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小雨,似乎使得騷動的康竹城也驟然停頓,旅人匆匆腳步戛然停下,下一步路近在眼前,行人依舊。
九夏堂頂樓,宋宛仰頭看著天幕,她也下意識的伸出手接了幾滴檐下雨水。目之所及處雨水一滴又一滴,周而復始,不曾斷絕。
她沒來由的嘴角輕輕上揚,笑了笑,她有些開心,發自內心。
因為一切既定,只等著雨過天晴。
對于從小就在監天司里長大的宋宛來說,殺人從來不是一件難事。
她殺過很多人,但唯獨這一次她有些猶豫。
關于二十年前東海沈家的那場圍殺,她翻來覆去看過好幾次卷宗。
可一切又如何,就像這天幕上的雨水,不落地不會停下。
竹歆別院內,園子內的小聚已散,當下元稹身邊就只有晏蘭舟一人。
雨中,元稹在亭子里踱步,似是有些心緒不定。
站在一旁的晏蘭舟見狀緩緩開口道︰「殿下,方才監天司傳信說那沈況的藏身之處已經找到了。」
元稹聞言停下腳步,對于此事他並不意外,只是問道︰「監天司可有說何時動手?」
晏蘭舟回道︰「雨停之後。」
元稹略微思量,而後道︰「招攬來的那人可靠嗎?」
晏蘭舟回道︰「身份一事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沒什麼問題。他的修為彭先生也親自檢校過了,必勝的可能性不大,但換傷換死皆有四成可能。」
元稹聞言臉上露出笑容︰「有四成就夠了,他不是自信他的那種毒無人能解嗎?只要近身讓那沈況沾上,即便沈況能逃過這一劫也難逃一死。就不要對我那幾個好弟弟用了,容易留下把柄。對了,唐慕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听聞此話,晏蘭舟道︰「已經著手把唐公主手下的幾位高手編入城防軍待命,必要時可攻其不備。」
元稹點頭笑道︰「宗師境不許出手?哼,規則一事我可沒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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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元大光一起出來的垂野此時正和元大光在一處屋檐下躲雨,垂野口中罵了幾句賊老天,也順帶著把元大光也罵了一遍,天殺的元大光,從未變過。
站在屋檐下的垂野偏過頭看著元大光問道︰「大光,你說你要先去拜見一位故友,怎麼咱們兜兜轉轉走了一大圈也沒見你要去見誰?」
元大光抬頭看了看檐外細雨緩緩道︰「我那故友暫時不見人,還要再等等。」
「連你元大光的面子也不給?」垂野懷疑道。
元大光自然听得出垂野的弦外之音,他自嘲道︰「我元大關的面子能值幾個錢,放個屁就沒了。」
垂野笑道︰「看來還有自知之明。」
一句說完,垂野看了眼今日狀態不一樣的元大光。在小事上經常爭爭吵吵的兩人,不代表他們都是傻子。
「要見的人很重要?」垂野緩緩問道。
元大光笑道︰「說來他還算是我半個師傅,雖然他不一定認我這個徒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這份情我得記。」
垂野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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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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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竹城,未央館。
宇文淵負手站在花園中得抄手游廊內,他听著細雨從檐上滴答落下,沒來由的有些心不定。
宗陽丘是看著宇文淵長大得,所以能看得出宇文淵眉宇間的憂慮,所以開口道︰「公子是不是有些擔心沈公子?」
宇文淵點了點頭︰「從元稹著手準備封城開始,他就已經有了打算,他做好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準備。沈況雖然在暗,但依然過于被動。元稹可以有層出不窮的手段,但沈況就只有他自己和那個阮水煙。」
提到阮水煙,宇文淵又忽而笑道︰「對了宗叔,查到沈況是怎樣劫走的阮水煙嗎?」
宗陽丘聞言搖了搖頭道︰「線索不多,不過隱約都在指向樓外樓。能在秦寒手中帶走阮水煙,說明至少有位五級小宗師以上的高手存在,就屬樓外樓的可能性最大。」
宇文淵笑道︰「還是沈況的手段好。」
說到這里,宇文淵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那位蘇姑娘竟是監天司的人,這場局沈況自己怕是都沒想到他一早就入局了。」
