魎宗修士家人?何故需要你們在此守候?」
徐是一听繼續追問,並且他也听出了李言口氣中語氣的緩和,不由心中一松,暗道自己還好見機的快,說出了魍魎宗,不然還真是難說了。但他仍是恭敬不敢抬頭,與王無意繼續恭身回答「此乃我宗血葉上人四年前奉了魍魎宗三名修士命令,要我等附近一宗二家族輪流守候在此,不允許邊境二個王朝對這里有所傷害。」
「噢?那這山村中你等守候的人家姓什麼?」李言言語越發緩和。
「這……這山村皆是李姓,可這位上宗修士原先乃是青山隘軍中之人,四年前入了魍魎宗。」徐是听出李言聲音緩和,心中越發放心,看來魍魎宗名頭真是無人敢惹,只是問的奇怪。
可是他卻不知李言卻是故意這般發問,以他的小心,看似隨意,卻故意隨口中再次確認二人話中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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