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幾名萬騎長帶著一群千騎長簇擁出現,一群人神色凝重,在李純陽身後齊齊單膝跪地︰「大執戈!余老副帥多年來兢兢業業,為了我林鹿軍團奔波操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他只是犯下了少許過錯,還讓大執戈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純陽目光低沉,緘默不語。
林昭目光淡然,一樣沒有說話,只是將壓力都給了李純陽。
轅門外,木騎乘烈馬,身後帶著一萬雪域騎卒,眼見林鹿軍團的軍官開始施壓,于是一言不發拔出了佩劍,一時間,一萬雪域騎卒也紛紛拔出佩劍,已然擺出了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若是今天林鹿軍團不交出余讓,就不會善罷甘休了。
「林昭哥哥。」
陳一襲青衫,身形健碩,走上前抱拳恭敬道︰「不如讓我來吧,由我向李純陽問拳,若是輸了,咱們雪域天池的軍隊便打道回府,若是贏了,他們就必須交出余讓,江湖上的事情用江湖的規矩來解決最為合情合理。」
林昭頷首默許。
「李純陽!」
陳轉身,聲音宛若炸雷般,瞬間渾身的拳意不斷上涌,身後呈現出一道農夫九拳覆海式拳意,無盡的波濤意境似乎隨時要吞噬一切般,拳架拉開的瞬間,無數林鹿軍團甲士就被拳風吹得東倒西歪了,他一步上前,頓時一身拳法愈發的沉重,幾乎快要讓李純陽窒息了,同樣是天元武夫,李純陽在陳的氣勢面前已然很難抬頭了。
「……」
這是一個何等妖孽的十一境武夫?李純陽想不明白,為什麼林昭能培養出這等妖孽來,他的拳法造詣上明明也不過如此罷了。
「林帥!」
李純陽再次抱拳,低聲道︰「李純陽再重申一次,我願交出余讓。」
「好。」
林昭點點頭︰「我相信大執戈。」
「來人!」
李純陽眉頭緊鎖,沉聲道︰「將余讓拘押過來,立刻!」
「是,大執戈!」
一群金甲侍衛齊齊轉身而去,不久後,一名老將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從帥帳中走出,正是余讓,雖然余讓並沒有上鐐銬,甚至都沒有解下佩劍,但整個人耷拉著腦袋,臉色極為難看,此時此刻的林鹿軍團雖然有十萬之眾,但面對山巔別苑諸多上五境強者的咄咄逼人,根本就連一絲勝算都沒有。
「唐廣君。」
林昭目光一瞥︰「拿了余讓,後退五里。」
「是,山主!」
唐廣君一掠而過,手掌張開,渾身劍意繚繞,直接以一縷劍意拘押了余讓的身軀,提拽著他返回了林昭身邊,余讓雙手被劍意束縛,整個人動彈不得,臉色極為難看,在風中沖著李純陽的方向大喊道︰「大執戈,余讓就要走了!我余讓這輩子只求一個快意恩仇,對不起很多人,但唯獨對大執戈問心無愧!」
李純陽神色陰晴不定,雙拳緊握。
「後撤!」
林昭一擺手,頓時一萬雪域騎卒護送著眾人朝著北方後退數里之遙,旋即將余讓重重圍困在中心處,夜色里,火把簇擁,將林地中心處照耀的猶如白晝。
……
余讓神色慘然,被唐廣君的一縷劍意拘押在林地中,動彈不得。
「桐予。」
林昭目光一揚,頓時那美麗少女的身影從天而降,桐予手握佩劍,一雙美眸中透著恨意,對于這一刻的到來她可謂是朝思暮想,就是眼前的那老賊當初滅了東梧國,將桐予一家斬盡殺絕,爹爹和娘親,還有年幼的弟弟都死在他的劍下,這筆血海深仇如果不報,桐予此生都會被仇恨折磨。
「林昭!」
余讓眯起眼楮,一雙眸子里透著怒意,也豁出去了,冷笑道︰「老子就知道,東梧國鹿粟的女兒,那該天殺的小賤人被你給藏了,當初我待你不薄,你竟然這般的陽奉陰違,難道你就不覺得自己卑鄙嗎?」
「好了。」
林昭目光淡然,道︰「到了這時候還振振有詞,你余讓如果不知道過錯,不妨我來給你數一數。」
「好,來啊!」
余讓怒吼道︰「老子倒想看看你能給我數出什麼過錯來!」
「其一。」
林昭淡然道︰「當初的東梧國已經被滅國了,葉城屠城或者不屠城都是你余讓一念之差罷了,但你為了所謂的犒勞三軍,為了掏空東梧國的底蘊,下令屠城,濫殺無辜,這事情不假吧?」
「敵國賊子,殺了又如何?」
余讓眼圈血紅︰「老子身為大商王朝的將領,殺敵難道有錯嗎?」
「沙場對壘,殺敵無錯,老弱婦孺一概不放過,這就是不是有錯無錯那麼簡單,而是你余讓該不該死了。」
林昭皺著眉頭︰「如果說你殺鹿粟一家是為了殺敵,那葉城的王宮呢?那些王後、嬪妃、官家之女像是畜生一樣被販賣,成了大商王朝王侯公卿的玩物,這些也是為了大商王朝?」
