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
亂了!
全都亂了!
某一瞬間,海岸線這這一側無數異魔宛如群魔亂舞,陷入了一種異常瘋狂的狀態。
那一雙雙原本呆滯無聲的瞳孔中綻放出了難以置信的亢奮,死死地盯著前方那憑空翻涌出的大片海潮。
然而東野原注視著眼前這近乎「神跡」般天河倒灌,無以計數的巨量潮水轟然填滿原本干涸的海床,翻涌著的潮汐沖擊拍打著海岸。
他的眉頭卻不由微微蹙起,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異樣感。
眼前這從天而降,浩蕩磅礡的海水潮汐似乎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海水。
盡管它似乎滿足了人類視覺听覺乃至于觸覺上的一切感官。
但卻唯獨少了一點。
那就是嗅覺。
海的味道。
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
眼前這一幕浩浩蕩蕩的潮水,給東野原的感覺就像是海市蜃樓,又如同全息投影,事實上並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人走到海堤旁跳下去,應該並不會掉進海水中,大概率還是掉進海岸邊干涸腐朽的亂礁和海床上。
想到這里,東野原的臉上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這就是馬寶莉日記中提到的
天外潮汐嗎?
他緩緩轉過頭,卻發現四周的眾人竟也和異魔一樣,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渴望之色。
這是什麼情況?
異魔會變得如此狂熱,東野原倒是可以理解。
畢竟在無數年前這些異魔都只是這個世界上普通的人類,就是因為這股浩劫般的天外潮汐他們才會變成這幅模樣。
其中可能有什麼隱情也不好說。
但獵兵小隊的眾人,他們都是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覺醒的也都是天賦序列周期表中的能力,和邊界之門後的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關聯
可為什麼在潮汐面前,他們又會如這些異魔般痴狂?
是潮汐本身對能力者的誘惑?
可為什麼他卻感覺不到。
還是說
東野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幾個小時前在大雨中的廢棄工廠里,木村白拓給他們分發的那一枚枚能力青脆欲滴光滑圓潤的能力果實
不過眾人似乎並沒有沉迷太久,很快就從那種初見時的瘋狂中清醒了過來。
然而恰恰也就在這個時候,那遮天蔽日般的天河倒灌般傾瀉下來後,洶涌磅礡的滔天駭浪逐漸平息安靜了下來。
這安靜並不尋常。
眼前的海浪潮汐就像是一副繪卷,你可以從畫面中感受到那種雄渾壯闊,卻偏偏感受不到一絲大海那孕育萬物的蓬勃生機,反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死氣和壓抑感。
難怪上京來的那些老家伙把這叫做冥河。
東野原見狀心中若有所思。
一旁剛從那種突如其來的興奮中逐漸清醒泰蕾莎快步走到東野原身旁。
她皺著眉頭看了眼前方的那從天而降的海浪潮汐,又望了眼身後那些狀若癲狂的異魔,心中有些駭然地問道,「白夜叉君,這是發生了什麼?」
「暫時還不清楚。」
東野原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但對我們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泰蕾莎聞言不由嘴角抽了抽。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現在後有豺狼前有天塹,哪怕背水一戰也沒有他們這樣的。
不過沒等她在說些什麼,耳邊的通訊器中卻倏然傳來了木村白拓那溫和的聲音,「大家別擔心,現在我們眼前的海水應該是類似于海市蜃樓的折射和全反射現象,那並不是真正的海水,我們可以跋涉過海床去那邊的沙島上休整防守。」
他看出來了?東野原听到通訊器中的聲音不由一怔。
但為什麼要去那座沙島上?
