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辯古今茶樓飛杯具 受牽累撲朔助迷離

話說林淵出征後不久,鎮南王慕容鈞明被白侯所騙,損失了上萬兩白銀,身心俱損,一病不起。御史岑艮定下陰毒之計,要將賄賂官員,買奴假充子嗣的鄉紳土豪一並吵架流放,既為鎮南王府增加庫銀,又能滿足燕帝慕容鈞天征集全國各郡苦力為老太妃修陵寢的要求,還能以嚴肅法紀,震懾百姓,鞏固治安。自以為「一舉三得」。

因此,那段時間里,淮榮城中紛紛擾擾,動不動就高門大戶被抄家,府中幾十上百口人,無論男女老少皆被一條鎖鏈牽著,帶回官府。

那一日,易辰又偷偷在後院中練了一會武藝,感覺身體有些疲憊,遂想出門逛逛,緩解一下心情。

于是,伸著懶腰走出了大門,忽看到門前柳樹不知如何又枯死一株,黃癟的柳條耷拉著,沒有任何生氣。

「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萎了呢?」易辰嘀咕了幾句,又繼續走。

平樂巷中寂寂無聲,若換作從前,在這個時辰一定熱熱鬧鬧的,每家大院內奴僕丫鬟老媽子都嘰嘰咋咋的串閑話,笑聲罵聲不絕于耳。可前幾天來了一幫捕快,將柳一鼎一門鎖走,上上下下被抄個遍,所有人都開始自危起來,家家戶戶關閉門庭,生怕自家惹上麻煩。

出了平樂巷,來到昌順街,易辰習慣性地朝平湖街街的茶館走去。

只見一群人圍在茶館附近的布告欄前,不少百姓正對著上面一張新貼的布告指指點點。

甚至還有不少人感嘆「太可惜了」。易辰好奇,湊了過去瞧上一眼。

這布告的榜文寫道︰懸賞紋銀一千兩,緝拿逃婚之女,有線索者可提供給當地郡府尹令,一經查實便可獲得獎賞。

于此同時,布告還配了一副人面畫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頭像,翠眉明目,高鼻櫻口,容貌俏麗可人,一眼便能看出她來自大戶人家。

畫像之下,寫著偌大的三個大字︰風雨彤!

「風姓?這倒是很少見,和燕北金獅王一個姓。不過這姑娘長得可真漂亮,逃個婚,官府通緝懸賞一千兩白銀是不是有點多??逃了誰的?皇親國戚嗎?不會真的是金獅王的女兒吧?」易辰看著布告,心中的千頭萬緒嘀咕著,也不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不是易辰少爺嗎?來茶館喝一壺不?」易辰轉頭,看見熟悉的茶館小二正笑眯眯地迎上來,「我們今天有小曲听,還來了新的說書先生。」

「行!反正也無事,那我就坐一會兒。」于是,易辰在小二的引領下,進入了茶館,依舊在角落的一處靠窗小桌前坐下,吩咐了一聲︰「找老樣子就行。」

「好 !」小二爽快地答應著,用肩上的抹布殷勤地擦了擦易辰面前的桌子,不一會兒一壺香茶,一份瓜子和一些切好的水果裝盤擺到了他的面前。

而易辰卻在茶館內掃視了幾圈,噘著嘴搖了搖頭,自從那日之後,蓮兒便沒有來過茶館,易辰不知為何還挺掛念這個農村小姑娘,也不知道她用了自己的「玉顏霜」效果如何。可惜那時候匆忙也沒過她住在哪里,不知道還有沒有緣相見。

剛剛結束的表演,是一位遮著面紗的姑娘,用七弦古琴在大堂中為大家彈奏了幾曲,易辰四處張望倒也沒留意听。

淮榮城的茶館中來的大多都是本地平民和過往的客商,或江湖人士,他們多半不通音律,也不知這琴彈得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不少男顧客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在姑娘曼妙的身段上。雖然帶著面紗,穿著一身的青色的長裙,可是一舉一動,一步一搖無不透露著媚氣,必然是一個大美人,想著比起月桂樓那些花魁也不妨多讓吧。

姑娘背著古琴,一步三搖著走上二樓,入了一件包廂歇息。

接替姑娘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說書人,方面寬顎,白面淨顏,一綹山羊胡,手中一柄鐵骨折扇,桌上醒木、帕子一樣不少。

念了定場詩,醒木一響,他便開講,今日他開篇給大家的是堯舜禪讓,大禹治水等賢皇聖君的故事。雖然都是大家熟知的,但說書先生以今度古,夸贊堯舜仁政、大禹不世之功。

「老朽十幾年內四處奔波,初到淮榮城,發現此地繁榮非凡。可見鎮南王治理有功,百姓安逸。」說書先生說著說著就開始拍鎮南王的馬屁想必是怕茶客之中有官府的人,別給自己找麻煩。不過一味的夸贊,鎮南王恐听眾听了厭煩,于是,便拿出他走過的其他郡縣作為比較,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分享給眾人,茶客們瞬間便來了興趣,一個個听得聚精匯神。

