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就是普通人的利爪和獠牙,當有人想要欺負他們的時候,不得不仔細考慮後果。而有了槍的普通人,大概率還是普通人。
就像是給羚羊裝上一嘴老虎的牙齒,它們依舊不會選擇去主動捕殺獵物,還是乖乖吃草。頂多在看不到活路時才會張嘴咬兩下,為的不是殺死對方,而是掙月兌逃跑。
但洪濤反對一部分人有太多槍、另一部分人搞不到槍。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容易出現仗勢欺人,還會互相猜忌,增加不穩定因素。
這玩意有點像軍備競賽,當雙方實力都差不多的時候反倒是最穩定的。如果有一方突然發明了新式武器,打破了平衡,就會讓另一方惴惴不安,總想著劍走偏鋒、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還是您想得周到,我先派人去探探底細,確實靠譜再找江會長他們聊。到時候還是您當裁判,哪一家該拿多少全擺在明面上。最好再來個內部規定,不許拿這些槍對付自己人,一致對外的時候才能用!
另外蔣門神的事情也不能大意,那群家伙有前科,瘋起來六親不認。我馬上回去一趟,找管理處和治安隊的熟人查查登記,就能知道那群家伙到底還在不在南三區住,比瞎猜準確多了!」
陶偉也不是個太有野心的人,沒想過要靠武力稱霸新安全區,穩定和掙錢才是他最關注的。對于蔣門神的猜測,即便洪濤已經承認判斷失誤,依舊很重視,並打算親自去驗證一番。
「嗯,有時間我也會找人側面打听打听,你快去快回,現在咱們面臨的最大麻煩不是蔣門神而是連春雨,補稅的問題是第一戰,讓他贏了,以後新安全區的日子就難過了。」
洪濤嘴上沒說反對,實際上已經不再關心蔣門神了,把心思全放到了補稅問題上。管理處的告示貼出來好幾天了,至今為止十字路口市場里沒一個商人主動去做登記,這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世界上沒有一個官員能忍受被管理者挑釁權威,連春雨肯定正在咬牙切齒的想辦法找突破口,而反抗軍、救贖者、本地商會三方至今也沒拿出統一的意見。
到底是補還是不補、補是全補還是補一部分?在這個問題上做不到一致,就沒法進行下一步估算和推演,更不能提前對管理處有可能做出的舉動給出預案。
光靠硬頂是沒出路的,必須主動和管理處交涉,大家經過討價還價,不管誰讓步多誰吃虧大,畢竟是互相妥協的產物,雙方接受起來要容易的多,不至于惱羞成怒。
「商會這邊已經有了差不多的意見,大家覺得全補損失太大,一點不交又等于和管理處撕破臉,長遠看對誰都沒有好處。
最好能只補三分之一、最多不超過一半,面子上意思意思,大家不會損失太多,管理處那邊也不算窩囊,各讓一步嘛。」
陶偉的效率還挺高,剛轉了一圈就把大部分本地商戶的意見歸納總結的差不多了,听上去很符合安全區里流民商人的行事風格。這麼多年了,他們一直都在夾縫里求生存,已經習慣讓步,只要不逼到絕路,凡事都好商量。
「如果反抗軍和救贖者不願意補繳,一分錢都不想多出,還要求至少減免半年的稅收,商會這邊打算如何跟進?是各交各的,還是再把需求綜合下,爭取共進退?」
實際上商會這邊願意補繳一半,已經超出了洪濤的預期。大洋路市場里的商戶不僅要承擔營業稅,還要再多拿一份市場管理費和攤位租金。
營業稅是上繳給聯盟政府的,每年都有明確比例。市場管理費名義上是白思德收的,實際上他也是個過路財神,這筆錢最終會以各種名義進入管理處和更高層的腰包,不夠的白思德還得自己掏兜補上。
其實約等于市場里有了一份干股,否則白思德何德何能,佔據著聯盟轄區最大的市場踏踏實實收租子。安全區里那麼多流民勢力,隨便來兩家就能讓他開不下去。
該不該蕭規曹隨、入鄉隨俗的遵守潛規則呢?如果洪濤的身份沒暴露,他會比誰都慫,也非常適應這種環境,更能拉關系鑽空子。頂天了,是誰做得太過分,觸踫了他的逆鱗,被暗中干掉。
但現在不成了,他不想慫也不能慫。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理想,必須要改一改大家的習慣,挑戰下潛規則,否則何必回來呢。
「……那您的意思是?」反抗軍和救贖者到底是啥想法陶偉不清楚,但他很確定,只要洪濤樂意,有極大可能說服疆省新移民們按照這里的潛規則辦事。現在既然問出了這種話,就說明不是別人有想法,正是這位有想法。
「我不是商人,根本不用交稅。我在市場里沒股份,大家交多少稅和我沒一毛錢關系。這個問題不該問我,要問你們自己。願不願意繼續這樣過下去,世世代代當韭菜,讓人割了一茬又一茬。」
洪濤搖了搖手示意別問該怎麼辦,自己只是個旁觀者,充其量能在市場里白吃白喝佔點小便宜,再從紅區的收獲中佔一兩股利潤。
「……您應該也知道,我這個會長有些事做不了主。說實話,我也不想補稅,剛搬過來的時候,這里遍地雜草垃圾,光是高層碎掉的玻璃就有半尺厚。誰也沒幫著清理,都是大家用手撿、用車拉,一點點清理出來的。
稍微有點規模了,白天進貨賣貨,晚上睡在攤位上,除了防著人還得防著各種小動物,每天真正能睡著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
您沒來之前,這里三天兩頭因為屁大點的事兒吵架動手,我們兩邊都不敢得罪,又兩邊都要防著。弄商會根本就不是為了做買賣,而是守望相助,每天出攤身上全揣著刀子。
現在市場建起來了,買賣也好了,結果管理處突然說要補稅,誰心里都不樂意。可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樂意又能咋滴?治安隊有槍,後面還站著軍隊,疆省那些人再彪悍,不是照樣投降了!」
俗話說的好,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是個肉的。陶偉讓洪濤說得有點掛不住臉了,牢騷話滾滾而出,可是說到最後,只能雙手一攤,重新變成慫蛋包。
他看不到有改變的希望,至少從疆省新移民身上看不到,倒是失敗的例子不少。建立安全區以來,包括孫飛虎在內,試圖反抗的也不在少數,尤其是剛開始的兩三年里,大大小小的鬧事此起彼伏,結果無一例外全沒好果子吃。
「如果是我來挑頭,你敢不敢試試?先別考慮孫飛虎、白思德他們的想法,僅就你自己,還有商會里大部分人,能不能形成統一的意見?」
敗軍之將不足勇,陶偉的感受洪濤能理解,放眼望去全是失敗的先例,從來也沒成功過,時間長了,任何人都會產生一種根本不可能勝利的錯覺,哪怕明明有希望也本能的不願意嘗試。
此時此刻說再多道理也沒用,唯有讓他們看到活生生的成功例子,比如自己。和孫飛虎他們比起來,自己過往的戰績要好很多。
末世剛剛來臨,在那麼困難的情況下,能赤手空拳建立聯盟,後來又在疆省打出了好大的名聲,組織能力、決策能力和眼光,應該是具備的。
最有利就是聯盟的態度,他們對自己說是姑息也成,說是畏懼也可,反正回到京城之後地位很獨特。說沒有權力吧,確實啥職務都沒擔任,連正式居民都不算。說是普通流民吧,是個不瞎的人都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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