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人不知道洪濤的名字,更沒在救援隊和復興聯盟里待過,但這一串顯赫的名頭任誰也不能無視,更別提那些知道甚至見過洪濤的人,比如秀山太太。
大概耽擱了一個小時左右,當老太太通過各種渠道多次證實了這個消息的可靠性之後,胡楊他們幾個立馬就成了眾矢之的。
別說是剛從監獄里放出來,就算剛受完大刑,用擔架抬也得抬出來。沒辦法,大家都有一肚子話想問,一分鐘都等不了。
要說還是老太太面子大,她親自登門沒一會兒,不光胡楊三個人出來了,後面還跟著王簡和洋鬼子。這位惡狼說他也要一起赴宴,不過為了大家都自在點就不往一起湊合了,在旁邊包房里悄悄安排一桌足矣。
惡狼給面子,老太太豈敢搖頭。此時她心里更明白了,這位王科長哪兒是來禮送的啊,簡直就是貼身保鏢。能讓惡狼當保鏢,不是胡楊幾個人的面子有多大,而是洪理事長的影響力強。人還沒到,光是報個名號,內務部就得哆嗦。
「諸位、諸位,我知道大家想問什麼,有關周……鼠哥……哦不對,是洪大哥的情況,王科長已經和我講過了,不算什麼秘密,大家要想听那我就嘮叨嘮叨。
說實話,在今天早上王科長介紹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鼠哥,哦不對,是洪哥……算了,還是叫鼠哥吧,習慣了,這也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鼠哥之前是做什麼的、干過什麼、從哪兒來,我們一概不知道。只知道鼠哥在疆省還有個更響亮的名號,叫做大俠佑羅。
無論是當兵的還是流民,只要是正經人听到這個名號必須豎兩只手的大拇哥。如果是謀財害命、欺行霸市的人,听見這個名號晚上肯定失眠,保不齊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們幾個原本就是最讓人看不起的淘金客,這個活兒真不是人干的,別人都是躲著喪尸,我們卻要往喪尸身邊湊合,只為了能找到些舊世界里存留下來的物資,去和救贖者高層親屬開辦的商店里換點糧食吃。
後來踫到了鼠哥,他當時是個牧人獨行客,騎著馬一個人就敢進喪失控制的城市廢墟轉悠,找到的東西比我們十多個人加起來的還多。
看到我們沒啥收獲,就把一大半送了出去,眼楮都不帶眨的。後來有伙人想搶東西,是個很強的團伙,不光人比我們多,武器也好。結果不到十秒鐘,領頭的全讓鼠哥干躺下了。
當時我都嚇傻了,握槍的手指頭使勁兒哆嗦,生怕他一回頭把我們也打倒。淘金客搶淘金客很普遍,為了滅口全殺光也不新鮮。
當時我還不知道鼠哥就是大俠佑羅,更不知道他正在和救贖者打仗。救贖者里有個類似空勤團的部隊叫裁決者,專門對付反抗軍,下手黑極了。如果誰被懷疑和反抗軍有聯系,抓進去基本就出不來了。
這些家伙不知道怎麼惹上了大俠,被鼠哥一個人從北疆殺到南疆,把這支部隊殺得七零八落,最後連指揮官都給弄死了。那可是幾百人的特種兵,我們有個兄弟就是裁決者,槍法可準了,卻只能當馬夫!」
胡楊倒也沒矜持,這次的遭遇讓他眼界開闊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本以為到了內務部就出不去了呢,沒想到一轉眼又成了安全區各方大佬的座上賓。
放在往常他肯定要受寵若驚、語無倫次,現在好了,熬過了內務部那一關,突然發現人世間也沒有啥太可怕的,這些人如此畢恭畢敬,不就是想打听大俠的情況嗎。
听秀山老太太的意思,她當年可是被洪理事長親手從日本救回來的,還並肩戰斗過。這趟大俠回來,保不齊就得重新登上聯盟首領的寶座,那還等什麼,趕緊扇呼吧。
自己這邊說得越邪乎,大俠那邊收獲的擁躉越多。至于說保密問題……這時候了還保個屁,連流民勢力頭子都知道了大俠的真實身份,比自己知道的還多,保不保的又有啥意義呢。
如果有人想對大俠不利,也不會把被抓的車夫們都放出來。現在自己和大俠的關系越親密安全性就越高,太深的政治斗爭看不懂,哪邊來風、風力如何,還是能分清的。
宴會持續了一個半小時,多一半時間都是胡楊在講故事,少一半時間是眾人的吹捧。至此為止,不管見過沒見過洪濤的人,腦子里全都多了一個新形象,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專門找惡人麻煩的大俠!
