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坐下說,別緊張,這里沒人要興師問罪。白老板和沉老板拿著燙手的山芋想甩給你接著,飛虎大哥和秀山太太不太放心罷市的前景,你要是方便就多說兩句,不方便就不說。」
和其他人比起來胡楊是最平靜的,也是對陶偉最沒成見的。既然是鼠哥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必須予以保護和支持。
他雖然也不清楚洪濤在搞什麼,但從來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現在不能跟著一起沖鋒陷陣只是時機不對,需要的時候只要一聲招呼必須馬上響應。
至于說平安運輸公司怎麼辦,愛咋辦咋辦。有鼠哥在,自己才有資格和這些流民勢力大老平起平坐,鼠哥一旦沒了,光靠自己這點能力分分鐘會被掃地出門,再能打能殺也沒用,這里不是疆省了。
「嘿嘿嘿……兩位老板多慮了,您們手里的貨都是替十字路口市場代購的,尾款我全帶來了,代購合同和運輸合同也帶來了,請過目!」
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陶偉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胡楊旁邊,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回想著洪濤的吩咐,確認無誤之後,才從皮包里拿出幾份寫好的合同,順便把皮包推到了白思德面前。
「……」白思德和沉楠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腦子里可能都在想一個問題︰兩個小時之前的談話,是不是有外人听見,然後透露給了洪濤?
這尼瑪也太能算計了,簡直就是肚子里的蛔蟲,之前還在擔心陶偉不答應呢,現在事情完美解決了,可擔憂非常沒消失,反而更多了。
「讓他們先看著,陶偉,你講講罷市的事情,現在管理處給答復了嗎?」
孫飛虎心里很看不上沉楠和白思德光想著賺錢,一點立場也沒有的做派。此時他才不關心糧食和牛羊肉的去向,只想知道罷市到底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管理處把駐地附近的街道都封鎖了,不讓商戶們靠近,也沒有派出談判代表。下一步商戶們還會每天去管理處駐地請命,直到他們答應談判為止。
按照委員會的估計,這兩天新安全區可能會被封鎖,到時候運輸貨物就不太方便了。如果可能的話還請胡老板、王老板能多派一些車輛,爭取在兩天之內盡可能多的把貨物運進去。
另外我從委員會得知了一個消息,從……兩個小時之後,有收音機和電台的人就可以收听廣播了,罷市的詳情都會在里面介紹。」
其實不用陶偉介紹,罷市的情況也會很快傳回老安全區。除了車夫、商人之外,各個勢力一听說這件事,早就把眼線派了過去。不過他們打听的再仔細,肯定也沒親耳听參與者講述更有可信度。
「委員會是個什麼玩意?」孫飛虎對這番介紹不太滿意,干貨太少,其中還有個沒听說過的名稱。
「哦,我忘了介紹,罷市委員會是由疆省移民和本地商人一起組建的臨時管理機構,主要職責就是協調和管理,把大家團結起來統一行動,遇到意外統一處理,避免變成一盤散沙各自為戰。」
「洪隊長在委員會擔任什麼職務?」這個消息大家還是頭一次听說,立刻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每個人都在心里評估著委員會的性質,第一個發問的是秀山太太。
「翻譯,洪隊長是委員會聘請的翻譯兼法律顧問。很多疆省移民不會說漢語,洪隊長在疆省待了那麼多年,又是聯盟的創建者,在語言和法律細節方面比較權威。」
「……」此話一出,屋里頓時又陷入了沉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又都不太一樣。
滑頭!這是第一種想法。太滑頭了,雖然沒有像政客那樣藏在後面指揮,讓別人沖上去當炮灰,可也沒沖鋒在第一線,這個位置選的真是太雞賊也太巧妙了。
說是洪濤主導的罷市,他不在罷市的領導機構里擔任職務,從法理上講屬于第三方。說他沒參與吧,翻譯和法律顧問又可以無限近的接觸所有細節,甚至可以代替委員會去和管理處談判,誰也無法拒絕,進可攻退可守!
「你剛才說听廣播,這又是個什麼東西?」一直都沒開口的王剛終于找到了機會。
「……其實我也不清楚,聯盟的電台就算肯播報罷市的消息也不會幫著流民說話,洪隊長說不定有辦法讓他們破個例吧?」陶偉只是個傳話的,洪濤的安排有些他知道,還有些也是頭一次听說,除了放飛想象力之外與常人無異。
「這不太可能吧……」可惜他的想象力真不太夠,主要是見識的層面相對較低,不太了解聯盟高層的情況。在這方面沉楠比較有發言權,馬上提出了質疑。
但也沒把話說死,有關洪濤的神奇之處已經見證過不止一次了,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到了這位手里說不定就能變成現實。
「如果聯盟電台站在流民立場上說話,這次罷市恐怕就是高層徹底決裂的開始了。洪隊長多次說過,他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應該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秀山太太在這方面一點不比沉楠了解的少,而且她考慮的更長遠,馬上就得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結論,然後又趕緊找理由反對,生怕這件事會變成現實。
「對,洪隊長親口說過,他不參與權力斗爭,就是怕聯盟高層因此分裂。我寧願相信他的人品,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和秀山太太比起來孫飛虎更不願意眼看著聯盟走到這一步。
他雖然身份是流民,可生活質量和財富積累比大多數正式居民還高,為了某些理念舍棄一部分利益去奮斗下沒問題,但絕不想看到整張桌子被掀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也是既得利益者,能和洪濤攪合在一起完全就是性格使然。縱觀上千年來的歷史,發起改變的往往不是最底層,恰恰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小撮人。
再說句不太好听的話,底層甚至連改變的能力的都沒有,只能跟著發起者沖鋒陷陣當炮灰。在這個過程中,極少數底層會升華,大部分還是和原來一樣,除了付出和渺茫的希望沒有任何收獲。
「嗨,啥可能不可能的,說那麼多全是瞎猜,累不累啊。兩個小時之後正好該吃飯了,我看不如這樣,咱們誰也別走,就在這里蹭秀山太太一頓,順便听听廣播里到底說了些啥,再做決定也不遲嘛。」
秀山太太和孫飛虎的一番言論,雖然都在盡力避免最壞的結果,但沉楠和白思德已經被觸動了,臉色更加難看,視線開始飄逸,顯然腦子已經不在這里了,指不定在想什麼。
胡楊也不知道廣播的事兒,但能感覺到屋子里的凝重氣氛,也提出了解決辦法。听上去挺笨的,一點創意都沒有,甚至都有點多余說。
「對啊,胡經理說的沒錯,我們與其在這里自己嚇唬自己,不如先準備點酒菜把肚子喂飽,晚一個多小時而已,還能把天捅破。」可就是這種廢話讓孫飛虎 的一拍大腿,懊悔萬分。
啥大將風度、超人定力,真遇到事兒之後全是扯澹,尤其是關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時,本來的雲澹風輕立刻就變成難以割舍了,有太多羈絆讓腦子都變笨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在前面吶,罪過罪過……」
秀山太太同樣很懊悔,她自認一點不比男人差,又活了這麼大歲數,見識過那麼多常人無法企及的場面,早就該古井不波了,沒承想光是听說和聯想就被打回了原型,修行還是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