一頓述說,便扯到了他在燕北郡的所見所聞︰「金獅王雷厲風行,攻城略地,燕北郡的地盤也越來越大,只是他對待當地百姓和游俠頗為苛刻。不像堯舜那般愛民,仁義。嚴刑峻法多不枚舉,據說還建了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滅生獄」,老朽是沒見到,若我見過恐怕今日也不能在這里和大家扯東西南北了。」

話音剛落,便引來滿堂大笑,易辰卻發現有一人面無表情,甚至還有些不屑,那是坐在他對面落座的一個賴頭男子,這人長得眼生,易辰斷定在淮榮從來沒見過他。

「那金獅王要是學著堯舜禹,行仁義之舉,我想一定能更加受到百姓們愛戴,這世上的俠、盜、匪也會少去許多。」

說書先生繼續說道。

大堂中,絕大多數人听得津津有味,還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可那賴頭男子,皺眉喝了一口茶,終于忍不住起身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的目光一時間全都匯集在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身上,說書先生見有人打斷,便詢問︰「不知老朽有何處說得不對,竟引得足下如此大笑?」

「不對,不對!全都說的不對!」男子清了清嗓子,擺手連道。

「哦?那老夫倒想听听足下高見!」說書先生見有人居然全盤否定自己的看法,心中雖然陰郁,不過表面上坦然,竟還反問,與他互動起來。

「上古時代,人少獸多,人受不了禽獸蟲蛇。于是,有個人在樹上架木做巢,來避免獸群侵害,百姓便推舉他做帝王,拜他為聖人,稱他為有巢氏。後來百姓吃野果和蚌肉,腥臊難聞的,疾病橫行,又有個人出現,發明了鑽木取火,大家吃了烤熟的食物不再生病,百姓們推舉他做帝王,拜他為聖人,稱他為燧人氏。可是現在如果現在還有人在樹上建巢,用鑽木取火,一定會被所有人恥笑。」男子面對說書先生的質問,以及很多人的注視,絲毫不慌,反而有理有據的反駁起來。「因此聖人不能完全效仿古法,要根據當下的情況實施舉措。如若不然便猶如守株待兔、刻舟求劍一般愚蠢。先生也說了北燕郡連年戰事,又攻下了不少新的領土,金獅王怎麼可以使用堯舜的仁政?那不等于鼓勵叛亂,坐以待斃嗎?」

男子慷慨陳詞,一番言論說得在座的茶客皆目瞪口呆,易辰听了卻不住地微微點頭。

可能說書先生卻有些面子上掛不住了,于是反問道︰「我只是說如果金獅王能夠像堯舜一樣,更加仁義寬厚,百姓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能夠得饒處人且饒人,不要嚴刑峻法,難道這也有錯嗎?」

「先生,我听說過一個事︰幾年前,宋國與我大燕作戰時,有個士兵臨陣月兌逃,國君抓住他問為什麼要逃?士兵說,我上有老母,下有子女,家中就他一個男丁,所以不能死。國君感念他的孝心,于是放了他,後來,宋國大量的出現逃兵,皆用孝道和仁義為理由,導致軍無必勝之心,最終被我大燕一舉滅國。」

說到此處,男子見無人應話,便繼續說道︰「上古人少地廣,少有戰爭,仁義是最好的治理方式。可如今,外有異族虎視眈眈,內有寇匪到處為亂。而你們這些讀書人,這會在這里夸夸其談,對仁義道德一知半解,簡直是禍亂民心。因此,我要大笑,笑先生之無知!」

男子言語激烈,用詞鋒利,頓時讓整個茶館鴉雀無聲,人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出聲,怕隔牆有耳,一不小心說錯了話,牽連到自己。

「呸!把殘暴不仁,魚肉百姓說得如此高尚!我看你的思想就和你的面目一樣可憎!」二樓包間的房門突然被打開,那個帶著面紗的青衣女子快步走出房間,對著賴頭男子便是一頓啐。

「姑娘,我說得是實話,你何必這麼大反應,出口傷人!」賴頭男子道。

「哼!我才不與你理論呢!」青衣女子說著,便背著古琴下了樓來,一把攙起說書先生,氣道,「爹爹,我們走。今天不演了,好不容易給他們講點新鮮的見聞,還受著鳥氣。」

說書先生什麼都沒說,收起了醒木、手帕等物,就要隨著青衣女子往茶館外走。掌櫃一瞧氣氛不對,趕緊上來攔︰「兩位,說好要在這里表演幾天的,這樣我很為難的。」

「有什麼好為難的,大不了我們不賺這錢了,又不稀罕。」青衣女子說著從袖兜里模出一個荷包,里面都是剛剛被打賞的銀子,直接塞進了掌櫃的手中,「以前有的是願意請我們父女表演的財主,要不是都被一些狗官巧立名目抄了家,害我們到這破店賣藝,這里的人音律又不懂,書也听不明白,我才不稀罕!」