心頭困惑的東野原凝神朝著沙島上望去,卻發現那一片地方的海水有如黑色的膠體一般緩緩旋轉流動著。
完全不像是海堤邊那種驚濤駭浪的海潮,反而有種深海中詭異的靜謐感。
其他人不像是東野原這般擁有著九眼六道的加持,視線很難穿透黑色的海潮,听到木村白拓說出那並不是真正的海水後不由紛紛松了口氣。
「我就說嘛天無絕人之路。」一個七星獵兵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剛剛比誰都擔心,此時察覺到周圍異魔的恐怖異常,心中怕遲則生變的他趕緊第一時間就朝著前方的海堤便沖了過去。
後方的其他獵兵也不疑有他。
畢竟這一路上雖然出現了很多意外,但木村白拓始終都表現得成竹在胸,再加上他是這次行動的金主和發起人的身份,眾人對他的話語也不疑有他。
有了具體的章程,眾人心中也都有了信心,再加上眼前這股潮汐海浪在眾人潛意識里那若有若無的吸引力。
沒有人會排斥听從木村白拓的指揮,紛紛毫不遲疑地在反擊背後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異魔大軍的同時又飛快地朝著海堤邊平移。
眼下剩下的包括東野原在內的八個獵兵,各人能力不同,速度也難以均衡,戰線瞬間被拉長。
但這一次,東野原卻並沒有帶頭沖鋒,也沒有落在後面斷後收割異魔,反而處在一個相對靠中間的位置。
雖然木村白拓說的很簡單,似乎沒有任何風險。
但東野原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而也說不上來這股不對勁是來自眼前的海潮,還是其他的什麼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身後的異魔們已經徹底瘋狂,像是將油門踩到底的機車,肆無忌憚地燃燒著油缸里最後的貯存。
那殘破不堪的身軀在雨水中拉出的一道道殘影,完全不在乎在這之後他們會怎麼樣
或許這無以計數的漫長歲月,哪怕他們腦海中還保留著一些不完整的情緒和執念,但其中卻不包括任何對于未來的憧憬。
他們都是一群已死之人,本就沒有未來,又何必要去在乎以後會怎麼樣?
在這種近乎瘋狂的恐怖攻擊下,獵兵小隊的眾多能力者也只能硬著頭皮全力以赴。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血水混著雨水將每個人都劈頭蓋臉淋得狼狽不堪。
但不知道該不該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在不久前剛剛吃下木村白拓發放的能力果實。
木村白拓有一點說的沒錯,浴血廝殺的戰斗的確是能力成長最好的土壤——雖然代價就是距離死亡更近一些,剛剛就有一個能力者離開了他們。
但剩下的人,卻終于還是一步步撤離到了距離海堤幾百米的地方。
距離越近,
眾人的心頭就愈發的震撼!
哪怕木村白拓信誓旦旦地保證說眼前這洶涌澎湃的海浪,只是一種海市蜃樓般的幻象。
可大海總是如此,變起伏不斷的海潮聲還是讓人難免心生震駭。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獵兵回頭望了眼身後那有如死亡之潮般的無數狀若癲狂的異魔,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快刀。
他朝著身後的某個方向忘了一眼,後者微笑鼓勵地朝著他點了點頭。
那個獵兵見狀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遲疑,上前一步跨越過海堤朝著下方一片漆黑起伏地海水中跳了下去。
他當然是會游泳的,並且覺醒的能力也是水系能力,哪怕下方是真正的海水他也不需要太過擔心。
不過下一刻,
當他落入海潮中的那一瞬間,卻平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壓水花」技巧。
下方起伏不定的黑色潮水就像是秋日清晨樹林中沉沉的霧靄一般,在他落下去的瞬間就朝著兩側散去。
那個獵兵整個瞬間落入了下方的一塊礁石上,堅硬的鞋底甚至將礁石砸出了一塊裂痕!
