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扶蘇長城,劍冢禁地。
一位雙腿被鐵鏈纏繞住的老者坐在劍冢一旁的山坡上,那鐵鏈上浮現著一縷縷繁復晦澀的金色銘紋,連入地底的又是一座若隱若現的大陣,這大陣連著整座山,而用扶蘇長城的一方氣運與一整座山幽禁住的一個人,自然也是相當厲害的。
這老者是一位罪愆,當年是被陸星合親自一劍從空中砍下來,最終囚禁在這里,據說,他距離十三境劍仙只有一步之遙,但這輩子都絕無可能踏入十三境了,因為他踏入十三境的命數已經被當年的陸星合一劍給斬斷了,余生只能在這里為扶蘇長城的禁地劍冢看大門,直至老死,或者是自己活膩味了,直接兵解離世。
他名叫魏岩,听說是一個天生反骨之人,當年夏族戰敗,整個夏族的遺民都變成了刑徒流民,魏岩帶著一群劍仙向陸星合提出了建議,既然大商王朝不把自己這群夏族後裔當人看,那扶蘇長城也沒必要為人族鎮守北方門戶了,不如直接與妖族合作,假借妖族之手滅掉大商王朝,重奪天下。
陸星合當時破口大罵,連連問候魏岩的娘親甘霖娘,罵得魏岩一度抬不起頭,在陸星合心中,夏族、大商之戰終究是人族內戰,而如果夏族後裔與妖族合作,即便是重奪了天下,最終這座天下也不再純粹是人族的天下,而會被妖族處處插手,成了別人的附庸。
之後,魏岩率領一群劍仙發動叛亂,但早早的就被發現,陸星合親自出劍,最後砍斷了魏岩入十三境的前程,將他變成了扶蘇長城的刑徒,永生永世的困在了此地。
「沙沙……」
山谷處,有幾人走了過來,一個是池中魚,此外則是秦羽、劉希朧兩人,池中魚目光中滿是決然,秦羽、劉希朧則神色復雜。
「嘖嘖,又有人來送死?」
山坡上,一身破破爛爛的十二境老劍仙魏岩嗤笑道︰「我知道的,肯定不是秦羽或者劉希朧你們兩個,哼,兩個廢物!陸星合當初還指望你們兩個撐起我們扶蘇長城的天下呢,結果呢,到最後竟然還是林婉華那小妮子站出來了。」
「魏劍仙,你是前輩,你說得都對。」秦羽悻悻然道。
劉希朧的脾氣則沒有那麼好,皺了皺眉道︰「當年想帶著我們扶蘇長城投入妖族懷抱的投降派,這才是真正的廢物,呸!」
「嘖嘖!」
老劍仙咧嘴笑道︰「劉希朧啊劉希朧,當年天生將種的呼聲多高啊,老子差點以後你半只腳都已經踏入重生境了,卻不想如今還是個天元境後期,連圓滿都算不上,天下的天元境武夫中,雙陳為最,陳、陳曦這兩個都是妖孽,其次是林弱,林弱也沒差多少,之後才是雪域天池的楚雨、木以及鐵浮山的那些個十一境,這些人數完了之後才輪得到你劉希朧,丟不丟人啊!」
他哈哈大笑,一邊摳腳一邊笑道︰「哎喲喂,笑死我了,當年陸星合可是指望著你能不負所望,能成為我們扶蘇長城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重生境武夫的啊,結果呢,你這輩子也就是一個天元境了,脾氣大,本事小,呸,我們夏族怎麼會有這麼廢物的天生將種?」
「魏劍仙。」
秦羽無語道︰「少說點吧,這話要是讓表姐听見了,說不定你又要吃苦頭了,何必呢?」
「秦羽!」
老劍仙笑道︰「別以為你長得比劉希朧好看我就不罵你!你堂堂的天生劍種,怎麼踏入上五境之後就開始畏首畏尾了,是因為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了?早知如此,你當初就不該成婚,唯有把生死置之度外才能有目空一切的劍心,你秦羽就是拖泥帶水太多了,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是一個十一境劍修,你看看雪域天池那邊,蘇清酒,踩在十三境上的劍修,梔,人家斷了一條手也照樣是個十二境巔峰了,你啊你,當初陸星合就該把你帶到雪域天池去殺妖,學著梔一樣,跟妖族的那些修士踫一踫、死一死,興許這個十二境就有了。」
「行了啊!」
秦羽一頭黑線︰「魏劍仙罵了也罵了,也該罵痛快了,何苦來哉,莫非是想讓我和劉希朧道心崩潰不成,于你有什麼好處?」
「呸,我都懶得罵你!」
老劍仙啐了口唾沫,看向了池中魚,笑道︰「小哥,你叫什麼?」
「池中魚。」
小哥恭敬抱拳道︰「山巔別苑,林昭山主麾下的供奉。」
「哦~~~」
