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心里很清楚,數日之後將會進行的那個儀式只能算是這一次競爭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取消之後,而產生一個妥協的產物,完全就是一個過場,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而那輪山頂朝陽的出現,才是真正的,昭示著已經沉寂了三百多年的太陽學宮,重現天日。
曾經那個引起了無數爭議和目光的小小執事,只用了數十年的時間,就以讓人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真仙修士,成為了聖堂最頂尖的學宮教習。
在震驚感嘆之余,這件事情可並不只是人們的談資。
那些曾經被葉天教授過的弟子,都是因為此事心中有不小的波瀾起伏。
因為如今,他們可都算是被學宮教習教授過的弟子了。
正常情況下,想要拜入十二座學宮的門下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必須要擁有著最為頂尖的天賦才可以進入學宮,聆听學宮教習的教導。
比如高月那樣的弟子,若是放在外界,都必然是能夠驚動無數國度,乃至名揚所在大洲的超級天才,在入門考核之後,也沒能拜入十二學宮中,而是進入了次一等的四方峰東靈峰中修行。
更何況,就算進入了十二學宮,大多數情況下也是跟隨學宮中的先生或者教習修行,想要得到學宮教習的直接教導,實在是難如登天。
但如今葉天成為了學宮教習,那就不一樣了。
他曾經來者不拒,教授過的無數弟子們,現在都能算是得到過學宮教習的指點了。
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為曾經葉天在教授弟子過程中來者不拒的慣例,很多弟子們這個時候就不免產生了一些想法。
如今似乎是拜入太陽學宮,成為十二座學宮中弟子一員的大好機會!
最先的時候,是比如石元他們,還有一些在各自峰中修行並不如意,得到了葉天教導,產生了跟隨葉天修行念頭的弟子們。
這些人的數量本來就已經不少了。
但隨著葉天成為了學宮教習,這個身份的含義大幅度的水漲船高,讓一些本來沒有這種想法的弟子也忍不住動了心。
像石元他們本來就已經一直待在典教峰,就等葉天確定所在山峰之後就跟隨而去的,在看到那太陽升起之後的第一時間里,就來到了太陽學宮。
對于這些弟子們的到來,葉天自然也是極為歡迎。
他身上的那些氣運本來就是來自于這些人,葉天可沒有兔死狗烹卸磨殺驢的想法。
而且他如今雖然已經知道如何獲取氣運,但對氣運的本質了解還只是停留在表面,也不確定氣運在得到之後,又會不會消散,自然要小心一些。
一方面考慮到這種極為現實的問題,另一方面,這數十年的時間下來,對于詹台石元高月這些弟子們,葉天也已經很是熟悉,知道他們最起碼對自己都是一片赤誠之心。
也算是有了一些情誼。
葉天自然也不可能做出辜負他們的事情。
除了這些人,對于其他的人葉天亦是保持和之前一樣,只要願意來,他便會收下。
這種事情必然會觸動這些弟子們原來所在山峰的利益,但實際上葉天早就已經將幾乎整個聖堂的教習們都已經得罪光了,而且隨著那日渡劫之時,雖然弟子們不清楚,但在廣大教習和先生的眼里,雙方的矛盾已經是被放在了明面上。
如今這一點小小的影響,自然不會再去在意了。
而且這一段時間,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基本上聖堂里基本上所有返虛之上的教習,還有除了葉天和青霞仙子之外的學宮教習們,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樣一來,就更加沒有人去理會弟子們的這些事情了。
倒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青霞仙子所在的月之學宮。
然而那日青霞仙子為了葉天護法,甚至不惜以一己之力對抗其余所有教習的事情發生,再加上後來青霞仙子的幾次現身都和葉天在一起,如今在葉天入主太陽學宮之後,青霞仙子更是整日都在太陽學宮中。
