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葉天並非心懷慈悲之人。
自從踏入修行之路,死在他手中的人可謂不少,尤其是《生死簿》吞吸的靈魂,更是不計其數。如若可以,修行之路不需要為了資源、法寶爭奪,葉天也不願與他人生死相爭。
只是命運讓他如此,由不得他停下腳步,而那高于九重天之上仙宮,還在等著他的到來。
可葉天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和人之常情的心態。
如若可以救下這些普通凡人,雖說沒有什麼天道輪回的功勛,也算是對如同螻蟻一般的普通凡人的憐憫與施舍,因為沒有數千年前的綠龍仙君佔據仙霧島,此刻的他們尚且過著平凡的生活。
或許,他們可以每天看朝陽升起,看潮起潮落,听大海的聲音,和妻兒講著傳說在海上的故事,直到兒子長大以後再講給自己的孫子听。
也有些人會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仙緣,他們會想當初地球上的自己開始模索修行,運氣好的成為強大的修仙者,運氣不好的早早死于修行者之中,而那仙霧島上,也會多出幾許歡喜的家人、族親,以及那孤寂愁苦,盼著離去兒子回來的老人和老夫。
凡人的一生,也是平凡的一生,有喜有悲,有悔恨,也有美好的回憶。
仙霧島的凡人不應該成為綠龍仙君的修煉資源,他們的生命不該因此結束,葉天更不希望,懷抱著對綠龍仙君憧憬的普通凡人,最終成為綠龍仙君的剝奪的資源。
十號並不知道葉天的想法,在他看來,阻止千萬凡人成為綠龍仙君的修煉資源,實則有助于斬殺綠龍仙君,而那千萬凡人的生死,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自從加入枯木閣以來,十號見過生死無數,也經歷無數。
三重天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只有狠下心對自己好,才能拿起屠刀捅進他人的心口,獲取更多的資源,想要飛升成仙,唯有殺出一條沒有回頭的不歸路。
不多時,兩人距離前方的城池更近了。
葉天俯視看去,黑壓壓的人連成一片,聚集在城池下方的十個入口,無數的男人攜手妻兒,背著裝有干糧的包裹,一臉虔誠的走在人群里面,進入城池。
而在城池之中,開闊的大路足有十條,自每個城門的入口延伸進入城池的另一端,並且中間交匯之處,矗立著一座石雕,雕刻的只是綠龍仙君化為人形的模樣,而那先前見過的半個龍軀,此刻成為大理石上面的裝飾,龍頭所在之處,正是綠龍仙君腳下的位置。
腳踏巨龍,面帶儒笑,背負一柄長劍的綠龍仙君,顯得和藹可親,如同孩子的長輩一般。
那些普通的凡人怎會知道,他們虔誠跪拜的綠龍仙君,實則是只掩藏在笑容之下的飛迅毒龍之心,生性暴躁且殘忍,以至于仙霧島附近數百里之內極少會有別的妖獸出現。
而生于仙霧島還有附近的妖獸,數千年先前就已是有了結果,要麼和九頭蛇妖一樣成為綠龍仙君的爪牙,要麼成為飛迅毒龍增補的美味食物。
除此之外,仙霧島上有天資的修行者,也就成了綠龍仙君在每個城池的代表,他們享受著其他人無法享受的待遇,控制著整座城池的凡人成為綠龍仙君的修煉資源。
這些人的實力不算太強,數量上也算不多。
單是葉天看到的只有十人,而他們全部把守在各個城門的入口,指揮著那些綠龍仙君的虔誠信徒陸續走入城內。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那些落在後方的凡人,拼了命的想要向前面擠過去。
唰!
