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十天國慶,歷經兩個月的罷市終于結束,十字路口市場恢復營業,新安全區的封鎖也隨之解除。一輛輛馬車、一匹匹騾馬再次行走在路上,各種貨物在安全區之間流動了起來。
勝利,這個詞沒有人提及,大家全被另一件事兒驚呆了。聯盟政府在同日宣布,新六區和新七區被劃入了改革試點區域,將第一批實施有限自管方式。
目前相關部門正在和罷市委員會的代表一起商議有限自管的詳細條款,只待這些規定正式出台,自管也就可以開始了。
那什麼是有限自管呢,非法電台里的姑娘毫無意外的在第一時間給出了標準答桉。
她說有限自管就是把安全區的經濟發展、基礎建設規劃、部分治安工作和稅收工作從管理處分離出來,交給由本區流民自行選舉的委員會承擔。
這些工作由管理處承擔和由委員會承擔有什麼差別嗎?答桉是肯定的,而且巨大。工作是責任和義務,按照公平原則,承擔了責任和義務,必將獲得相應的權力。
以前流民除了極少的生存權力之外什麼都沒有,自管之後就有了,在完成工作的同時又擁有了管理、規劃自己生活的權力。當然了,這種權力不能由個人實施,需要一整套體系,比如選舉。
自管區里的流民要在政府監督之下,采用一人一票的方式,公開選舉出能代表自己行使權力的人,並由這些人組成一個類似罷市委員會的機構,部分代替管理處和治安隊的職責。
實際上這種模式流民們並不太陌生,舊世界里有的居民小區沒有選擇物業公司,會在居民里選出幾個代表組成業委會,負責小區的日常運作。
同時,小區業委會的權力也不是無限大,不能搞小王國,要遵守當地的法律法規,同時受當地政府的監督管理,和自管區目前的狀態很像。
「看吧,好不了,幾個月、頂多半年,他們就得打成一團。咱可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種工作太難干了,眾口難調。
以前我家小區就搞過業委會,剛開始興致都挺高,等新鮮勁兒一過去矛盾立馬出來,搞得幾個委員整天焦頭爛額。錢掙的不多,操心事兒不少,比上班累還要落埋怨,經常里外不是人!」
「說的好听叫自管,實際上就是甩包袱。你們不是嫌政府管得太多整天鬧事嗎,現在政府不管了,讓你們自己玩去。玩不好還得求著政府接手,玩好了政府能省一大筆投入,左右都是贏。自古民不與官斗,老百姓永遠沒便宜可佔!」
「新七區我去過,除了吃食和手工產品有點特色之外,破地方要啥沒啥。政府真撒手不管了,二三萬人這個冬天就難熬嘍!」
氣人有、笑人無,當新六區新七區要成為自管區的消息傳到了其它幾個安全區里時,人性里的丑惡就再次被勾引了出來。很多人即便也希望自己居住的安全區能成為試點,在嘴上卻不肯承認,得從各個方面尋找失敗的可能性。
假如過了段時間,自管區真被治理好了,生活條件優于了其他安全區,這些人保證又會怪聯盟政府當初安排不公,沒有讓自己居住的小區率先試點。
至于說為什麼沒成為第一批自管區,是不是努力的還不夠,他們從來不去想。凡是別人比我強的就是運氣好,凡是別人不如我的肯定是奸懶饞滑壞。
三環娛樂城餐廳的二樓包房今天不對外開放,說是要在入冬之前檢修暖氣管道。但杯觥交錯之聲不絕于耳,彌漫著整條樓道。
來此用餐的人們看著維修通告,再听听樓上的嘈雜,心里頓時明白了幾分,同時也有些氣憤。好你個沉楠,居然敢玩這套看人下菜碟的把戲,我倒要上去瞧瞧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能讓大名鼎鼎的沉老板低頭。
可惜沒人能上二樓,樓梯拐角站著四名滿臉大胡子、身穿奇裝異服、腰里插著尺八長帶鞘彎刀的壯漢。酒樓的經理則夾在他們中間充當翻譯,對想上來看看的客人做出十二萬分道歉,但不管怎麼說堅決不讓外人上去。
實際上當見到那四個異族壯漢之後,大部分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的食客就已經打退堂鼓了。剩下的讓經理勸兩句,給足了面子,也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樓梯。
疆省移民!就算對五十多個民族不太了解,絕大部分人也能一眼看出四名壯漢的來歷。放在一天前,這些新移民還只能待在新安全區里等待命運的裁決,隨著有限自管的宣布,他們突然成了被人羨慕且畏懼的存在。
羨慕,平心而論,很大一部分流民對安全區目前的狀態並不滿意。住著簡陋的房舍、吃著勉強果月復的食物、享受著最低限度的衛生和公共服務。
卻要去做最苦最累的工作、還得受到一層層的盤剝,除了生命基本沒有任何權力,且看不到這一切正在變好的希望,反倒是有愈來愈惡劣的跡象。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誰能做出改變,哪怕前景不是很明朗,也會有很多流民願意試試,尤其是對生活還抱著無限遐想的中青年。
畏懼,不是針對個人武力,疆省移民有一部分是比較彪悍,或者說習慣用武力解決問題。但大多數人還是和本地流民一樣,沒有任何人種優勢。
這種畏懼來自于精神層面,自打有了東亞聯盟,沒有任何一個安全區或者勢力能在和聯盟政府的對抗中佔據上風,哪怕打個平手都不存在,無一不是被輕而易舉的壓服。
但新安全區的疆省移民卻在剛剛來到新環境沒多久,腳跟還沒站穩的前提下,依靠團結硬生生逼著聯盟政府做出了讓步。期間的困難有多大,不言而喻。
假如聯盟政府選擇了繼續強硬,那麼整個冬天新安全區里的兩萬多新移民都得不到物資補充。但基本上沒人退縮、妥協,甚至做好了糧食管控,每人每天定量分配的準備。這種義無反顧、破釜沉舟的精神,必須令人敬畏。
那麼疆省移民在封鎖剛剛解除之際就跑到三環娛樂城里干嘛來了呢?答桉很簡單也很明顯,慶祝唄。慶祝集體的勝利,慶祝終于為自己爭取到了一點點權力,雖然不多,卻是個極好的開端,值得慶祝一番。
「師傅,您覺得這些人還能走多遠?」但疆省移民的慶祝方式有點不近人情,他們沒邀請任何安全區里的頭面人物,只是把二層全包了下來自娛自樂。
雖然有洪濤出面,依舊讓沉楠心里不太痛快。真要說起新安全區的勝利,其中也得有他的一份功勞,怎麼到了慶祝的時候連杯酒都不請了呢,卸磨殺驢也沒這麼快啊。
「阿楠,你運氣好,踫上位懂得進退的朋友,要珍惜。這個世界上不能說沒有好人了,可是能在得意的時候依舊小心謹慎為別人著想的真不多了。」
師爺又老了一歲,眼皮耷拉得很厲害,幾乎蓋住了大半個眼楮。但並沒湖涂,每個在三環娛樂城里出沒過的人物都被仔細掃描分析過不止一遍。
哪些是笑面虎、哪些是負心郎、哪些是莽撞漢、哪些是白眼狼,看準之後都會在適當的時候講給沉楠听,讓徒弟在與之交往的時候心里有數。
唯獨對洪濤他至今還沒有過完整的結論,今天也一樣,沒有發表長篇大論從人格、性格、品格方面全方位講述,只是比較籠統的給予了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