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陳依舊昏迷不醒,臉色發紫,尸毒攻心之下,他的氣息也變得越發的微弱起來,幾乎已經不及常人了,而陳的母親嚎哭不絕,終于昏厥過去,被林昭派人送下山照料去了,清冷的月光下,林昭一個人坐在天然居的荷塘邊,皺眉不語。
「大人。」
腳步聲中,楚雨來到了林昭身邊,緩緩單膝跪地,眼圈通紅,道︰「你不要自責了,其實這件事都怪我,我不應該讓陳跟著我一起下北山的……如果不是我一念之差,陳也不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大人對我有任何責罰,楚雨都認……」
「楚雨,起來。」
林昭的聲音很輕,道︰「我們都先別急,我已經讓梔去墨家祖庭求救了,興許墨家祖庭的高人看過之後會有解毒的方法。」
「嗯……」
不久後,一縷劍光從東方而至,瀉落在雪域天池天然居的前方,正是梔御劍歸來了,一旁,還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身穿墨家鉅子一輩的服飾,是一位十二境墨家老神仙。
「大人!」
梔恭敬道︰「這位是墨家祖庭的秦珩前輩,也是墨家祖庭最擅長陰陽醫理的老前輩。」
「林昭參見秦珩前輩!」
林昭急忙起身,道︰「事不宜遲,請前輩立刻醫治陳!」
「好!」
十二境墨家老神仙點頭︰「帶路!」
「是!」
林昭走在前方,將秦珩帶入書房,秦珩在看到陳傷勢之後,眉頭緊鎖,道︰「這不是一般的尸毒啊,而是淬煉千年、萬年的尸寒之毒,怕是背棺人嫡系一脈才有的手段……多虧這小子肉身強橫,否則的話此時此刻怕是已經尸毒攻心命喪黃泉了。」
「老前輩!」
林昭皺著眉︰「有救嗎?」
「難。」
墨家老神仙道︰「這種冰寒尸毒世所罕見,在人間的醫經秘典上更是從未見過有任何關于解毒之法的記載,我這里……只能為你們寫下一個方子,你們按照方子抓藥、煎藥,或許能讓他熬過這個夜晚,若是能熬得過去,接下來就看這小子的命夠不夠硬了,命夠硬的話就能挺得過去,不夠硬的話……恐怕就神仙難救了。」
「好,多謝老前輩!」
林昭急忙取出一張白紙,然後拿出自己的千騎卷雪沾上朱砂,請老神仙寫方子。
墨家老神仙看了一眼千騎卷雪,不由得心中一笑,看來傳說中的事情是真的,當年的雪域天池林白衣真的轉世了,曾經那位劍斬十三境白瀾的少年長大咯,只是可惜自己幫不上太大的忙,只能寫一個方子盡盡人事罷了。
方子寫成之後,林昭立刻交給楚雨,道︰「從傳送陣走,去白帝城最好的藥鋪抓藥,要快!」
「是,大人!」
楚雨轉身御風下山而去。
墨家老神仙抱拳︰「既如此,老朽已經幫不上更多的忙了,就此別過。」
「梔。」
林昭恭敬道︰「送老前輩回墨家祖庭。」
上五境劍修御劍飛行的速度極快,消耗的靈氣也少,所以由劍仙送人最合適不過,省得老神仙還要自己施法御風飛回去。
……
不久後,楚雨去而復返,就在荷池一旁生火熬藥,林昭則反復看著方子上的熬藥方法,反復確認,就這麼看著楚雨熬藥,不遠處,木、項薊兩人並肩而立,都是握著拳提著一顆心下不來,陳是木的弟子,他最為心緊,而項薊則從來沒見過林昭像眼前這樣這麼焦慮過,兩人心頭都很沉重。
桐予、王玥則站在窗外,透著窗子看向陳,兩張俏臉上寫滿了憂心,如果陳這一次熬不過去的話,那以後在山巔別苑的山路上練拳、練劍的時候就再也不見到那憨厚的少年,以前,兩位少女動輒在山路上「欺負」陳,如今看到陳的慘淡模樣,兩人心里其實十分難過。
「王玥姐姐。」
桐予秀眉輕蹙︰「陳能熬得過去嗎?」
「不知道……」
王玥抿了抿紅唇,轉身看向劍眉緊鎖的林昭,道︰「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山主會像現在這樣……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了。」
桐予眼圈微紅︰「林昭哥哥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如果是我們出事了,他也一樣會這樣的……」
王玥鼻子一酸,苦笑著點頭︰「嗯……嗯……」
……
一小時後,藥已經熬成了,林昭親自端著走進房間,楚雨將陳的身軀抱起,撬開嘴把藥給緩緩的灌了進去,之後陳的臉色稍微有好轉,但好景不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臉色再次泛著濃郁的紫色,墨家老神仙的方子確實只能指標,卻不能治本。
「真的沒救了嗎?」
木站在一旁,雙手握拳,渾身微微顫抖,眼楮紅紅的看向林昭,道︰「大人,這麼多年來其實陳算是我的第一個親傳弟子,真正的把一身拳法、拳理都傾囊相授的人,這孩子樸實厚道,練拳也勤苦,而且是完全把雪域天池當成家了,如果他就這麼死了,我木身為師父,有什麼臉去面對他的母親啊……」
「好了。」
林昭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都出去,讓陳好好休息。」
「是。」
一群人都到了外面,在燈籠的光輝下,沒人有睡意。
又過了沒多久,空中一縷劍光落地,梔回來了。