「木村組長說的沒錯!這不是海水!」
下一刻,獵兵小隊的通訊語音里傳來了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
副隊長吉津一朗听到前方先頭兵的匯報,心中也好似一塊大石落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旋即趕緊催促道︰
「快快快!大家快按照木村組長的指示,所有人跳下海堤去對面的沙島。」
不料吉津一朗的話音剛落,
獵兵小隊的通訊語音中陡然再次傳來了先前那個獵兵的聲音,這一次听上去卻有些慌亂和惶恐,「等等!我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是什麼東西?」
吉津一朗一愣問道。
「太黑了看不清。」
那個獵兵遲疑地說道,旋即語氣陡然一變,「他他他!他過來了!」
話音剛落,只听一聲毫無預兆地慘叫,砰的一聲之後,眾人的通訊語音中只剩下了一陣「滋滋滋」的電流聲!
大雨下,只見剛剛那個獵兵跳下去的海堤位置陡然沖天而起一蓬紅色的血水,依舊可以看到血水中散落著那些紛飛的血肉和殘缺的人體碎肉。
這什麼東西?!
難道海堤下方也有異魔?
就在眾人心頭一陣驚疑不定的時候,海堤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聲,風雨中依稀可以听到有個人在喃喃自語般說道。
「真是久違的鮮血啊只可惜有些過于劣質了。」
下一剎,只見一個有如鷹隼般身影從海堤下方飛掠了上來,緩緩地落在大雨中的海堤上。
那人左手雙手各拎著一把造型怪異的鋸齒利刃,神色輕松地望著臉色駭然的眾人,舌忝了舌忝唇角上沾染著的血液。
「是和之國的人嗎?」
漫天大雨之中,那個身形看上去應該有些年邁但卻並不顯得如何老態,反而有種年富力強、老當益壯精神矍鑠的感覺。
只是他嘴角那一抹鮮血,在大雨中看上去卻異常的醒目。
這個家伙是誰?
獵兵組織的眾人臉上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人群之中,
東野原的眼中卻微微一凝。
眼前這個年輕的有些詭異的老人,他在天蛇族的老人沃克的記憶中曾見過一面。
天鷹族,文森特.里昂。
對方可以說是在沃克他們那個時代九階神級能力中,到如今這個時代實力和狀態依舊保持著比較完好的老人之一。
最起碼天蛇族的老人沃克在對方面前就有些力不從心,事事也要低對方一頭。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對方。
而在東野原斜前方,木村白拓的臉上也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他看上去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似乎也早就猜到了什麼。
此時听到天鷹族的老人文森特的話,他微微上前一步,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意,「沒錯,我們是和之國第三偵查組的人,情況有些危機,不知道里昂老先生能不能讓我們過去。」
「你見過我?」老人問道。
「有幸跟隨總理大臣見過一面。」木村白拓微笑頷首。
「哦是你們那個愚蠢到死的總理大臣啊。」老人文森特似乎並沒有敘舊的意思,淡淡地說道,「前方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們就先留在這吧。」
眾人聞言頓時臉色一陣驟變。
身後那些異魔看到前方這片黑海越靠近就越是癲狂,他們留在這里的話,簡直和等死沒什麼區別。
木村白拓聞言沒有再接話,微微低下頭,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獵兵組織的人心中頓時更急了。
他們知道木村白拓官面上的身份,似乎無法違背眼前這個地位尊崇的老人。
但他們來自各個國家為了利益才加入探險隊,可不會因為顧忌對方的身份就在這里坐以待斃。
毫無預兆地,斜後方沖出了一個身影,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和東野原有過幾次交流的紳士艾倫達。
他剛沖出去,身後就接二連三地躍出了一個接一個的身影。
殺死了,數不清的異魔癲狂地嘶吼著,緊緊地咬再艾倫達後面朝著海邊沖去。
後面其他還在反身抵抗的眾多獵兵見狀也不由心中一動,紛紛放棄了抵抗,轉身就在無數異魔大軍的追擊下朝著海面沖去。
這一刻,
眾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借勢逼人,
禍水東引。
你想讓我們在這等死,那就大不了大家一起陷入異魔的圍攻。
天鷹族的老人文森特見狀眼瞼微微下垂,隱藏著一絲慍怒。
旋即,當他重新睜開眼的時候,那雙鷹隼的銳利的瞳孔中卻充滿了平靜。
然而幾乎就在這一瞬間,老人沒有任何動作和手勢,但在場的每一個人卻都能感受到一個無聲無息的領域波紋在漫天大雨中朝著四面八方展開。
秩序.鷹視之地!