在所有人的眼里,月之學宮和太陽學宮實際上和合並了也沒有什麼兩樣。
其中的弟子向葉天請教青霞仙子當然不會在意,再加上他們本來就已經是學宮中的弟子,對這個身份自然也不會有多麼稀罕。
因此月之學宮是唯一僅有的,沒有任何一個弟子離開,拜入太陽學宮的地方。
青霞仙子如今擺明和葉天上了同一艘船,除了她之外,還有毫不理會弟子向葉天請教之事的,也就只有東靈峰了。
也就是高月所在的山峰,其峰主商代容也算是青霞仙子之前僅有的關系較為親近的存在。
在聖堂里,商代容的名氣也不小,是有名的女峰主,修為問道期。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理會葉天之事,高月就算是整日跟在葉天身後,回去之後還是正正常常,該如何便如何,沒有任何區別對待。
這幾天里,也有一些來自東靈峰的女弟子想要拜入太陽學宮,考慮到青霞仙子和那商代容的關系,葉天還通過青霞仙子,向後者知會了一聲。
和其余的學宮教習和紅袍教習都不見了蹤影不同,商代容只是在閉關之中,很快就給了回復,確定並不在意此事。
總之,在確定只要主動願意前往,葉天就會收的消息之後,越來越多的弟子們將自己的所有東西往儲物袋里一收,向各自所在山峰之上還能找到的先生知會一聲,便直接離開,轉頭徑直拜入了太陽學宮。
于是,曾經沉寂了整整三百年,甚至如果考慮到曾經太陽學宮基本上一直都是個位數的教習和弟子,完全可以說是已經沉寂了千萬年的太陽學宮,一下子變成了聖堂之中,最為喧鬧,弟子數量最為眾多的地方。
不過葉天心里也很清楚,這樣的情況一定不會持續太久。
而這個時間,很可能已經不到一個月。
因為在確認葉天成為太陽學宮學宮教習的仙諭里,宣布在一個月之後,召開新任學宮教習歸位的大會。
葉天猜測,這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就是仙道山和聖堂方面為了擊殺自己的準備時間。
最近所有學宮教習和紅袍消息詭異的消失,可能就是因為此事。
那大會舉行的日子,應該就是他們真正動手的時候。
趁著這段時間,葉天並沒有修行,而是將精力放在了指點新拜入門下的弟子們身上,為他們答疑解惑,指點修行之中遇到的問題。
通過此舉,抓緊機會凝聚更多的氣運。
就算是不為了凝聚氣運,而且這些的弟子們拜入葉天門下,稱自己一生老師,葉天也想著提前圓了這一身份帶來的因果。
畢竟等到對方真正動手之後,後面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就連葉天也無法確定。
他還要根據之後的事態發展,來決定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當然,葉天也提前想過,以如今自己和仙道山敵對的狀態,包括太陽學宮本身也是一個敏感的地方,這些弟子們拜入太陽學宮之後,或許也會遭到仙道山方面的針對。
正是為了不讓這些弟子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重蹈陶澤和陸文彬兩人當初的覆轍,葉天才一直沒有為這些弟子們提及有關于氣運的任何事情。
畢竟他們是無辜的,而且與仙道山對抗之事凶險,就算有人真的主動想要牽扯進來,葉天也會拒絕。
也是因為這樣,這一段時間包括詹台高月等一些熟悉的弟子在內,有不少人都在詢問葉天那天渡劫之時,為什麼其余學宮教習會出現干擾,但葉天都沒有回答,拒絕談論此事,只是讓他們將精力專注在修行之上。
問過幾次之後,見葉天守口如瓶,最近弟子們也很少談論這些了。
畢竟如今太陽學宮里已經有這麼多弟子,都想要得到葉天的指點,一個一個來,機會也非常珍貴,大家都的確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修行上。
除了修行,最近一段時間太陽學宮里還有一個參與者比較多的事情。
就是蓋房子。
千萬年以來,在太陽學宮中生活修行的教習和弟子一直都保持在一個可以算是可憐的數量上,因此其中以供居住的房舍數量也是少的可憐。