「女兒,不要多說,在這里惹了事就愧對恩公了,我們走吧。」說書先生拽住青衣女子,低聲說著,在眾人的驚愕中,離開了茶館。

突然間,一個茶杯朝著賴頭男子飛來,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怒道︰「丑八怪!都是因為你,老子今天沒節目看了!」

那賴頭男子躲過杯子,卻也不甘示弱,反手抄起一個瓜子盤就丟了回去。結果直接砸到了一個樂呵呵看戲的茶客身上。

那個食客瞬間變臉,抄起茶壺也扔了過來,場面頓時變得混亂異常。

此時,小二和掌櫃在大堂內哭爹喊娘,卻也攔不住幾近癲狂的食客。

不過大多數的食客,還是統一了戰線,將杯碗碟盤朝著賴頭男子這邊砸了過來。

男子附近的食客,包括易辰在內,這下可是遭了殃,一個個拼命躲在桌子底下,避免傷害。

賴頭男子扔完桌上的東西,一看局勢不妙,也顧不上狼狽,也打算往桌子底下鑽,還用力擠了擠已經躲在桌底的易辰。

可是腳下被果皮滑了一下,一瞬間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前傾,正面跌倒在易辰懷中。易辰下意識地伸手去挽,卻發現男子胸口軟乎乎的。

「你……你是個姑娘?」易辰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道。

「啊!潑皮!」那賴頭「男子」發出來女子的驚叫聲,本能地給了易辰一個清脆地巴掌,雙手抱著前胸就要起身。

此時,一個瓷碗正不偏不倚地朝著她的腦袋飛來。只听見啪的一聲,瓷碗砸在桌面上,再看身前,易辰頂著桌子,擋在賴頭女跟前,說道︰「姑娘,快從窗口爬出去!」

賴頭女二話不說,翻身便鑽出了窗戶,落地的一瞬間,便回頭對易辰喊道︰「哎,你也快出,不然要被砸死的。」

易辰機敏,將桌子向前一扔,眾人紛紛躲避,接著間隙,他靈巧騰空一躍便跳出了窗口。

「跑吧!」易辰一把拉住賴頭女的衣袖,撒腿就跑,此時身後已經有不少茶客從門中出來,氣憤地追趕他們。

大街上也開始有些混亂,這樣下去必然要驚動官府捕快,屆時也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易辰正在心中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突然听見賴頭女吹了一聲口哨。

一匹全身彤紅的寶馬嘶鳴著沖了出來,低頭站定在賴頭女面前。賴頭女甩了易辰的手,翻身上馬,道︰「後會有期!」

林淵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紅馬又是一聲嘶鳴,便抬足飛奔,一下子就消失在大街的盡頭。

可身後還有一群氣勢洶洶的茶客追趕,林淵可不敢停留,他知道這時候任何言語都是徒勞的,憑借對淮榮的熟悉,兩折三翻便遁入小街小巷之中,避過了這陣風頭。

于是,易辰一路往回家走,心中盤算著︰「真是無妄之災,茶館小二、掌櫃都認識自己,回去看看還有多少零花錢,給掌櫃送點去補償一下吧。」

三拐五拐後,進入平樂巷易辰突然發現有一隊官兵整整齊齊地站在自家門口。

「我去!這麼快官府就到?這淮榮尹辦事效率也太高了吧?」易辰一驚,轉頭便想離開,卻在拐角中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打眼一瞧,原來是自己家中的一個僕人。

「哎喲,撞死我了。」那僕人先是一陣喊叫,然後發現是易辰,于是趕忙道,「少爺你去哪里了?家里來了客人,我去茶館找你,結果那里亂的要命。」

「我們家來了誰?」易辰趕緊問道。

「淮榮尹傅大人呀!都來了快半個時辰,在客廳喝茶等你,你又不回來,我們只能分頭出來找。」僕人回答道。

「半個時辰?」易辰想了想,半個時辰前,茶館好像還沒打起來,看來並不是為了茶館一事,于是趕緊領著僕人回到府中。

進門轉過玄關,見傅啟坐在客堂的主位上,端著一卷書冊,一邊端著耀州官窯黑釉兔毫盞品茶,易辰趕緊趨步迎了上來,拱手打起官腔道︰「抱歉抱歉!讓傅尹令久等了。草民正好出去有點事,錯過了,恕罪恕罪。」

「哈哈,易辰公子說得哪里話,傅某正好得空偷個懶。」傅啟笑著放下手中的兔毫盞和書冊,也回禮道。

易辰問道︰「不知傅尹令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傅啟滿臉堆笑道︰「好事好事!恭喜易辰公子即將踏入仕途,王爺委了一個差事給公子。」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