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為了卡米拉不被救贖者糟蹋,那也應該是方文麟帶著兩個孩子跑,和朱瑪巴依沒有半毛錢關系。就算修女以前認識方文麟,內心非常同情也不該如此表現。以她的身份給方文麟弄張通行證肯定不難,也更容易跑掉。
現在可好,您跟著一起跑,讓救贖者想睜只眼閉只眼都不成了。跑掉幾個流民根本不算事,但跑掉一個紅袍修女就必須得追回來,意義不一樣損失也不一樣。
「卡米拉……」對于這個問題方文麟和朱瑪巴依對視了好幾秒,才由方文麟張嘴回答。
「停停停,咱們先立個規矩啊。以後我提問,你們如果不想回答就直接說,不強求,但千萬不要編瞎話。我這個人最煩別人把我當傻子騙著玩,有時候脾氣上來了一槍打死也不是很罕見。為了大家的性命安全,說話之前最好三思再三思!」
吃飽喝足的洪濤也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靠在牆根下枕著登山包用細骨頭剔牙。方文麟剛張嘴說了個名字就被他打斷了,然後一頓挖苦擠兌撲面而來。
「……方老師是反抗軍的人!」沉默,幾十秒的沉默足夠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然後朱瑪巴依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繼續……我想听細節。」嗯,有進步,洪濤覺得這個答案還不算太侮辱自己的智商,可以听一听。
「實際上方老師在兩年前就已經暴露了,苦修會一直沒有抓捕就是想用他釣魚,看看能不能抓到更重要的人。」朱瑪巴依不太適應這種光自己說,別人在一邊听的方式,一邊講一邊想語速有點慢。
「你受過這方面的訓練,還是讓方老師說吧。」洪濤馬上伸手止住了朱瑪巴依的訴說,他本人就是個編瞎話的高手,自然明白這是為啥。
編瞎話就怕沒目標,什麼地方該隱瞞、什麼地方該注水都不知道,很難編完美。朱瑪巴依既然是紅袍修女,肯定經過很多訓練,不僅僅是個花瓶。讓她說水份太多,自己還得費腦子去分析,不如換個人來講。
「我、我不知道暴露了,直到朱瑪修女來才明白。這次突然降低流民孩子進入基地的年齡門檻,應該就是苦修會準備對我進行抓捕的前奏。他們想先把孩子弄走再把我征用去別的地方工作,逼著反抗軍的人不得不現身主動聯系。」
方文麟的語速倒是比較正常,也承認了替反抗軍當密探的事實。只是他對整件事的全貌也不是很清楚,大部分內容還是听朱瑪巴依說的。
「苦修會為什麼突然決定抓捕方老師了呢?」洪濤又把問題扔給了朱瑪巴依。
「前段時間裁決者被反抗軍伏擊,苦修會覺得是基地有人走漏了消息,需要大範圍清理。方老師在聚居區里被監視了兩年多也沒發現有重要人物來聯系,瓦克爾會長可能沒耐心了吧。」
朱瑪巴依也沒百分百回答清楚這個問題,很顯然她所在的部門也不太了解裁決者的工作內容,有些事情得靠猜測。
「你為什麼要幫助方老師逃離?」邊緣問題都聊的差不多了,洪濤頭一次涉及了核心。紅袍修女雖然也是修女,但她們服務的人群不同,全是救贖者高層。
古人怎麼雲的來著,宰相門前七品官。就算是高層的情婦權利也很大的,要是沒有特別原因不應該放棄優越的生活條件,還冒著被燒死的風險去幫助敵人的間諜。
「……苦修會逼死了我姐姐,她是我最後的親人!」朱瑪巴依的眼圈突然紅了,雖然沒有眼淚掉下來,但能看到濃濃的親情和徹骨的恨意。
「哦……那你們打算怎麼去南疆呢?光膽子大恐怕不是辦法吧!」洪濤點了點頭,沒再去捅人家姑娘的軟肋,把問題扔給了方文麟。這十年看過的悲慘世界已經夠多了,沒必要挖空心思再听個同樣悲慘的故事。
