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見洪濤,高天一根本沒有長篇累牘、夸夸其談的機會。但在初秋面前,他就能比較自如的吃鐵絲拉笊籬,把本來毫不相關的幾件事用非常巧妙的方式聯系在了一起,矛頭直指洪濤!
這倒不是因為初秋傻,而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當一個人的內心波濤洶涌時,理性思考和邏輯分析能力肯定是最弱的。
洪濤在這方面比較妖孽,或者說太冷血,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能讓他情緒激動到失去理性的程度,任何時候都能保持邏輯分析,這才不太好騙。
「看來我們還是中計了,又讓他騙了……本該能想到的,他最擅長騙人,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怎麼可能乖乖的返回京城,前面那些示弱的舉動都是為了麻痹我們!」
在此種情緒下,初秋的理性邏輯就有點不足,思路開始跟著高天一的故事走了。越走越覺得擔心、後悔、也越覺得真實,自然而然的當做了事實。這就是很多人受騙的過程,一小半是故事編的恰到好處,一多半都是自己騙自己。
「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情況,我們還有機會翻盤。不過……阿秋,是時候下決心了,我們多年的努力不能因為一個人就付之東流。」
見到初秋有點手足無措、灰心喪氣,高天一適時的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這個問題早就討論過,但初秋一直沒有正面答復,改革派里的意見也不統一,無法付諸實施。
「……非要鬧到那個地步嗎?如果焦樵和林娜因此翻臉,我們的勝算依舊不太大!」初秋聞言馬上停止了一切思考,愣愣的望著高天一,還是沒法下決心。
說白了她骨子里還是有點怕,平難軍和飛虎隊都曾經打過這種主意,結局也全是失敗。高天一因此失去了從政的資格,閆強更慘,隨著一團火光煙消雲散了。
當時很多人都擔心救援隊會對平難軍和飛虎隊投降過來的人員進行大清洗,但洪濤不止一次說過,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問題,正常的權力之爭都是管理者的本份,並不算個人恩怨,也沒必要趕盡殺絕。
這就是洪濤的底線,如果誰要是突破了這條底線,那個男人立馬就會變身成惡魔,報復手段層出不窮,且極端冷酷無情。
關于這一點依舊有例子,孫大成那伙人當年就是突破了底線,結果被一夜之間屠戮殆盡,除了孫大成僥幸逃月兌,其他成員無論死傷一個不留。
高天一所說的下決心,就是要采用非常手段,試圖從上消滅對手。這個辦法肯定超出了底線,成功了要面對聯盟內部很多人的質疑;失敗了,後半生基本就別想再睡個安穩覺,說不定哪天就會和張鳳武一個下場。
「他是人,不是神,再厲害也擋不住子彈。這件事你不用插手,我和改革派的人都不會出頭露面。他必須死于意外,或者是流民之間的爭斗,即便焦樵和林娜有所懷疑,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阿秋,如果讓他肆意搗亂下去,中立派里倒向保皇派的人肯定越來越多。到時候我們將被架空,只能看著他和周媛大權獨攬,一言九鼎了。
其實光是他我也不很擔心,可加上個周媛就不好說了。她從來也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這些年被我們壓得那麼厲害,一旦得勢,你我、還有將來的孩子,下場都不會太光明。
政治斗爭就像做生意,有時候該求穩,有時候必須孤注一擲。贏了財源滾滾,輸了傾家蕩產。我們已經投入的太多了,在關鍵時刻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雖然初秋還在抗拒,但在高天一眼里已經不如之前那麼堅決。此時不能急,得慢慢分析得失,再著重提一提周媛和洪濤的關系,爭取把女人的妒火點燃。在這股火焰下,大部分女人都會喪失理智,做出非常極端的決定。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片刻之後,初秋用手指揉著額頭緩緩走出了辦公室,最終也沒明確表態。
「蠢貨!」沒態度也是一種態度,高天一心領神會,沒有再進一步逼迫。但在房門關上的瞬間,臉色完全暗了下來,嘴里還小聲罵著。
俗話說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可實際上夫妻關系可能比父子更牢固,也久遠。誰不想找個志同道合、同心同德、心有靈犀的伴侶一起比翼齊飛、白頭偕老呢。
可惜十年前錯過了一個有可能成為伴侶的女人,眼下又對即將成為妻子的女人極其不滿。上一次是因為狂妄,這一次則是為了權力。
初秋的態度讓他感到萬分失望,在關鍵時刻沒把自己視為一輩子的伴侶,而是自然而然的歸入了合作伙伴。沒有夫妻同心,沒有相濡以沫,只有計算和算計。
和初秋比起來周媛的形象立馬就高大、可愛、可敬了起來。在洪濤失蹤之後,就是這個女人一直堅信人還活著。在人真回來時也沒慫,明知道會引起理事長的各種猜忌,依舊旗幟鮮明的沖了上去,不惜為此紅顏一怒。
男人,一輩子能遇到一個這樣肯為你冒險、肯為你等待、肯為你付出、肯為你溫柔也肯為你凶惡的女人,太不容易了。
結果好運再一次降臨在洪濤頭上,還是從自己眼前硬生生搶走的。對于心高氣傲的高天一來講,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外加羨慕嫉妒……還有恨。
「洪爺爺,剛才不該詳細討論南下的問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麼多年以來無時無刻不想著重新掌握權力。理事長之所以對權力如此熱衷,也和他有著絕對的關系。」
十字路口中間的晚宴散去,張柯並沒有像高天一和潘文祥那樣帶著一肚子的不痛快馬上離開,而是跟著洪濤進了大樓,還賴皮賴臉的登堂入室,坐在洪濤最喜歡的搖椅上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提出了善意的警示。
「身子都掉井里了,掛著兩只耳朵有什麼用。如果怕得罪人、怕遭報復,干脆不回來好不好。既然來了,就沒必要瞻前顧後。
孩子,在這一點上你不如他豁的出去,以後還得繼續修煉。做為管理者,有時候就不能把自己當人,關鍵時刻什麼都要豁的出去,這樣才能戰勝對手。」
洪濤沒讓笨豬和沈萬三出面招待客人,找借口把他們打發走,親自動手沏茶倒水。對于這番很有心計的提醒不光沒表示接受,還反過來展開了批評教育。
張柯所說的意思,是指自己知道了聯盟的軍事秘密之後,等于給了某些人進一步限制人身自由的借口,讓有保護意思的另一部分人不好推諉和拒絕。
到底是不是高天一故意下的套,洪濤根本就沒去琢磨。這種套已經沒用了,倒是張柯在晚宴上的表現不太讓自己滿意。
韜光養晦是對的,低調做人也是對的,但要分場合和情況。想有更多做為、想掌握更大話語權,就不能太沒有存在感。
在對手眼里降低存在感是好事,可是在所有人眼里也沒有存在感就是壞事。如果不是自己提出需要軍事情報數據參考,高天一和潘文祥可能都想不起來他。
張柯的未來注定要進入更高層,而且是瞄著武裝部長、秘書長、理事長的位置去的。在前進的道路上光靠別人推著走太被動了,必須得表現出接班人的素質和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