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難得的好天氣,宜開工,雪域天池西南側的一片平坦地面上,數百名墨家弟子完成了丈量、測繪等工序,然後親自挖掘地面,埋下了傳送陣必須的符石、陣石、篆刻銘紋靈石等等,一座傳送陣法的復雜程度遠超想象,每鋪一層陣石之後,培上泥土,然後再鋪一層,層層推進,最後才是地表上的極快陣法核心符石的樹立,工序繁瑣,耗時持久。
好在,這一切的物資與工匠費用都由大商王朝出,否則的話雪域天池恐怕就要原地破產了。
山君祠那邊也開工了,劉星舒調遣了多達150名工匠,一部分石匠已經在後山采石了,還有一部分正在將山君祠破損不堪的屋頂、外牆都給拆掉,事實上除了山君祠內的柱石之外,幾乎全部都要換一套新的,沒辦法,百年的風雨飄搖,動輒就有十三境、十四境在這里打架,地動山搖的,之前楚懷昔修築的山君祠已經扛不住了。
林昭將整個雪域軍團的數十名炊事騎卒都給抽調了過來,一部分給墨家弟子們做飯,一部分則給修葺山君祠的工匠們做飯,甚至派人去白魚溪撈魚,中午時工匠們的午飯就不僅僅只有面餅、番茄炒蛋了,還會有熱騰騰的白魚湯可喝。
此外,負責護衛的5000名朱雀騎那邊,林昭也讓木帶人送去了不少豬肉和米面等等,為了讓大商王朝的人吃好,林昭可謂是把雪域軍團的家底都給拿出來了,看著一扇扇的野生山豬肉被送出去,木直氣得頓足捶胸,心疼不已。
中午時,就在山君祠的工地一旁,林昭、蘇山君、劉星舒席地而坐,一旁還有一位十境雲師韓不語,飯菜很簡單,也是面餅、番茄炒蛋和一盆白魚湯,梔皺著秀眉,覺得這幾位雪域天池的「大人物」也未免太寒酸了,于是偷偷命令一名炊事騎卒加餐,給幾位大人添了一份香噴噴的紅燒肉,頓時林昭、蘇山君等人都笑得合不攏嘴了,韓老劍仙更是沖著梔豎起了大拇指,贊不絕口︰「三掌櫃,你身邊的這位小女娃兒妙得很啊!」
林昭瞪眼道︰「人家十一境劍仙,什麼小女娃?韓老劍仙你一會挨砍了我可管不著啊!」
「啊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從今以後,老劍仙對梔說話的態度格外尊敬了。
……
一頓飯吃完,喝了不少酒,林昭微醺,而劉星舒這位儒官顯然酒量也不太好,喝得滿臉通紅,趁著醉意,說是想看看雪域天池的風景,眺望一下當年雪域天池林白衣劍斬十三境大妖白瀾的地方,于是,林昭策馬,與劉星舒並肩而行走到了北側的一座斷崖上,遠遠的就能看到九丈原了。
「九丈原。」
林昭伸手一指遠方,笑道︰「當年林白衣戰死的地方,也是在那里用斬龍劍斬了十三境巔峰白瀾的,就在那棵歪脖子樹的北面一點,原本那里有一座小山丘的,但是林白衣自爆戰神膽戰死的時候把那里給炸平了。」
「哦,這樣啊……」
劉星舒醉眼朦朧,但依舊拼命的睜大眼楮,想要看清那一片所在,看了許久,他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道︰「白兄弟,你知道嗎?其實嚴格說起來,我還得叫林白衣一句小師叔呢……」
「啊?!」
林昭一愣︰「怎麼說?」
劉星舒的神色有些頹然,道︰「當年,消息傳回儒家學宮,說是林昭臨死之前拜儒聖秦歲寒為師,而我的先生是子懷先生,當年戰死雪域天池的顧子熹的師兄,所以啊,我家先生是秦先生的師佷,林昭與我家先生同輩,他又是秦先生那一輩人最後的一位弟子,他不是我的小師叔還能是什麼?」
林昭不禁失笑︰「這樣啊……」
他再看向劉星舒的時候,就用長輩的眼神了,小伙子人不錯,雖然披著大商王朝的五品官服,但心里頭卻正直得很。
劉星舒皺了皺眉,道︰「我家小師叔是整座天下的英雄,是讀書人的楷模,年僅十六歲,劍斬十三境巔峰大妖、設下一座天爐策略力挫北方四族數百萬精銳,將我人族的氣運延綿百年,何等的擎天架海之功?我劉星舒身為小師叔的師佷,虛長這麼多歲,慚愧啊……整日里泡在這大商的官場中,為那些大字不識半斗的王族篆寫藏書、分門別類,說得好听是一個秘書監,說得不好听,不就是大商王室養的一個御用文人嗎?」
他有些氣餒,皺眉道︰「若是有的選擇,我心里一萬個願意像小師叔一樣戰死沙場,讀書人就該有點讀書人的樣子,對不對?」
「對,也不對。」
林昭笑道︰「劉星舒,其實你也不算是什麼大商王室的御用文人,畢竟你執掌藏書,也是為天下的讀書人延續學問對不對?整個天下的書籍,哪里還會有大商王室的藏書這麼豐富,這麼完整?你當好這個秘書監,就等于是為天下的讀書人保存了他們的心血,所以不用妄自菲薄,你和林昭都是這個世界不可缺少的人,其實是一樣的。」
