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眼前的中年人,披散著如稻草般的黑色亂發,擁有一雙斜飛的劍眉,一對丹鳳眼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渾厚輕抿的嘴唇,稜角分明的國子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一只雄鷹似的,雖然穿著一身有些破洞的錦緞花衣,可是冷傲俊杰卻又盛氣凌人,孑然獨立間散發出傲視天地的強勢。
「這人是誰?救星嗎?怎麼出現的?瞧眉宇身形之間似曾相識,可卻真的從未見過。」易辰打量著中年人,心中不住嘀咕道。
「小子不用驚訝,你救本尊出來,本尊幫你一把。」中年人說話間,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咯的骨骼聲。
「哼!不管你是誰,最好讓開,與你無關!」獨孤雁貓著腰,擺出一副猛虎撲食的姿態。
那中年人一副不以為然地模樣,毫不在意地說道︰「拿這小妮子也來這里幾個月了,要不是我在下面用氣息幫你壓制,你早就走火入魔了。剛在下面听這小子叫你六公主,原來也是一家人。我就不為難你了,見了長輩總要磕個頭吧?」
「呸!你是什麼人,敢自稱我的長輩?」獨孤雁啐了一口道。
「哎,在下面帶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現在大燕皇帝是哪個,竟教出你這樣沒有規矩的小妮子。」中年人雙手抱胸,側頭沖著易辰問道,「小子,你告訴我現在是誰當的皇帝?」
「嗯……當今燕帝是慕容鈞天。」易辰恭敬地回答道。
「哦?老六呀?看不出有點本事。那風師豪一定出了不少力。」中年人仰望著北方天空自言自語道。
「大膽狂徒,竟然敢直呼父皇名諱,受死吧!」獨孤雁對眼前人的傲慢不恭實在瞧不下去了,一抬手掌風凜冽,妖風大盛。
「果然是個沒規矩的小女娃,這程度的「毒龍掌」也敢拿出來現眼,我就替你爹教育一下。」中年人輕蔑一下,身子紋絲不動,只是抬了一根手指,便爆發出了驚濤駭浪的威壓。
獨孤雁只前進了兩步,便被逼得無法動彈,最終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可她卻不肯服輸,要緊了牙關,強撐著想站起來。
而易辰望著中年人的背陰,突然想到了北荒山枯榮寺前的慕容均威,這國字臉和那磅礡的威壓,簡直如出一轍。再瞧自己手中這把名為「黃昏」的寶劍,回憶著軒轅離曾經跟他講述關于她爺爺的鑄劍經歷,便立即猜出了個八九分。
急忙抱拳,行禮道︰「前輩,可是當今聖上的三哥?」
中年人大笑道︰「哈哈,你這小子倒是有些眼力見。本尊便是慕容均輝!」
孤獨雁一听慕容均輝的名號,心中立時大驚,原本反抗的力氣陡然消失,兩條腿跪在地上,由于威壓之力,竟然半截被埋在了土里。
「前輩快些住手,我與六公主一定有些誤會,切莫傷到他。」易辰見獨孤雁,快要承受不住,便趕緊出聲懇請道。
「本尊教育晚輩,你休要摻和。」慕容均輝拿眼斜瞥一目易辰,頓時萬般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般襲來,僥是雙手握著「黃昏劍」,才勉強咬緊牙關支撐在地面上。
「你們倆的誤會也好,恩怨也罷,本尊沒興趣知道。」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慕容均輝漸漸收回了內力,獨孤雁和易辰這才癱軟了下來,不斷大口喘息著。
慕容均輝邁步向前走了幾步,獨孤雁見他朝著自己過來,慌張地不斷往後面退去。
「小丫頭,怕什麼。好歹你也是宗親,作為見面禮,你體內今日的毒素,我剛剛已經用內力替你逼出,今夜你是不會失去理智的。以後我可不管了。」慕容均輝居高臨下地說道。
獨孤雁一運氣,頓時感覺四肢百骸暢通了不少,胸中郁結的毒氣也被稀釋,心中頓時平靜了許多,連忙磕頭道︰「小女子,多謝前輩相助。」
慕容均輝瞥了一眼獨孤雁,伸出一根小指掏了掏耳洞,道︰「我听你前面自稱獨孤雁,怎麼好好的慕容不姓,怎麼改姓獨孤了?」
「前輩……這……」獨孤雁愣了一下,原本怪異的臉孔,慢慢有些扭曲變形,她心底涌起的傷心,讓淚珠子慢慢奪眶而出,竟然極其委屈地啜泣起來。
「得了得了,有難言之隱便不說了。本尊見不得女人哭,特別是你還哭得那麼丑。」慕容均輝擺了擺手說道,「跟你說一聲,你的毒我沒辦法替你徹底解掉,只能用內力緩解和驅散一些,恐怕你這輩子都得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不要出去禍害蒼生。」
「前輩,你解不了,可是我知道怎麼解。」獨孤雁慢慢跪下,雙手深施一禮,然後指著易辰道,「他是南詔秘術做出來的完美活藥人,只要我吃了他,就能完全解除身上的毒素。還望前輩高抬貴手,不要管這事。」