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而且因為人數太少,每一個曾經在其中居住過的存在基本都是後來大名鼎鼎的的存在,為了保持對其的尊敬和懷念,就算如今無人居住閑置在那里,也沒有人舍得住進去。
本來就寥寥的房舍,竟然還無法居住。
而隨著這幾天太陽學宮一下子涌進來超過曾經百倍千倍的弟子,居住在何處自然就成了一個問題。
葉天就想到了當年左丘毅曾經做過的那件事情。
想居住在哪里,自己動手建造一個房舍就是了。
想住在山洞里,便自己開闢。
想住石屋,便自己砸石堆砌。
想住木屋或者草廬,便自己搭建。
若是願意以地為床,以天為被,那也可以,這座山的規模龐大,想要找到以供休息的一席之地實在再容易不過了。
也是因為太陽學宮所在的山峰龐大,就算是一下子涌進了那麼多的弟子,大家在山中修建房屋根本談不上擁擠。
反而因為山太大,有很多人找到了心儀的居住之處,建好房屋之後,距離現有的山道太遠,臨時開闢漫長的山道成了一個最費勁的事情。
……
……
地之學宮所在的山峰。
突然有兩道流光遠遠而來,落在了山頂的廣場之上。
其中一人是名老者,腰間別著一個黑色的玉石葫蘆。
那個黑色玉石葫蘆正是司文瀚當初挑戰葉天那次,到最後時分,出現將暴怒的紫霄道人勸回的東西。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地之學宮的學宮教習,墨玉道人的法器。
那麼,這名老者的身份便已經不言而喻。
另外一人穿著一身麻衣,頭上帶著斗笠,活活像一個江邊的釣叟。
斗笠之上垂下來的長長草簾將那人的面容完全遮擋,什麼都看不清楚。
「請!」以墨玉道人的地位,竟然主動做出了一個手勢,為那麻衣之人指了個方向。
那人輕輕點了點頭,斗笠輕輕晃動,理所應當的走在了前面。
而墨玉道人則是落後半步。
兩人一同向前,走過了山頂的廣場,繞過高聳巍峨的地之學宮,而後在墨玉道人的指引之下,找到了一條極為隱蔽的小路,走下了山。
大約一刻鐘之後,兩人來到了一處山崖面前。
墨玉道人伸出手捏了個印決。
低沉的轟隆聲響起,本來平整垂直的山壁之上,裂開了一條縫隙。
而後岩石向兩邊移動,最終出現了一道丈許寬闊的幽深山洞。
「請!」墨玉道人做了個手勢。
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岩石在兩人後方緩緩合攏。
當完全閉合的一剎那,兩邊的牆壁之上突然一排耀眼的寶石亮起,將這條通道照的透亮。
兩人在其中前行,腳步聲輕輕回蕩。
片刻之後,便到了盡頭,前方視線一下變得開闊,出現了一件大廳。
大廳之中,此時呈現環形放置著十余個蒲團。
只有幾個蒲團上面是空著的,其余上面正坐著一個個氣息強大的身影。
仔細看去,赫然便是在葉天渡劫之時出手過的數名學宮教習。
瀚瀾真人,炫明道人,雪霽道人,羅柳道人……等等。
看到兩人走進來,包括瀚瀾真人在內,場間的所有人都是急忙站了起來。
那人輕輕取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其眉毛和頭發黑白斑駁,臉型偏方,臉上布滿了橫肉,一雙眼楮里充滿了威嚴氣息。
「寒辰仙尊!」場間的眾多學宮教習明顯認識此人,紛紛主動恭敬行禮。
寒辰仙尊點點頭,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首位一個空著的蒲團之上。
「承天沒有來嗎?」他開口問道,聲音無比冷漠。
「承天師叔在閉關,還有十余天才能出關,」瀚瀾真人解釋道。
「十余天,那應該來得及?」寒辰仙尊沉吟道。
「是的,一月時間就是考慮到這一方面才定下來的,」墨玉道人說道。
「好,那我們就先開始吧,想要解除聖堂大陣不是小事!」寒辰仙尊一邊說著,一邊徑直坐到了首位。
墨玉道人跟隨上前,坐到了旁邊,其余的諸位學宮教習也紛紛落座。
……
……
為最後一名弟子解決了修行中遇到的問題之後,已經是深夜了。
不過太陽學宮里還是燈火通明,將寬闊的大殿照得無比敞亮。
葉天揮手之間,一道清風拂過,將所有的燈火熄滅,而後走出了大殿。
