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這小半年過的很艱難,一切還要從那個叫比熱斯的牧民說起。從梨城回來之後,胡楊和他那伙淘金客過了一段很舒服的日子。
托牧民比熱斯的福,大家全都有不菲的收獲,即便經過一路上好幾個檢查站的克扣,帶回來的物資也足矣讓每家人享用大半年……
俗話說的好,來的容易去得快,窮人乍富腆胸迭肚。突然間不用再為下一頓飯操心,兜里還能揣上幾張購物券,有些人會盤算著如何讓好日子更持久,有些人則開始追求精神享受,比如賭博。
對于淘金客來講,後一種人的數量相對要多一些。他們有點像舊世界里的海員,從事著風險非常大的職業,今天出去還活蹦亂跳的,過幾天說不定就會抬回來一具尸體,很多時候可能連尸體都見不到。
面對這種生活想不被逼瘋就得找一些刺激,比如喝酒,再比如賭博。不管是哪種都有個共同點,就是費錢,或者叫費物資。
不到一個月,胡楊的幾個手下就從腆胸迭肚變成了蔫頭耷拉腦袋。豁了命換來的物資不是被喝光了就是被賭輸了,又變成一窮二白,想度過冬天就還得去冒險。
胡楊倒沒因為自己家里還有存糧就拒絕再去淘金,之所以能成為一伙人的頭領,腦子、身體缺一不可,必要的仗義也很重要。當大哥的總不能看著小弟活活餓死,除了適當接濟幾頓之外,最根本的解決方法還是去繼續打拼。
如果光是再去梨城搏命,對胡楊來講並不算啥壞事兒。實際上自打比熱斯打死了銀狼幫的一眾骨干,他的團隊在梨城一代就算是最大的了。不能說再像銀狼幫那樣去變本加厲盤剝別人,至少不會被淘金客欺負,比起以前來要舒服不少。
但隨之而來的一件事直接把胡楊搞暈了,也嚇壞了。就在他準備出發去梨城的頭一天,突然被幾名裁決者闖進家中,不由分說抓進了基地,關在一間黑乎乎的地下室里。
第二天一早,來了個中文說的怪里怪氣的男人,自稱叫瓦克爾。對于這個名字胡楊豈有不知,頓時如墜冰窖,腦子只有一個詞,完了!
接下來就是一問一答,瓦克爾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一個字也不敢亂講。好在問題很簡單,也只有一個內容,怎麼認識比熱斯的。
不知道是傳聞不準還是老天眷顧,被流民們描述成地獄惡鬼的瓦克爾這次沒再把人活活點了天燈,只關了一天就又把胡楊放了出來。然後他才發現,自己小隊里的人一個沒跑掉全被抓去問話了,問題也百分百相同。
再仔細打听打听,胡楊就明白為啥會被抓了,合算是禍從口出。小隊里有個家伙喝多了瞎吹,說比熱斯是好哥們,倆人關系多好,以後想去梨城淘金就吱聲,分分鐘滿載而歸。
巧的是幾天前比熱斯劫持了苦修會的紅袍修女,瓦克爾會長親自帶人去追,結果無功而返,現在裁決者們正滿世界調查這個膽大包天的牧民呢。
人雖然放出來了,可胡楊這支小隊被告之,在得到允許之前誰也不許離開聚居區且隨叫隨到,如果敢私自離開就是比熱斯的同伙。
這下胡楊也沒轍了,只好拿出家里的儲備物資給大家分一分,再拿上幾盒煙去賄賂礦上管事的,想替兄弟們找份工作。累點苦點也得把冬天熬過去,總不能眼睜睜等著餓死。
但管事的收了煙卻一直沒給找活兒干,不得已胡楊只好再拿上兩盒煙去求伊斯扎韋。這家伙在聚居區里雖然是出了名的貪婪,能量卻很大,只要給足好處幾乎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誰承想伊斯扎韋也吃了瓜落,甚至比淘金客們還慘。他的一條胳膊一條腿都被裁決者打斷了,原因和自己一樣也是因為認識比熱斯,且和比熱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現在別說替外人找活路,他自己能不能熬過冬天都成了大問題。商店里的貨物都被裁決者抄了,基地里的關系全避而不見,身上還有傷。