「還是不行嗎?」梔柔聲道。
林昭搖搖頭,沒有說話。
楚雨道︰「接下來恐怕就像是老神仙說的一樣了,要靠陳的求生意志,要靠他自己熬過去,我們再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
梔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站在林昭一旁,她分明感覺到,林昭其實十分難過。
「梔,起巨闕傘大陣,遮蔽雪域天池上下的一切氣息。」
林昭深吸一口氣,道︰「妖族、背棺人,說不定都在窺探我們這里的一切。」
「是!」
梔遙遙一抬手,頓時巨闕劍凌空飛去,懸空立于雪域天池上的低空之中,為雪域天池披上了一層淡金色薄暮。
……
又過了許久,有人御風上山來,是徐盛,一手提著帶著血跡的戰刀,一手將一名擁有翅膀的妖族夾在腋下,將妖族的尸體朝著地上一扔,道︰「大人,末將剛剛發現了一名隼妖,應該是來打探我們雪域天池的消息,已經被末將一刀劈了。」
「知道了。」
林昭點點頭︰「辛苦了,老將軍。」
「沒事。」
徐盛轉身下山主持軍務,而梔則皺著眉頭道︰「妖族這時候派斥候上山打探情報,什麼意思?我們雪域天池與背棺人的一戰明明是佔了絕對優勢,以微弱的損失斬殺上百個背棺人,妖族在這個時間點趁虛而入,也不合理啊。」
「嗯。」
林昭目光深深的看向南方,道︰「隼妖上山打探情報,未必真的就是為妖族打探的,也可能是為別人打探的也說不定。」
木、楚雨皺眉,不知道林昭說這些話的深意。
「山主!」
這時,王玥突然跑了過來,急切道︰「陳吐血了!」
「啊?!」
一群人急忙沖進書房,只見陳連連劇烈咳嗽,不僅僅是吐血,甚至就連耳朵、鼻子、眼楮之中也在流血,而且流出的是濃稠的紫色血跡,帶著淡淡的惡臭,心口的傷口位置更是開始變硬,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愈合的跡象。
「尸毒太猛烈了……」
梔紅著眼圈︰「就怕這孩子會撐不過去啊……」
「陳……」
桐予、王玥一起看向那少年武夫,她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眼了。
「你們都出去。」
林昭輕聲道︰「讓我跟陳說一會話。」
「是。」
眾人紛紛退了出去。
……
林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軀坐得筆直。
「當初你離開山里,說是想跟我一起殺妖,可是到現在你殺的都是鬼族,可是一只妖都沒有殺過啊……男子漢大丈夫,做事一定要有始有終的……」
「不怕你笑話,當年我也只是個八境武夫罷了,第一次見到鬼魅的時候,嚇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其實說起來你比我這個當哥哥的要強多了,不但境界高,也有膽識。」
他仰起脖頸,看著窗外,聲音微微顫抖︰「小子,你還只是區區的九境罷了,還沒見到上五境的風光呢?想當年,人族十二境武夫陳老帥,何等厲害,一身沖天拳法,為人族手撕十二境大妖,以十二境的境界,聯手十三境劍仙陸星合,就敢去戰妖族的七名十三境大妖,那需要何等的氣魄與膽量。」
「陳啊……」
他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道︰「在我心中,你跟陳老帥是同一種人,我對你的期望很大很大,我覺得你陳就應該是我們雪域天池上出現的第二個重生境武夫,應該是能一腳踏碎妖族脊梁的人,這些風光,你都還沒有領略過啊……」
他揚眉看向陳,道︰「別讓我失望,別讓娘親失望,活下來,好嗎?」
……
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武夫竟然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下一刻,一縷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金色光輝從天而降瀉落在林昭身上,林昭抬頭看天,心頭一凜,渾身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要炸開一般,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有一種力量在詢問自己,想要回歸身軀之中,但似乎它還有第二個選擇,這里有兩個人,都可以作為載體!
「……」
林昭輕輕搖頭,表示不需要,一旁人的比自己更加需要,于是,縈繞在他身周的金色光輝發生了一次折躍,盡數揮灑在了陳的身上!
伴隨著「滋滋」的輕響聲,一縷縷金色紋理出現在他心口的受傷處,緊接著,一股磅礡武道氣運聚攏在天然居上空,而陳身上的紫色則不斷褪去,恢復紅潤,心口處更是「嗡嗡嗡」的顫栗,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要掙月兌命運桎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