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辦法洪濤早就琢磨過,也早就被否定了。從技術上講,子彈擠碎骨頭很容易,但也很容易留下不規則的創傷面和碎骨,更難處理。從情感上講,初秋斷手之後自己全程陪同,那種絕望的眼神太折磨人了。
「……這就是命啊!」長嘆一聲,認命吧。
自己有別的辦法可以救這個姑娘,還不用血淋淋的,也不用讓她丟掉半條腿。逃避了十年,轉來轉去又轉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了,再跑一次就太累了。
「你、你不打算管我了……能不能把槍給我,我自己來!我不想死,還想見到姐姐,我還想回家……」
這聲嘆氣讓朱瑪巴依絕望了,她原來覺得自己不怕死,可是死到臨頭卻有那麼一絲活的希望,以前的堅定信念立刻化為烏有。
「不用,我有別的辦法……別動,佑羅肯定不騙你!」扔掉煙屁,洪濤拿起防寒面罩套在了小修女的腦袋上,故意把眼楮擋住。
接著解開自己外衣,把左臂從內衣里抽出來,回身打開金屬盒,拿出不銹鋼針筒,攥拳彎曲,找準靜脈的位置扎了進去。
自己的血液確實有抑制喪尸病毒的功能,但僅限于自己,對別人有沒有效果真沒試過。這些年一直想找機會試試,可人選太難找了。總不能天天舉著針管滿街轉悠,更不能故意讓健康人被喪尸咬傷,那樣太殘忍了。
現在終于找到機會來做這個試驗了,抽自己一管靜脈血再注射進朱瑪巴依的靜脈,仔細觀察她的變化。當然了,也做好了B計劃和C計劃。
健康人被喪尸病毒感染時全身會逐漸發灰,黑眼珠逐漸縮小,在幾分鐘到十幾分鐘內病毒迅速感染全身,最終佔據大腦變成喪尸。
按照樊春玲的說法,這是病毒沿著血液循環遍布全身,逐步佔據健康細胞並快速復制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會大量消耗養分和水份,所以喪尸的身體幾乎沒有體液。
可小修女目前的癥狀和被喪尸咬傷的健康人有些不同,她的感染過程很慢,不知道是不是病毒變異了,還是她的免疫系統產生了抗體。
要是自己的血液也無法抑制她體內的喪尸病毒,另一只手里拿的手槍就是B計劃。要是因為人體排異問題把小修女毒死了,也只能算她命不好,科學實驗總是失敗比較多嘛,此謂C計劃。
「你給我打了什麼?」輸完血的朱瑪巴依看著胳膊上的針眼有些奇怪。
「特效藥,東亞聯盟的特效藥!」洪濤的瞎話是張嘴就來。
「……」即便是頂著佑羅的名號,這個回答依舊不能讓朱瑪巴依信服。
特效藥可是非常金貴的物資,救贖者廢了老大力氣才能從東亞聯盟手中獲得一點點,全都掌控在主教大人手里,只有真正的幾個高層才能注射。
「是東亞聯盟的人給我的,感謝我在梨城救了他們!」還是瞎話,但听上去合情合理。這玩意本來就是東亞聯盟生產的,為了擺月兌裁決者的追捕拿出來一支救命不算過份。
「比熱斯,謝謝你……我不叫朱瑪巴依,真名叫伊蓮娜.哈里東諾夫娜.哈里東諾娃,你也可以叫我伊尤什卡。」
朱瑪巴依信了,感動得眼淚嘩嘩的。現在可不是舊世界,萍水相逢,就算長得再美也頂不上一針救命藥。無以為報,只能多說點實話了。
「我還是叫你朱瑪吧,這個名字比較中國,也挺好听的……」對于小修女的坦誠相待,洪濤可以接受但沒法共鳴,尤其是伊尤什卡的稱呼,必須不能叫。這是俄羅斯族的昵稱,和中國人的小名差不多,誰叫誰就是親人和死黨啊。
「嗯,也可以……比熱斯,我知道我的身份不能讓你完全相信,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姐姐只有你對我最好!」
對于洪濤的推諉,朱瑪巴依表面上沒有強求,但她換了一種方式,改為打感情牌,試圖從人性上慢慢融化兩人之間的隔閡。
「把粥吃了睡一會,現在休息比聊天重要!」少來這套,洪濤端起放在爐台上保溫的飯盒遞了過去。
這個小修女模樣是極品,身材也極品,很難不讓人動心。自己也確實破戒輸血救了她,從情感上講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但必須克制,她畢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什麼叫專業?就是具有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意志力和迷惑性,凡事都不能按照常理推斷。
見到男人不願意聊下去,朱瑪也沒強求,乖乖喝光了粥,依舊全身被綁成了粽子,墊著一條睡袋、蓋著一條睡袋閉上了眼。
洪濤則坐在炕邊,隔一會兒就撩開睡袋下角看看傷口,臉色逐漸不那麼凝重了。血確實有效,小修女被縫合的傷口看不到任何變化,可周圍的灰色紋路不到一個小時就消失不見了,任何痕跡都沒留下,皮膚還是那麼白皙。
「吃了它,腿保住了,命也保住了。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又觀察了半個多小時洪濤才徹底放心,用繃帶再次把傷口包裹嚴實,又從塑料盒里找出兩片消炎藥,順便解開了繩子。
「晚安,比熱斯!」就算再訓練有素的特工,听到這個消息也得動容。
朱瑪的表達方式很俄羅斯,張開雙臂抱住端著溫水的洪濤,左臉親一下右臉親一下左臉再來一下。左右左,這在俄羅斯是親人之間的重禮,還得是關系特別好的親人。
按照電影電視里的套路,此時必須進入18禁環節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兩個人通過肌膚相親達到靈魂踫撞,劇情由此發生了轉折。
敵人變成情人,對手成了幫手,正義一方展開大反攻,如果時間還沒湊夠,就讓男女主角再分別、挫折一次,極端點的干脆就死一個,賺一票眼淚也成。
而每當音樂聲響起時,就算敵人也會停下追殺的腳步,充分給予男女主角感情升華的時間,順便讓觀眾欣賞一下靈與肉的融合,獲得美的觀感。
但凡事兒到了洪濤這里都會激情不起來,他只是默默享受了三下親吻,然後啥反應也沒有,又去收拾三個背包了。現在方文麟沒了,小修女傷了,這些東西大部分都要壓在他的肩上,必須要精簡一下。
另外他還有心事,需要好好回顧下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從中找到容易引起別人懷疑的地方,能彌補的盡快彌補,彌補不了的就想想對應之策。
曾子說,吾日當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看看人家,想的都是高尚的事情。洪濤也每日三省,可想的都是怎麼害人、騙人、忽悠人。
不知道是免疫系統和病毒折騰累了,還是從鬼門關重返人間有點太放松,朱瑪的呼吸很快就平穩且有節奏起來。
洪濤收拾完背包又往爐膛里添了幾根柴,也上炕睡了。不過沒躺下,也沒往朱瑪身邊湊,而是坐在炕腳靠著背包,手里還死死攥著槍柄。
一夜無話,也不能說無話,中途朱瑪起來了一次,爬下炕瘸著腿想去開門,結果被洪濤制止了。省省吧,從旁邊堆放雜物的屋子里找個桶,就在屋里解決。
朱瑪已經很多天沒睡過這麼沉了,自打知道大修女要派自己潛入反抗軍控制區執行絕密任務時起,就總是做噩夢,還總是夢到姐姐。但今天真是一直睡到了自然醒,除了半夜起來一次什麼夢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