「不然呢?」
余讓冷笑道︰「那些大商王朝的王侯將相不拿出一筆足夠多的錢來,老子拿什麼發放兄弟們的軍餉,拿什麼犒勞三軍?」
「問題就出在了這里。」
林昭淡淡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族的將士居然需要用滅絕人性的屠城、劫掠來激勵士氣了?當年數百萬人族大軍挫敗北方四族聯軍的時候,難道也屠城了,也販賣妖族、魔族的婦孺了?你余讓身為林鹿軍團的副帥,治軍無方,不知道怎樣激勵士氣,只知道一味屠城,弄得東梧國人口斷絕,東梧國一地成了無主之地,無形中消耗了人族天下的底蘊,你竟然覺得自己有道理?」
「林昭,你真虛偽!」
余讓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道︰「老子鐵馬金戈近百年,大大小小的戰事經歷了上百場,輪得到你這黃口小兒在這里給老子說教?」
「那就說一個實實在在的道理。」
林昭冷冷一笑,道︰「你余讓信奉的是絕對的力量,覺得自己實力比東梧國強,想怎麼支配東梧國都可以,那麼眼前呢?我山巔別苑比你們林鹿軍團更強,我可以兵不血刃的逼著李純陽交出余讓,此時此刻,我對你有絕對的生殺大權,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理所應當?你不想講道理,沒問題,跟你這種畜生我更加不想講道理,桐予,交給你了!」
說著,林昭走上前,狠狠一腳踹在了余讓的腿上,踹得他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
桐予提著劍,一雙美眸中帶著淚光,抬頭看了眼林昭。
林昭輕輕點頭。
下一刻,桐予一掠上前,劍刃如電般出鞘,「嗤」一聲,毫不遲疑的一劍刺穿了余讓的心髒,旋即身軀橫移,拔劍、揮劍一氣呵成,從余讓的腦後一劍落下,頓時一顆頭顱滾落了出去,一股灼熱鮮血從余讓的脖頸處噴出。
「爹……娘……」
殺了余讓之後,桐予提著血跡斑斑的長劍轉身,朝著東梧國的方向將劍刃刺落在地,單膝跪地,眼中淚水橫流道︰「女兒為你們報仇了,你們的在天之靈敬請安息吧,桐兒會好好的練劍,會長大成材,你們不必再為女兒擔心了……」
林昭走上前,輕輕揉了揉桐予的小腦袋,笑道︰「好啦,別太難過了。」
「嗯!」
桐予點頭。
林昭則拎著余讓的頭顱,然後祭出一抹飛劍裹挾著余讓的尸體,帶著唐廣君、梔等人重返林鹿軍團的駐地,旋即一抬手,將余讓的尸骸扔在了轅門下,看著火光光輝照耀下的人族諸將,他目光淡然道︰「余讓殘忍暴虐,大戰之中動輒屠城,動搖三軍軍心,如今已經被我斬了,有不服的以後歡迎來找我林昭算賬,我就在山巔別苑,靜候。」
說著,他看向了李純陽,以心聲說道︰「大執戈,別怪我。」
「我……」
李純陽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哪敢怪林帥……」
「怪也沒有辦法。」
林昭淡淡道︰「余讓是你的部下,他犯下的過錯該不該死你心里最清楚,事實上我覺得余讓在東梧國的時候就該死一萬遍了。」
說著,林昭帶著眾人御風而去,返回雪域天池。
「……」
李純陽抬頭看著遠方林昭等人的背影,他真的不怪林昭殺余讓,只是……林昭此行真的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他李純陽啊,如此一來,他這個三軍統帥以後還怎麼號令三軍?
……
山巔別苑。
夜晚寂靜。
桐予的住處,在父母、弟弟的靈位前敬上一炷香,在這一刻大仇得報,桐予的心境算是完全打開了,再也沒有那麼沉重的仇恨壓著了,從今以後,桐予將會一心求取大道,一心跟著師父練劍,做到真正的心無旁騖了。
遠處,山巔之上,林昭在月下練拳,遙遙的看了一眼桐予,頓時嘴角輕揚,解開心結自然是好事一件。
一旁,柳璃櫻一襲紅裙,手握折扇坐在石頭上,看著林昭練拳,心頭滿是歲月靜好,這輩子都再也不想回石壁中做那壁畫神女了。
……
上界,無妄山。
一整座無妄山妖氣四溢,是妖族在上界的祖地,古往今來,所有飛升上界的妖族都聚集在無妄山上,也只有這樣才能留得住妖族在上界的一些香火,不至于被人族上界修士所滅。
此時,月光皎潔。
無妄山的山巔上一株月桂樹搖曳,樹下,一襲灰色長衫的蒼顏老者坐在樹下,正對一張石制棋盤,神色明滅不定。
無妄山之主,鯤鵬,上界妖祖。
至于人間妖族天下祖山上的妖祖,則是他的師弟,青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