青霞仙子站在門外的台階上,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那潔白的紗裙之上,相互交織氤氳,隱隱之間有一種縹緲虛幻的感覺。
她本來背對著學宮,察覺到葉天走出之後便轉過了身來。
葉天發現青霞仙子並沒有用薄紗擋住臉頰。
實際上在那一日受傷鮮血沾染了薄紗,青霞仙子將其取下之後,葉天就再也沒有見過前者將面紗重新戴上了。
葉天還好奇問過,但青霞仙子只是說既然都已經看到了,再擋住便沒有了什麼意義。
葉天知道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這個。
他大概也能猜到。
因為從那天之後,青霞仙子就真正的修行了望氣術,同時親自和數位學宮教習的戰斗,拒絕瀚瀾真人最後的挽留,也算是讓她徹徹底底的站到了聖堂和仙道山的對立面。
取下那層面紗,就像是徹底去掉了某層一直存在著的,無形的束縛。
雖然從答應陶澤出手救下葉天開始,青霞仙子就邁出了曾經沒有邁出的第一步,但那一日取下面紗,才算是將這一步真正走了出去。
取下了輕紗露出真正的面容,青霞仙子那絕美面容也是露了出來。
愛美的天性讓實力和能力足夠的女修都可以讓自己的容貌變得美麗無比。
所以除了少數不在意此事的存在,大多數女修的容貌都是非常漂亮的。
在聖堂里,女修扎堆的東靈峰和月之學宮就是這樣,走進其中,基本上個個都是美若天仙,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青霞仙子的容貌,在眾多的女修之中,也絕對是數一數二,艷壓群芳的存在。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葉天搖了搖頭,將那些無用念頭趕走,開口問道。
「明日便是新任學宮教習歸位的盛會了,」青霞仙子說道。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仙道山和聖堂方面,將會在明天動手,」葉天點點頭說道。
「你有把握能贏嗎?」青霞仙子問道。
「沒有,」葉天說道。
青霞仙子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葉天繼續向前走,青霞仙子默默跟上。
之前太陽學宮門前被人打碎的兩只石獅子被陶澤想辦法重新堆砌了起來。
不知道陶澤用了什麼辦法,這兩只石獅子被完全復原,上面連一道裂縫都沒有。
廣場中心的那座龐大日冕同樣也已經恢復如初,月光的投影之下,指向某個刻度。
經過這一個月的努力,那天他們第一次剛來的時候看到一篇廢墟殘破的跡象早已經完全消失。
葉天兩人走到了廣場的邊緣停住腳步,前方就是下山的台階了。
向下看去,整座龐大的山峰之中,無數燈火閃爍,猶如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按陶澤的話說,如今的這里和三百年前已經一模一樣了,」葉天指了指後方的太陽學宮。
「只不過曾經可沒有這樣的景象,」青霞仙子看著山下,無數燈火倒映在她那清冷的眸子里。
「抱歉將你們的太陽學宮搞成了這個樣子,」葉天露出了一絲苦笑說道。
「是你的,」青霞仙子認真的糾正道︰「看到這樣的畫面,我其實非常開心,相信陶澤和陸文彬也是這樣的想法。」
葉天沉默,並沒有說話。
「太陽學宮里一直都非常寂寥,教習和弟子的數量千萬年來都極少,」青霞仙子繼續說道︰「到我們那個時候,已經有一個不知道流傳了多久的傳言。」
「太陽學宮,是被天道詛咒的地方,這里注定只能是這個樣子。」
「事實好像也的確是如此,就像是被莫名其妙的詛咒了一樣,不知道從哪一位前輩開始,陽之學宮的教習和弟子就開始接觸氣運的秘密。」
「他們一代一代都因此而死,但卻依然樂此不疲,每一個人都明明知道下場,卻依然舍棄了他們已經擁有了的輝煌一切,奮不顧身的投入其中,最後走向他們注定的宿命。」
青霞仙子的聲音清冷凜冽,就像那幽幽的月光。
听到這里,葉天頓時想到了那位被封印在黃泉之底千萬年歲月的屠鴻雪。
對方曾經明明也是擁有著難以想象的東西,但是卻依然甘願放棄一切,只為了堅守最初的信仰或者說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