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陳耀祖的褲腿里發現了這個……」得到了王簡的保證,彭浩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伸手從上衣兜里拿出個煙盒。
「這是什麼?」王簡打開煙盒,只看到幾顆黑乎乎的小顆粒,形狀不太規則。湊到跟前聞了聞,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怪味,很淡。
「哎, 別舌忝,那是老鼠屎!」如果王簡沒答應自己的建議,彭浩很想看著他把老鼠屎放到嘴里嘗嘗。
「老鼠屎……陳耀祖褲腿里有老鼠屎?」
雖然不是啥太惡心的玩意,可王簡還是下意識的松了手,而後就是一臉的狐疑。別說是安通機械公司的骨干成員,就算普通流民也不會落魄到滿身老鼠屎的地步。
這座小樓里有老鼠嗎?答案是肯定的,那些家伙自打新世界來臨之後就越來越猖狂,幾乎沒有不光顧的地方。但數量絕對不會太多, 也不太可能專們跑到臥室里找陳耀祖的褲子拉屎。
「對,他的褲子有些長,所以褲腿下面挽起一截,老鼠屎就裹在里面,還是濕的!小劉,把5號死者的褲子拿過來……你模模,現在還沒干透。」
彭浩再次確定了煙盒里那些黑色小顆粒的名稱,而後讓手下人拿過一條牛仔褲,指著褲腳折起來的地方讓王簡親手試試。
「你覺得這是偶然嗎?」王簡不光模了,還把鼻尖貼上去使勁兒的聞,果然有差不多的味道,但還有更多說不太清的味道。
「剛開始我還沒有別的想法,但是在陳耀祖的腳腕上發現了一圈不太嚴重的擦傷之後,就有了點想法。這種傷痕很像是被繩子綁住,又經過長時間摩擦所致。那他會不會是被人綁架之後,通過某個有很多老鼠屎、環境還很潮濕的途徑弄到這里, 故意和床上那位擺好姿勢, 再被近距離處決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案子就更麻煩了, 明擺著是要栽贓陷害,還特意用火災弄來那麼多旁觀者……嘖嘖嘖,水太深了!技術科只負責勘察現場、搜尋鑒定物證,至于邏輯推理案情,那是調查科的工作,最好還是別問我!」
彭浩扶了扶眼鏡,打算過一把福爾摩斯的癮,可是越說聲音越小,最終居然不敢再推理下去了,搖了搖頭,再次重申了一遍技術科的職責,打算置身事外。
「很有道理……剛才我如果不答應你的條件,這條褲子和老鼠屎是不是就要隱瞞不報了!」
王簡也沒指望能從彭浩這里得到答案,人家說的對,如果技術科都把工作干了,還要調查科有什麼用。但此時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很關鍵的問題。
「你不能懷疑我的職業操守……我可以交給下一任調查科長!」彭浩大義凜然的提出了抗議,見到王簡不信, 只好話鋒一轉,算是承認了這番很嚴重的指控。
「……呼,好吧,我明白了,謝謝剛才的話和老鼠屎,都對我幫助很大!你忙吧,我先去找管理處的人聊聊,再去詢問幸存者。估計問了也是白問,她們如果能見到凶手,早就也成尸體了!」
如此直白的回答,如果還听不出來輕重那就真白活了。想想自己剛剛躲過一場你死我活的同室操戈,王簡就有種虛月兌的感覺。沒人不怕死,更沒人願意死得不明不白、眾叛親離。
如果連一起共事了兩年多且配合很默契的同僚都不得不在背後下黑手,誰還能站在自己這邊提供幫助呢?恐怕站在中立角度的都是鳳毛麟角。
要怪彭浩沒有正義感嗎?好像不應該。他剛剛說的沒錯,如果連林部長都扛不住了,自己再怎麼堅持正義也是白搭,根本沒有舞台施展。
保護林部長的位置不動搖,不僅僅是保住了大家的利益,同時也是保護了勉強還可以運轉規則的大環境,不是為了某個人,而是為了大家。
「謝謝什麼都沒做!」走出小樓,迎面射來一縷陽光,很耀眼。王簡伸手擋在眼前,突然站住了。
好多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個天氣里,自己剛剛結束軍事訓練,正坐在裝甲車上休息,一個女人走過來詢問為什麼這麼拼命訓練。自己回答她說要報仇,去殺一個壞蛋。
那個女人就是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救走的周媛,她當時還沒有回歸聯盟任職,只是帶著一小群幸存者駐扎在懷柔的山區里。听到這個回答,她當然知道自己想要去殺誰,也知道為什麼。沒有勸阻,只是講了個故事。
大概意思就是說有個老太太坐在街邊休息,一不小心踫倒了拐杖。老人,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彎腰,非常吃力。
此時正好有個小伙子走走到旁邊等車,于是老太太就想讓小伙子幫忙撿下拐杖。誰知道小伙子根本沒搭理,轉過頭去不看這邊了。
老太太沒轍,只好站起身,萬分艱難的彎下腰把拐杖撿了起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巨響,老太太回頭一看,立馬嚇出一身冷汗。
剛剛坐著的地方布滿了碎瓦片和泥土,有個大花盆從樓上掉落,正好砸在那個位置上。要不是起身去撿拐杖,現在估計已經撒手人寰了。
老太太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幸今天運氣好,也不是咒罵樓上的人家太缺德,而是轉身和小伙子說了句︰謝謝你什麼都沒做!
當時自己不太懂這個故事到底是啥意思,周媛解釋說,有時候一件事看上去對自己是壞的,但結果很可能是好的,反之亦然。
到底是好是壞在沒徹底搞懂之前,最好先不要忙著下結論。如果實在搞不明白,那就什麼都不做,把命運交給上天反倒最有利。
盡管有了周媛的解釋,自己依舊是不太懂,總覺得這種神神叨叨的故事有點像和尚念經,太唯心,沒怎麼往心里去。
但此時此刻,老太太對小伙子說的那句謝謝你什麼都沒做,好像就有點意思了。現在的局面不就像是老太太和小伙子,誰也不知道花盆會掉下來,什麼都不做可能更好點。
周媛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恐怕只有她知道。但人就是這樣,只要覺得想通了,心里那道坎就會跳過去,之前的煩惱瞬間少了許多,牛角尖也不鑽了。
王簡也是一樣,平淡無奇的太陽,此時看上去都感覺比平時更親切了,陽光照在臉上不再灼熱也不再晃眼,只覺得很溫暖、很舒適。
當然了,王簡不打算真的什麼都不干,案子還是要查的,那是自己的工作。就像老太太要坐在街邊休息,小伙子要等公交車,不能把故事背景也去掉。
可是該從什麼地方入手調查呢?詢問幸存者肯定是一方面,但王簡覺得從他們那里獲得有用線索的幾率不大,這也是他們能幸存的前提。
深入調查安通機械公司和孫長忠的運輸公司,也算一個方面。可是剛剛彭浩的一番推理,又讓這兩家公司顯得不是很重要了。
詢問交通運輸部的工作人員,看看是不是內部有人因為私仇或者其它利益鋌而走險,當然也是必須要做的,可目標明顯不太集中,交給手下人去撒網就足夠了,自己必須抓主要矛盾。
而這幾顆老鼠屎和濕漉漉的褲腳,應該算是意外收獲。如果能搞清楚老鼠屎和褲子上那股子濕乎乎霉味的來歷,應該就可以知道陳耀祖是怎麼進入這座農莊的,對整個案件的偵破工作,都會起到關鍵的推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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