這時候的胡楊就是真仗義了,他覺得自己之所以能過上幾天舒服日子,還解決了死敵銀狼,全靠比熱斯幫襯。現如今牧民成了逃犯,自己不光沒幫上忙還成了告密者,就算沒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也屬于人品問題。
反抗裁決者他是不敢,但幫著比熱斯照顧照顧這位朋友理所應當。于是伊斯扎韋也成了他們小隊里的一員,大家輪流去聚居區外的河里抓魚、在附近的田野里挖草原鼠,再拿出最後一點存貨賄賂檢查站的軍官,允許他們稍微走遠一點進山打獵。
古人雲好人有好報,也不完全算屁話,新年剛過好日子就來了。伊斯扎韋畢竟人脈比較廣,等這陣風聲一過,尤其是瓦克爾和佑羅雙雙死了之後,他那點嫌疑也就沒人搭理了。
不多久就再次搭上了基地里的老關系,雖然商店一時半會開不了張,貨物也拿不回來了,卻某到了一份美差,去幫大修女找人捕魚,賽里木湖的高白鮭。
佑羅死了,但安娜並沒完全放棄賽里木湖,她把湖區的游客中心改造成了裁決者據點,用這里監控果子溝附近的情況,算是在基地北側又增加了一道保險,防止再有人通過這條山路偷偷潛入伊寧基地附近作亂。
同時也沒忘了經濟效益,賽里木湖特產的高白鮭她吃過,味道非常不錯。但除了捕撈之外還要翻山越嶺往回運,動用裁決者和救贖者士兵都不太合適,而讓流民去做這件事就能把成本降到最低。
手下人也確實落實了她的意圖,只不過通過層層攤派和轉包,從每周一百斤迅速漲到了三百斤,這個活最終落到了伊斯扎韋老關系頭上。
即便是這樣,只負責捕撈和不到百公里的運送就能換來足夠食物,對大部分流民來講依舊是不可多得的好工作。
如果不是為了感謝胡楊在他最低谷時的照顧,伊斯扎韋完全能通過第N次轉包,從本來就不稠的湯水里再過一遍篦子。
胡楊一伙人自然不會拒絕,歡天喜地的跟著執勤的裁決者去了賽里木湖,從淘金客向漁民轉型。雖然剛開始沒誰會擺弄帆船,只能劃著小船下網,每天從天不亮就開始勞作,天不黑不敢上岸,一天下來也撈不到幾條。
但這時候的人為了口吃能把命豁出去,甚至敢打藍魔鬼的主意,還有什麼是不敢做或者不會做的呢。白天抓不夠就晚上挑燈夜戰,勤能補拙,只要有一網抄上了,說不定就能補上好幾天的虧空。
這一干就是兩個多月,現在胡楊這伙人已經能算上初級漁民了,不光劃小船越來越利落,就連那艘大帆船也給搗鼓動了。開著它去深水區下網往往有意料不到的收獲,魚不光多,個頭還大。
吃完午飯,胡楊穿好衣服走到湖邊的小屋,把一條條凍僵的高白鮭裝進荊條筐,準備去基地送貨。
他們一共來了九個人,其中三個要充當快遞員,每天一個人用筐背負幾十斤鮮魚翻山越嶺返回伊寧基地,一周下來差不多要四五百斤。
其中三百斤交給基地,剩下的由伊斯扎韋私下出售,換來的購物券和物資少一半還得上貢給基地里的關系,剩下才能大家分一分。
胡楊這些人本身就能享受到基地里發的食物和衣服,就算距離正式居民的量還有很大差距,也能夠得上溫飽。這些購物券則是外快,不管是拿給家里人還是攢著,日子也還算湊合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