劉星舒眼圈一紅,道︰「白兄弟,我曾經也有一身傲骨,曾經也覺得讀書人不應為了五斗米折腰,但如今呢?迎見上官的時候,我劉星舒不也是要折腰,白帝城的酒宴天天就沒有斷過,那些京城中的官員,那些外放回京的諸侯,他們會客的時候你知道我算是什麼?」
他一臉失望,道︰「只能在權貴面前舞文弄墨,寫一兩首詩賦來討權貴的歡心罷了,討好得到位了,能保得住這個秘書監的官位,討好的若是不到位了,興許就被灌的酩酊大醉,每天趴在城牆邊吐得渾身都是,在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我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當了大商王朝的狀元,難道就是為了做這些事情?」
這時候,林昭都有點心疼他了,笑道︰「這個問題太大,我恐怕回答不了你,你得找更厲害的人詢問這個問題才行。」
「能問誰呢?」
劉星舒皺眉道︰「是我自己心境太窄罷了,如今依舊還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元嬰境……整個師門中,官位最高,但境界最低,想我的大師兄都已經年紀輕輕十二境了,學問又高,而我劉星舒跟大師兄一比,簡直一錢不值。」
「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時時與別人比。」
林昭道︰「世上一定會有人比你更優秀,你劉星舒應該想的是與昨天的自己比,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心境更好了,是不是學問更高了,我學問淺,只能拿這句爛大街的話來勸你了。」
「哈哈哈~~~」
劉星舒苦笑一聲,酒醒了大半,道︰「謝謝你啊,白兄弟!」
「客氣!」
林昭抱拳一笑,道︰「你劉星舒來到雪域天池,沒有像是別的官員一樣克扣物資、工錢,而是一心一意的督造傳送陣和山神祠,是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劉星舒笑笑︰「其實,我今天上午點算過物資了,還能余下不少,你還有什麼需要,比如在雪域天池上建個酒家、建幾排營房,或者是修幾座橋什麼的,都可以做到,畢竟這群工匠是拿了戶部的工錢的,工期又長,之後還可以再做一點事情。」
「好啊……」
林昭不禁失笑,道︰「白魚溪上多修建幾座石橋,小鎮里修建一些房屋,也可以建造一些倉庫,供雪域軍團存放糧草、器械等等,而且以後雪域天池上人丁興旺起來之後,酒家、店鋪、書肆、學堂之類的都應該有,反正,你看著建,我相信你的眼光。」
「嗯!」
……
就在兩人閑聊的時候,北方有動靜了,原本駐守在九丈原上的妖族第九軍帳緩緩向北撤退,空出了一整片的九丈原。
「梔。」
林昭一聲呼喚之後,梔隨風落下,道︰「在。」
「九丈原那邊怎麼回事?」
「第九軍帳撤退了,也不算是完全撤退。」
梔眯起一雙美眸,看穿雪林背後發生的一切,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道︰「似乎……妖族又派來了一座軍帳的兵力,並且還有不少預備役出現了,是要彌補之前第九軍帳的戰損,大人,不出意外的話,在不就的將來,我們要面對兩座軍帳、四十萬妖族軍隊的兵力。」
「知道了。」
林昭點點頭,看來,上次林星楚、林婉華馳援雪域天池,砍廢了大妖蘆,砍傷了大妖苻生,打走了兩個十三境的事情已經讓妖族祖山那邊十分震動了,至于眼前派來的兩座軍帳的兵力,林昭不擔心,沒有大妖坐鎮他們不敢攻山,在梔、木、楚雨等人的面前,這些妖族軍隊上山就是找死,特別是梔,十一境劍仙,九把妖魂劍,刷怪能力超強。
「梔。」
林昭看向她,道︰「第十把妖魂劍開始重新淬煉了嗎?」
「嗯!」
梔左手一揚,一柄血紅色劍胚出現在林昭眼前,她微微笑道︰「雖然現在還比較弱,但多殺幾個妖族的中五境、上五境,借用妖丹力量淬煉,很快就能成形了。」
「嗯!」
……
與此同時。
後山杏林處,一位身穿墨青色蟒袍的中年人凌空落下,正是十一境雨師岳凌,他輕輕五指一張,對著一片杏林笑道︰「這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了,把那支兵家點將筆交出來,否則……死路一條!」
杏林中,其中的一株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