憑空中忽然出現一條繩鞭,對著那名擠著人群向前的男人抽了下去,一道血痕瞬間抽的他皮開肉綻,脊背上的長衫一起裂開,血水混雜著汗水留下來。
附近的人群看到憑空出現的繩鞭,瞬間全部退散開來,指著那男人議論起來。
「憑什麼讓你擠到前面,仙君慈悲,就該懲罰你這樣的惡人。」
「虧你還信奉仙君,怎能做出如此惡劣之事。」
「推搡他人,還好沒有造成傷亡,若非仙君弟子心懷慈悲善念,落在你背上就不是一條鞭子,而是你的頭顱。」對于男人推搡,插隊的態度,眾人一致認為懲罰的實在太輕了,這種不尊調令,為惡之人當真該殺。
「求求您們,讓我先進去。我想見仙君,我想求仙君給我一顆仙藥,救救我的兒子。」那男人絲毫不顧背上的傷口,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訴說著一路走來的堅信。
這名男人來自于東城,距離這所仙霧島上最大的青龍城其實最遠。他們一路徒步數月,順著綠龍河走到青龍江,然後又順著青龍江一路北上,足足走了數千里,終于來到了青龍城。
雖然一路上走過來,東城城主,也就是綠龍仙君的座下弟子,每隔三日就會發放糧食,可是他們不滿六個月的兒子受不了,他的婆娘因為一路顛簸和缺糧少吃,沒有女乃水喂養孩子,最終孩子還是病倒了。
「求求你們,就讓我兒子先進去好嗎?」這時,一名衣衫破爛的婦人抱著一個面黃肌瘦,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男子和婦人的遭遇,頓時讓所有人動手。
趕往青龍城的這一路,其實死了不少人。尤其是孩子死掉的最多。只不過按照仙霧島的規矩,若是有人在朝聖之時死于途中,就會將他的尸體扔進途中的江河里面,以求其死後還能守護仙霧島,守護生活在島上的居民。
排在那男子前面的人,也有喪失親人之人,听到男子的話語,附近不少上了年紀的人,也都頗為感慨。
「當初大毛子沒有失足落水,現在也該娶妻生娃了吧!」
「如果十年前的那次朝聖沒有鬧干旱,也許翠兒就不會餓死,說不定現在嫁個大戶人家,我也能坐在院子里的涼亭中念著仙君的好,看著院子里的美景。」
「二娃子不餓死,也該到了找人說媒的年齡,說不定就能遇到你家翠兒。」
「也許現在他們已是在陰間成了一對。」
「他們都死了!」不知是那位上了年齡的人發出一句感慨,天空上巡視的東城城主,綠龍仙君的座下弟子驟然落下,揮動手中繩鞭抽落下去。
那繩鞭瞬間化作一道道殘影,頃刻間空中響起一陣‘ 啪’之聲,緊接著嗚呼哀哉著倒下一大片,竟有上百名中年人癱在地上,或是握著手臂,或是捂著小腿和大腿,或是輕輕觸踫著衣衫裂開的後背,口中發出淒厲地哀嚎聲來。
「妄議仙君不是,該打!」那名東城城主,綠龍仙君的座下弟子,冷哼一聲,轉而將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名男子和他的妻兒。
「仙君給予你衣食,給予你娶妻生子,現在你孩兒沒有仙緣,注定奉獻于此次朝聖之中,你卻趁機作亂,當真該斬!」就在‘斬’字月兌口之時,一柄足有三尺寬,數丈之長巨劍自空中落下。
轟!
巨劍落在那名男子和他的妻兒身上,竟是直接將他們壓成血泥,深陷于地下一尺來深,緊接著巨劍化作一柄小劍飛到那東城城主的袖口之中。
東城城主輕輕一拂衣袖,深陷入地下的那名男子連同他的妻兒,全都深埋在青龍城一處城門的門口泥土之下,徹底遠離了痛苦。
這一系列動作,東城城主做的干淨利索,不過隱藏在不遠處的葉天看得分明,東城城主施展的巨劍,實則是件中品法寶,而那東城城主也有元嬰中期實力,只是竟然還用中品法寶,當真有點窮的可憐。
葉天看到東城城主的做法,打消了告知這些凡人關于綠龍仙君的真面目,因為就算他們知道,也不可能逃離青龍城。何況,先前發生的男子一事,也讓葉天徹底明白,這些凡人數千年來尊崇綠龍仙君的固化思想,憑著一句話無法改變他們。
東城城主的舉動,嚇得其他人全部跪了下來。
「城主息怒,我們不是有意得罪仙君!」
「還望城主念在我們世世代代虔誠的跪拜仙君,饒過這次叨擾仙君清修之罪!」那些沒有進城的東城凡人,全都雙手合于胸前,虔誠的朝著青龍城跪拜下去。
「信徒無知,東城城主,莫要毀了仙君之事,速速安排信徒進入城內。」忽然一個模糊人影出現在東城城主上空,訓斥說道。
「謝長老放心,小人自會安排妥當,絕不會耽擱仙君之事。」東城城主惶恐的朝著高空中出現的模糊人影雙手作揖,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證。
「最好如此,否則…哼!」模糊人影說完之後隨風淡去。
東城城主看到對方的身影消散,方才松了口氣,抹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回頭瞪了眼跪在身邊的凡人,當即揮起了手中的繩鞭。
唰!
繩鞭打在空氣中,發出巨響聲。
而那跪在地上的凡人,盡數忍不住渾身顫栗起來,甚至有人望向左右兩側的他人,希望找到挨了繩鞭之人。
「謝長老有令,爾等需要速速進入城門,現在開始全都排好隊形,陸續進城。若有鬧事違抗者,下場就只會有這樣一種結果。」東城城主飛向高空之時,那柄巨劍憑空出現驟然砸落在地上,巨劍在地面砸出一個一丈深得坑,嚇得那些凡人瑟瑟發抖,顫栗著爬起來排成隊列,準備著隨時進城。
先前那名男子以及妻兒的死狀,許多人都看到了,此時東城城主祭出巨劍,顯然就是警告他們,若有不停調令者,下場只有和那名男子一樣,長眠在青龍城門前的泥土中。
所以,這些人全都怕了。
東城城主滿意的看著他們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身體,點了點頭,飄然落在青龍城的城牆上,盯著這群將死之人,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