「你們的事情,我本是不想管的。可是我在這銅墓中被人囚禁了十多年,今日若不是他拔出了「黃昏」,我也無法再獲自由。」慕容均輝兩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又道,「本尊既然出來了,就該要找找那些曾經害過我的人算賬,自然也不能每天都守著這個小子。不過……」
「前輩,不過怎麼樣?」獨孤雁問道。
慕容均輝嚴肅道︰「不過,他既然助了我,我便保他十日。十日之後,我就離開,到時候你倆誤會也罷,恩怨也好,或者你想把他當藥給吃了,本尊統統不管。」
易辰心中一驚道︰「前輩你……」
獨孤雁一听,便心花怒放道︰「嘿嘿,多謝前輩,那我便等他十日。」
慕容均輝一回頭,沖著易辰正色道︰「小子,本尊當初差點當了大燕皇帝,能無條件守你十日,還不知足嗎?來我身邊,看你資質不錯,我教你幾招。」
「前輩要教我功夫?」易辰一听心中大喜,急忙起身跟到慕容均輝的身邊。
可是那獨孤雁心中卻咯 一下,哭喪著臉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慕容均輝瞪了一眼,嚇得又癱在地上。不多時,見兩人遠去,方才悻悻地朝大池子邊走去,用清澈的池水洗了洗臉上的淚痕,借著倒影看著自己自己滿臉的血泡和膿瘡,心中默認。想當初她也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公主,可是上天如此不公,憤恨著,她咬牙切齒地從嘴里蹦出四個字︰「慕容鈞天!」
不過,剛剛慕容均輝用內力威壓將獨孤雁今日體內生成的毒素驅逐了個干淨,獨孤雁也感到通體久違的舒暢。眼看天色已黑,她便索性月兌了衣物,躍入池水之中,閉著眼,盡情享受一番。
另一邊,易辰隨著慕容均輝來到一處角落,一路上易辰一直恭敬地低的頭,和慕容均輝始終保持兩個身位的距離。慕容均輝走,他走;慕容均輝停,他停。
「小子,听懂規矩,不過也用不著那麼拘謹,現在本尊可沒有任何身份,慕容皇室之中也早就是個十幾年前的失蹤人口了。」慕容均輝不緊不慢地在一塊石頭上盤腿坐下,拍了拍身邊另一塊圓石,示意易辰坐在上面,開口又道,「你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本尊也很久沒跟人說話了,想聊聊天。」
易辰趕緊彎腰行禮,隨即坐到慕容均輝身邊的圓石上,也學著盤腿坐下,思索了一番,指了指斷成半截的銅碑道︰「前輩,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那里?那下面有吃喝嗎?你怎麼活過了這幾十年。」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問這些問題。那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慕容均輝用手捏了捏下巴道,「想當初我年少輕狂,欲爭奪皇嗣之位。不過我與大皇兄從小練武,而我的天賦和功力都高于大皇兄,一直把他作為皇嗣的頭號競爭對手,直到三十出頭神功練成。自己為天下無敵,便到處尋找「青衣教」的下落,見一個鏟除一個,想靠著剿滅「青衣教」立大功,奪取皇嗣之位。哪成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我殺到青衣教的總壇時,卻遭遇了一個絕頂高手。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被他活活打死。」
易辰听了差點沒嚇得從石頭上蹦起來,嘴中忙道︰「啊?死了……那前輩現在……是人,是鬼?還是……活藥人……」
「本尊當然是人啊!藥人,你小子才是活藥人。」慕容均輝用一個手指彈了易辰腦瓜一下,疼得他捂住腦袋,立時腫起了一個大包。
慕容均輝又道︰「只不過那些人認為本尊死了,就建了個銅墓把本尊給埋在這里了。不過青衣教畢竟也是各國皇室貴族的後裔組成,覺得我是皇族不能草草埋了,又不能讓慕容皇室知道惹上大/麻煩。不知從哪里來的能人異士,給本尊挑了這里一塊風水寶地,極為隱蔽,還打造了這個墓穴。這銅墓之下,可雖然不大,可卻如同貴族墓陵里面的設施一應俱全。還有不少吃的喝的陪葬品,光酒就有數白壇。估計他們中有人迷信,怕我死後化為厲鬼,所以盡放些美酒,豬牛羊等陪葬。」
慕容均輝見易辰雖然揉著腦袋上的大包,卻依舊听得認真,便繼續說道︰「不過大難不死,我還是從石棺里爬了出來,只是那墓里空氣稀薄,漆黑一片,我只得勉強生存,後來將豬牛羊等都模索著浸泡在酒壇中,這一年年強撐著活下來,只期待有朝一日能重見天日。終于,你小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