霎時間,那些奔跑的眾人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一股無形物質的壓力穿過厚重的雨幕覆蓋在每個人的身上。
讓人瞬間陷入了一股近乎窒息境況之中,紛紛臉色漲紅動彈不得。
這一刻,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恐怖的威壓,一種已經化作了實質來自上位獵食者的對于獵物的絕對威壓!
不不僅是人類!
這九階神級能力者這恐怖的秩序之力竟然也穿過那些潮水般涌來的異魔朝著後方一直蔓延了過去。
仿佛一副副枷鎖鐐銬般,
立刻讓這些前一秒還亢奮癲狂的異魔在一瞬間全部陷入了靜止的狀態。
這詭異的一幕頓時讓人心中發寒。
偏偏就在這時,
距離海堤不遠處的高坡上方向,那些沒有受到影響還在躁動的異魔大後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掌聲。
「噢?此處禁行嗎?我可也想去看看呢。」
是誰?
僵在原地眾人听到這個陌生的聲音,紛紛漲紅著臉吃力無比地轉過頭。
視野中,只見那個方向的異魔听到聲音,第一時間嘶吼著就要往回沖去。
可下一剎,一股磅礡無匹的氣息如同黑潮般擴散四溢了開來,仿佛眼前有八個山谷也能瞬間填滿!
一個血燒瞳眸、八首八尾、渾身上下陰雲覆體的八岐大蛇虛影,有如實質的壓力籠罩在那個方向每一個癲狂亢奮的異魔肩頭,瞬間讓那個高坡方向所有的異魔陷入了靜止。
規則.八岐無雙!
下一刻,一個腳踩木屐,穿著繪有地獄曼陀羅花紫色浴衣的男人手里拎著一根金屬煙管,施施然地踏上了高坡。
這個家伙是誰?
眾人的心中正有些驚愕交錯。
但下一刻,
眾他們驚愕卻倏然間化作了驚恐。
因為就在他們的後方,從另外一個方向陡然前僕後繼潮涌般沖過來一群嗜血嘶吼的異魔。
那些異魔後方,似乎還跟著兩個格格不入的鬼東西。
那是異魔統領。
可眼下他們被天鷹族老人文森特的秩序限制,每個人哪怕臉色漲紅也動彈不得。
有那麼一瞬間,眾人幾乎可以想象他們下一秒被異魔浪潮吞噬成渣的恐怖景象,頓時不由臉色一陣蒼白。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人群後方卻忽然有人轉過了身,孑然一人走向了那被異魔統領所操縱著的如潮如海的異魔大軍。
他是白夜叉?
獵兵組織的眾人頓時反應了過來。
這個家伙
為什麼沒受影響?
這個念頭剛涌現出眾人腦海。
背對著他們的東野原沒有拔刀,僅僅是抬起頭,注視著那個方向,面具下的瞳孔中變得如墨般漆黑。
漫天大雨中,只見他身上的衣服無風自舞,一股仿佛來自修羅地獄般的黑色氣息,散放著恐怖的威壓瞬間以他為起點朝著異魔大潮的方向狂涌而去。
九眼六道.第二道.開!
修羅道!
霎時間,那個方向的異魔仿佛被人按下的靜止鍵!
嘈雜的嘶吼和腳步聲為之一靜!
每一個異魔都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充滿了空洞呆滯地對焦著佇立在他們前方的那個穿著風衣的頎長身影。
三個人。
三個不同的方向。
浩蕩磅礡涌來的的異魔大潮,
居然被他們以三足鼎立之勢將畫面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漫天風雨中,
三人的視線倏然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