「老姐姐,我怎麼覺得這小子有點虛頭巴腦呢!按照他說的,那位還能算人嗎?這里除了您,誰都沒見過當年的洪理事長,真有那麼厲害?」
送走了眾多賓客,孫飛虎、沈楠、白思德和秀山太太沒走。他們都是城南安全區里的大勢力,別人如何打算管不著,在城南最好能同進退。孫飛虎率先對胡楊表示了懷疑,主要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洪濤太神了,有吹牛的嫌疑。
「應該不會吧,胡楊平日里雖然不算少言寡語,可這家伙沒有吹牛的毛病,就算喝多了也很少口若懸河。難不成進內務部待幾天,性格變啦?」沈楠不太認同孫飛虎的說法,他是干服務業的,看家本領不是逞凶斗狠,而是看人。
不管什麼人來了,一照面說幾句話就得把對方的脾氣秉性模個大概其,再接觸幾次必須能了解個七七八八,然後才能八面玲瓏,否則買賣就沒法干了。
「不好說啊……如果他說的有五分真,這群人就全不是善于之輩。面似忠厚實則奸詐的人我不光見過,還不止一兩個。」
見到沈楠把眼光看向自己,白思德模了模腦袋上的黃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發表了自己意見。不過他說了等于沒說,既沒完全否定孫飛虎的意見也沒支持沈楠,來了個兩頭堵,把中國文化發揮得淋灕盡致。
「飛虎啊,沒見過的不能就覺得不存在。當年喪尸潮來襲時大家都覺得沒跑了,很多人提出轉移,只有洪隊長堅持抵抗,結果就成了。
我還听說過更有意思的故事,傳說洪隊長剛起家的時候身邊只有七八個人,都是老弱婦孺,最好用的武器就是焦部長手里的一把現代弩。
結果遇到了一個很強大的幸存者團伙,人數好幾十還有槍。那群家伙欺男霸女壞事做絕,惹惱了洪隊長,他帶著焦部長和孫部長半夜模進了那伙人佔據的小區,就靠弓弩和匕首殺了十多個人。
毫發無損的把被當做奴隸的幸存者都救了回來,其中就有現在文化教育部的水部長和褚部長,還有聯盟學校的創始人舒老太太。
現在的聯盟空軍、海軍,包括傘兵都是洪隊長當年親自建立的,如果他想,我覺得當個行蹤飄忽的大俠不足為奇。更何況還可以免疫喪尸病毒,就算寡不敵眾,只要往喪尸控制區里一鑽,誰又奈何的了?」
如果說白思德已經是個白皮黃心的中國通,那秀山太太的中國文化造詣至少得是國學專家。她不光熟悉中國文化,還把這種文化深深刻到了骨頭上,連帶著思維模式也百分百中國化了。
「啪……沒錯,這才是關鍵問題!免疫喪尸病毒,嘖嘖嘖,比一萬軍隊還好用。他當年離開聯盟,怕不是也因為這個吧?」
但要論原汁原味就得往沈楠這邊瞧了,孫飛虎和白思德都在琢磨洪濤的光輝事跡呢,他卻已經听出了這番話里最重要的內容,據此又有了新的推論。
「……」孫飛虎和白思德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像他們這種混社會的最能體會什麼叫人情薄如紙,不用太多數據支持,只要設身處地想一想就能得出同樣的答案︰懷璧其罪!和生命比起來啥都是白扯。
「小沈,你師傅果然是高人,你也確實是個聰明人。不錯,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就是這個問題。十年啊,我們都老了,他當年身邊的同伴也老了。
人走茶涼,再加上唐僧肉的誘惑,究竟會有多少人還能念及舊情壓制貪欲呢?如果這樣的人足夠多,那我們就可以踏踏實實等著他重新領導聯盟,這對所有在安全區里苦苦掙扎的流民來說是個天賜的好消息。
不過有可能包括我們,也有可能不包括我們。而對目前聯盟里的很多官員來講,恐怕就沒那麼美妙了。強勢的領導人常常伴隨著很強勢的作風,這一點我深有感觸,到時候聯盟肯定會有一番大舉動,很多人會因此倒霉的。」