宗陽丘也道︰「那位蘇姑娘我也是見過的,身份修為一切都是真的,只是目的不真,沈公子涉世未深,思量太少,從一開始可能就沒想到。」
「這場謀劃從秋落城及已經開始了。宗叔,你說他們如此不遺余力的追殺沈況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我越來越想不通了。」
「起初我以為他們是為了沈況背後的那個秘密,後來清河崔氏水月鎮外的那場截殺又讓我覺得他們只是想要沈況死,沒有緣由。而到現如今的康竹城以及蘇瑤的事,一件一件疊加在一起我反而不明白他們的目的在哪兒了。」
宗陽丘聞言笑了笑道︰「公子不知,我就更不知道了。如果說單單只是為了沈公子身上那層可有可無的身份,其實不足以讓這些人如此大動干戈。至于他們更大的目的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宇文淵看著視線所及處不斷落下的雨幕,切不斷,理還亂。
閑人獨自惆悵處,今朝雨落水又清。
一杯清茶而已,簾外又清風。
細雨剛過,街上行人亦是稀疏。
茶肆里陸陸續續走了幾撥客人,當下已安靜不少。
片刻過後,茶肆里的客人像是約好了一般,一波接一波的離開,到了最後就只剩下沈況和阮水煙還坐在那里。
茶肆老板對于客人們的離開似乎並不在意,他看向依然坐在那里的沈況和阮水煙問了句︰「兩位客人不走嗎?」
沈況抬起頭看了看街道兩邊盡頭緩緩走近的兩波披甲士兵,而後反問道︰「掌櫃的怎麼不走?」
掌櫃的聞言笑道︰「身家性命都在這里,哪能隨隨便便就離開,還指著這個店吃飯呢,我人在那些官老爺也會收著點。」
掌櫃的笑容里多有幾分無奈。
說完這些後,掌櫃的又沒來由多打量了幾眼屋外兩名其貌不揚的客人,在他們什麼似乎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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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況接過話也笑道︰「我的身家性命也在這里,跑不掉。」
掌櫃的聞言搖了搖頭,只當年輕人是頭一回進城的愣頭青沒再勸說什麼。等一會兒吃了虧,長了記性,不比走一趟江湖得的經驗少。
也是直到這時,阮水煙才明白雨落之前沈況那番話的意思。
似乎所有都在等這場沒頭沒尾的雨結束,等它來再等它走。
掌櫃的听著士兵不斷畢竟的腳步聲,心里終歸還是有些提心吊膽的,只不過開門做生意他秉承著客人不走他不攆的說法,所以也在這里陪著僅剩的客人。
沈況一口飲盡杯中剩余茶水,看著不遠處那個頗為熟悉的面孔。他轉過頭向掌櫃的問道︰「掌櫃的,若是弄壞了東西該如何賠?」
掌櫃的听著沈況言語四下看了看自己的茶肆,一切無恙,所以只是緩緩道︰「桌子板凳都已老舊,值不了幾個錢。客人若是弄壞了,看心情給點銅板就好。再不濟照顧老漢生意,多喝幾杯粗茶也成。」
沈況笑著從包袱里掏出了一顆銀錠,十兩銀子,頂上好些粗糙茶水了。
沈況將銀錠放在身前桌面上笑道︰「忘了跟掌櫃的說一聲了,那些人就是沖著我來的。」
掌櫃的自然不是個傻子,與沈況有一句沒一句聊了半天他哪里還看不出其中緣由。掌櫃的看著沈況,嘆了一口氣,瞧著模樣也不像是個奸惡之輩,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官兵。
掌櫃的又瞧了一眼年輕人,終是有些于心不忍叮囑道︰「年輕人吶,這事老漢我不敢摻和,一會兒我就去後院躲躲。不過臨走前還是提醒你一句,早些認罪伏法,進去待幾年就好了。到時候出來了若是沒地兒去,來我這給我打打下手也成。」
沈況沒有回答掌櫃的話,而是問道︰「掌櫃的,能冒昧的問一句您的名字嗎?」
掌櫃的聞言道︰「這有什麼冒昧的,老漢我叫左善從。擇善而從的那個善從。客人,您叫什麼?」
沈況也笑道︰「我叫沈況,就是沈況的沈況。」
掌櫃的笑了笑,記下了這個從未听過的名字,之後便徑直去了後院,避風頭去了。
阮水煙一直在注意街兩頭那些士兵的步伐,掌櫃的離開後,那些士兵剛好到了近前。
兩撥披甲士兵止步,為首之人,阮水煙不認識,但沈況知道,趙府成。
片刻後,一道清脆而又響亮的聲音從街旁的一處樓閣中傳出︰「沈兄,好久不見。」
听到聲音,沈況抬頭望去,正是與他一直無形中較量的那位小天司,宋宛。
沈況笑道︰「你找錯人了,我不是沈況,我叫姜疑。」
一旁的阮水煙聞言似乎也不再害怕,挺了挺腰肢大聲道︰「我是他娘子,這里沒有你要找的沈況。」
听到阮水煙的話,沈況偏過頭看了看她的側臉,終究還是個傻姑娘。
阮水煙話音剛落,另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從另一處樓閣中傳出︰「小姐,莫要再胡鬧了。」
阮水煙听聲音就知道是她的秦爺爺,所以有些心虛,沒有敢再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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