「我有反抗軍的緊急聯絡呼號,朱瑪修女帶著電台。本來是想躲起來聯絡反抗軍接應的,沒想到先被救贖者找到了……」方文麟說起這段經歷還有點後怕,當時如果比熱斯不出現,他們兩個大人和兩個孩子就將跌入地獄。
「反抗軍還有能力滲透到伊寧附近把人接走嗎?」如果沒和反抗軍的人接觸過,洪濤肯定不會質疑這種方式。
但巧了,不久前他踫上過真正的反抗軍,不敢說是高層也得是個中層,並從那個人嘴里得知了不少現狀,尤其是反抗軍目前的窘境。
「我平時只是定期把情報送到指定地點,並不太了解外界的情況。雖然說這半年多以來反抗軍的情況不太好,但接走幾個人應該不是大問題吧……」果然,方文麟回答的不是很有底氣,一邊說還一邊望向了朱瑪巴依。
「裁決者在梨城形勢佔優,但龜茲的爭奪並沒最終分出勝負。反抗軍在各地應該都有聯絡人,只要能確認我們的身份就有辦法把人送出去,可是電台被你砸了。」朱瑪巴依給方文麟打足了氣,反過來還要指責洪濤的魯莽。
「你為什麼沒給方老師弄張通行證,那樣不就能順利通過檢查站了嗎?」洪濤沒接這個茬兒,繼續詢問各種可能性。
「通行證哪兒有那麼好辦,每張都需要大修女簽字登記,倉促之間我也拿不到!」但這個可能性被朱瑪巴依給否了,也對,如果通行證那麼好弄也就不值錢了。
「睡吧,早睡早起,明天的路說不定更艱難……」洪濤好像是累了,打個哈欠,靠著背包坐在破沙發墊子上閉了眼。
朱瑪巴依本來還準備了好多答案和問題,準備和這個有知識、掌握了高科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武裝版牧民好好掰扯掰扯,結果卻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套子上,差點憋出內傷來。
「……方老師,您先睡,我值第一班!」修女看著那張因為酒精而微微發紅的臉,深吸了口氣才忍住過去踩一腳的沖動,從沙發邊拿起步槍走向了門口。
「今晚不用值班,這麼大火人和動物都不會靠近山腳,估計伊昭公路也斷,放心睡吧……」但閉著眼的洪濤突然發話了,然後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又沒聲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火帶來的大量煙霧起到了遮蔽作用,今晚的雲層很厚,星星月亮全都不見蹤影。屋里更是漆黑一片,只有時不時響起的鼾聲。
洪濤睡覺不光打呼嚕,還是重金屬搖滾版的。有可能一兩分鐘都沒動靜,但突然就會爆發一兩聲。你還不能不听,那種瀕死一般的呼吸聲,如果听不到通順的時候誰也睡不著,就像自己也快被憋死了一樣。
方文麟也打呼嚕,和洪濤比起來就是兒歌,幾乎等于沒有。朱瑪巴依還是個大姑娘,當然不會打呼嚕,但她听的非常認真,大眼楮忽閃忽閃的一刻也沒閑著。
大概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修女動了。她的一只胳膊慢慢抬了起來,順著沙發扶手模下去,找到了靠在一起的登山包。模啊模,靠著手捏,很快確定了一個拉鎖。
這個過程有點長,為了不讓拉鎖發出聲響,修女的動作非常非常慢,幾乎是一個齒牙一個齒牙的拉,差不多用了十分鐘才把拉鎖打開三分之二。
不過這就夠了,很快一台大功率對講機和用繩子捆著的電池盒就被掏了出來。解開纏在上面的耳機塞進耳朵,再把防寒外套蓋在頭上,開機的光芒和聲音就都被死死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