秀山太太微笑著夸了沈楠一句,繼續引導在場的人跟著她的思路走。當听說洪隊長還活著,很快就要回歸聯盟時,她第一個反應不是興奮,而是深深的擔憂。
雖然對外籍幸存者而言洪隊長的執政理念更合適,但目前的勢力範圍已經劃分的差不多了,其中不乏利益既得者,比如自己。誰也不是聖人,遇事總是先天下之憂而憂,這種考慮既必要也正常。
其實不光自己這麼想,很多外籍幸存者團體的領頭人也都有類似的顧慮。目前他們正在設法聯絡藍秘書長,想听听他的見解,再決定該如何站隊。
這次宴會就是自己和藍秘書長見面詳談之前做的籌備工作,事到如今,很多外籍幸存者已經無法和本地幸存者分太清楚了,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來形容也不太過分。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充分考慮到本地勢力的想法,即便藍迪有了決斷也很難執行。
「聯盟還能不讓他回來!?」孫飛虎脾氣比較急,扛不住秀山太太圈套圈的啟發,一張嘴就把問題的本質喊了出來。說完之後才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傻,忍不住望向了沈楠和白思德。
「……」這兩位真是人精,明明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卻誰也不肯先從自己嘴里說出來,一扭頭齊刷刷的看向了秀山太太。
「據我所知,目前基地里比外面還亂,只要有點職位的無不在為這個消息苦惱。內務部已經進入了緊急狀態,附近的衛戍部隊全部返回營區,沒有焦部長的命令不許離開半步。
可這也擋不住大家互相走動,基地的總機已經快被打爆了,我有朋友在那里工作,消息絕對錯不了。他們在忙什麼不言而喻,各方派系必須趕在焦部長的飛機落地之前達成基本一致的意見。
我們雖然手里沒有任何權力,可到時候同樣要站隊。按照我的理解,最悲慘的往往不是站錯隊,而是不站隊。大家都是有產業的,這個隊不好站啊,一步錯滿盤皆輸。」
事到如今,秀山太太也不玩說一半藏一半的游戲了。說實話,她的年紀已經到了可以肆意妄為的階段,可現在受到影響的不是她自己,身後還有一大堆人呢,這才不得不出面。
「……還有多少時間?」一片沉默,這次所有人都听懂了,也都不吱聲了。脾氣最急的孫飛虎死死盯著手里的打火機,好像上面藏著答案。
到是最雞賊的白思德率先張嘴了,不是表態,而是要計算還能有多少時間去打探聯盟高層的動向。即便要站隊,也得找個人多勢眾的隊伍站。
「飛機差不多要中午降落,下午怕是不會舉行這麼重要的會議,但肯定會和各部門的老熟人見面聊聊,最遲明天中午之前就要有明確態度。
這樣,咱們休會半天時間,諸位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明早10點準時在這里踫面,把信息綜合一下再做決定。丑話說在前面,到時候誰遲到,我就當他不打算共進退!」
抬手看了看手表,秀山太太給出了最終時限,率先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明確著規則。此時才顯示出這個看上去矮小的老太太的另一張面孔,在大是大非面前毫不猶豫、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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