老劍仙指著池中魚,道︰「秦羽、劉希朧,你們兩個小王八蛋看看人家池中魚,這就是你們要學習的人,池中魚這小哥雖然劍心稀爛,似乎是過不了傳說中的情關吧,但人家玩得起,既然得不到那女子,那就拼拼命,得到一個山巔風光的大道也未嘗不可,這就是魄力的問題,你們兩個成家立業了就收心變得沒出息了,依我看,池中魚小哥將來的成就必然在你倆之上。」
池中魚撓撓頭,雖然是被罵了,但還他娘的挺開心的。
「魏劍仙。」
秦羽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一句話,我輩修士想登臨極境就別成婚!」
老劍仙伸手指著兩個扶蘇長城當代的中堅人物,痛心疾首道︰「女人只會影響你們出劍的速度,出拳的力度!」
「媽的……」
劉希朧撓撓頭,竟然覺得頗有道理,不愧是前輩高人。
「池中魚小哥。」
老劍仙笑道︰「進劍冢了就別回頭,一往無前殺過去,殺得劍冢里的那群鬼魅都不敢冒頭了再出來,听我這一句,千萬別回頭,千萬別猶豫,否則就是一個死。」
「是!」
池中魚頷首︰「多謝前輩賜教!」
「若是能活著走出來……」
魏岩眯起眼楮︰「請我吃一只燒雞。」
「不,兩只!」
池中魚一揚眉,堂堂的百花天下嶺南劍宗少主,缺錢嗎?不缺的,臨走時老爹心疼得要死,將自己的私房錢全部給了飛升遠游的兒子了,共計2000+顆金鯔錢,事實上池中魚的富裕遠超想象。
「走了。」
池中魚沖著秦羽、劉希朧一抱拳,旋即轉身御劍沖進了前方的禁地劍冢之中。
無所謂了,她又不愛我,那就拼命登高吧!
……
丹霞山。
傍晚,夜幕降臨,又有一群人行色匆匆登山,這一天對于這座一向冷清的丹霞山來說實在是太不尋常,以前,最多也就只有獵戶、樵夫可能會出現在丹霞山上,而且是十天半個月才出現一次,此地實在是太偏遠了,而今天,已經是第二撥人了。
這行人衣著光鮮,由一位身穿深藍短衫的年輕武夫帶著,後面則跟著一位淺藍長衫的讀書人,以及一位渾身流淌著磅礡拳意的中年武夫。
這行人,來自雲州呂氏商行。
年輕武夫正是呂氏商行家主呂一葦的獨子,名叫呂少言,年紀輕輕就已經修成了一個十境踏海境武夫了,而一襲淺藍長衫的讀書人則沒有修為,但卻是雲州呂氏的智囊,名叫沈誤,人稱沈先生,而那中午武夫則叫胡七,雲州呂氏扈從主管,天元境武夫。
呂氏商行是雲州最大的商行,用富可敵國形容也不算過分,也正是因為有財大氣粗的本錢,才能聘用一位天元武夫當扈從。
「師父,又有客人來了!」
道觀前,小滿大聲說道。
「哦?」
徐明安急忙迎出,在燈籠的光輝下,他看向一眾人,皺眉道︰「諸位……來我們道觀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
呂少言上前輕輕抱拳,道︰「我們是雲州呂氏商行的人,在下叫呂少言,呂氏家主呂一葦之子,听說道長手中有鎮元丹的丹方,所以特地登門拜訪,想要以一百顆金鯔錢外加十萬兩銀子的價格從道長手中買下這張鎮元丹的丹方,還請道長成全。」
「啊?」
徐明安皺了皺眉,道︰「丹方是師父傳下來的,師父如今不在此間,在沒有師父點頭的情況下,徐明安不敢私自丹方外傳,還請諸位見諒。」
「哦?」
呂少言身後,那天元武夫胡七咧嘴一笑,嘴角滿是猙獰,一身拳意不斷上涌,獰笑道︰「小道士,听你這個意思,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咯?我們呂氏商行好言規勸,還出了這麼一大筆錢你卻不願意賣,是想自討難看?」
「你……」
徐明安皺眉︰「你想怎樣?」
「給你點顏色咯。」
下一刻,胡七猛然一沉身,身軀宛若一陣風般的沖到了徐明安面前,瞬間徐明安只覺得月復部劇痛,緊接著整個人都倒飛出去了,砸碎了菜園的籬笆,躺在了一片菜地中。
「師父!」
小滿、小寒大驚,急忙沖到了師父身邊,卻發現徐明安口吐鮮血,神色慘白,吃了這一拳之後,幾乎快要睜不開眼了。
「搜一下!」
呂少言一抬手,頓時一群扈從沖進了道觀內肆意搜查。
……
「別哭,別哭……」
徐明安口吐鮮血,一邊安撫兩個孩子,一邊看向道觀方向,好在,丹霞譜和丹方他一直藏得極好,否則今天就真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