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假日玉市的規模本就很大，遇到好東西的概率不低。
每年港城亞洲專場拍賣會上，有不少寶貝都是從這邊流過去，尤其隨著對岸越來越富裕，古董價格一路飆升，听說有些祖上當過官的後人們，在家翻箱倒櫃，還真找出不少稀罕玩意兒。
湯老爺子手里的一件西周青銅小鼎，上面刻有一串銘文，賣家就是這邊的人。
島上這邊，整體藝術人文環境的成熟度相對較高，港城那邊也差不多。
看看各個展櫃就知道，絕大部分物件都明碼標價，買到假貨還能回來追究責任，月兌離了「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打眼恕不退還」等等怪圈。
畢竟看似宰客能賺錢，但其實缺失一個買賣雙方公平交易的環境，使得古董交流只集中在一個小圈子里。
外行人擔心眼力不夠上當受騙，絕不會輕易涉足其中，導致市場無法壯大起來，對古董商人們而言反倒得不償失了。
蘇業豪站在商鋪門口，盯著展櫃里的龍頭雕塑看了會兒。
他倒不是無的放矢。
忽然記起前世曾有一位牛人，花高價拍下圓明園的兔首和鼠首，最後卻拒絕付款，理由是不贊同以天價回購的方式，買回被人搶走的東西。
這件事還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國人在海外文物回流方面的態度，蘇業豪當然有印象。
其中，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有消息說島上的龍首藏家，本打算把圓明園龍首放出去拍賣，由于兔首和鼠首悔拍，一舉打斷了獸首的增值空間，最後不了了之。
所以此刻看見展櫃里的龍頭，蘇業豪才會往圓明園獸首方面聯想。
這才1999年的三月份，圓明園獸首的名氣沒被炒作起來，知道它們的人寥寥無幾，價格方面不一定比杰夫‧昆斯的不銹鋼氣球狗貴，被當成普通物件擺出來售賣，可能性並不低。
考慮到這點，蘇業豪裝作無事發生，對琳達‧雲說道︰
「這家店租了三間鋪子，而且還有二樓，規模這麼大，肯定有點實力。我們進去看看吧，蹭空調吹吹冷風，別人認不出我最好，你來裝我姐，待會兒看眼色行事，遇到喜歡的東西就由你來問價。」
為了避免挨宰，說話時候蘇業豪戴上墨鏡，把價值二百多萬美金的百達翡麗手表，摘下來放進褲子口袋里。
小心點肯定沒錯，這些個古玩店老板的眼光，一個比一個毒辣，最喜歡看人下菜。
在琉璃廠買《萬山紅遍》山水畫時候，蘇業豪就吃過太出名的虧，價錢死活壓不下去，開口還價時候對方還會說「這麼大的老板，肯定不差這點錢」等等，簡直氣人。
比劃個ok手勢，琳達‧雲笑著說︰「包在我身上，阿豪弟弟，先笑一個給姐看看？」
「……讓你裝我姐，又不是讓你裝女流氓，這條街上老大爺多，你還是太惹眼了點，就說是買禮物送長輩吧。」
蘇業豪平日里還算低調，如果不是經常看報紙，尤其是財經類和八卦類的報紙，一般單獨出門沒了保鏢光環籠罩，也容易被當做普通人對待。
今天他穿著短褲短袖，外加從酒店穿出來的涼拖鞋，一身打扮並不惹眼。
琳達‧雲點點頭，率先推門走進店里。
靠牆的櫥櫃玻璃里面，擺著青花瓷和琺瑯彩瓷器，不知什麼木頭做成的桌子上，燃燒著檀香，小烏龜在浴缸里爬來爬去。
蘇業豪去參加拍賣會時候，直接能從拍品圖冊上，看見詳細介紹和底價，不用考慮究竟是真是假，萬一買到假貨反而意味著發財了，比較放心。
這會兒直接兩眼一抹黑，除了比較有特色的唐三彩、釉里紅之外，別的基本上分辨不了出處，更別提真假。
幸好。
店里的真品，一般會擺個價格標牌，並用繁體寫上名字，至于沒有標牌的，估計就是現代工藝品，例如那件唐三彩的駱駝。
先看看店里的其他物件，價格從幾萬到幾百萬不等，蘇業豪起初還覺得有點東西，隨即才記起這里的貨幣是台幣，除以四點幾才是港幣，換算成美金更不值錢。
這麼一來，許多本來還覺得挺不錯的東西，瞬間變得不起眼了。
老祖宗們在千百年間留下無數物件，總數量多達千萬，絕大多數收藏價值不高，到了蘇業豪這層次，當然看不上眼。
他只想買些精品，用來填充自家院子里的小樓，免得里面空蕩蕩的，哪怕牆上掛著幅價值四千萬美金的梵高，也顯得好沒氣場的樣子。
這讓蘇業豪一度盯上湯老爺子的小寶庫，可惜他外公把藏品當寶貝，之前已經說過等哪天埋進土里，才會把那些東西送給他。
戴著墨鏡看物件，顯得有點傻，為了避免被人認出，蘇業豪只好稍微小心點。
估計是他們倆太年輕，一直沒人過來招待。
這正合蘇業豪的心意，悄悄來到擺著龍頭雕塑的展櫃前，壓下墨鏡盯著它仔細觀察，銅制的外觀，沒有銹跡，但是帶有不少磕踫和傷痕。
它上面的痕跡，不僅沒讓蘇業豪失望，反而愈發覺得有可能真是消失已久的圓明園龍首。
當年一幫強盜掠奪財物，哪能指望他們有多小心，除了對待瓷器字畫用心一點，據說許多寶貝直接被砸壞弄爛了，剩下的全都付之一炬。
盯著龍頭的嘴巴看看，果然瞧見一個出水孔。
繞著它打量完，發現價格牌上寫著售價一千六百八十八萬新台幣，折合成港幣大約是四百萬左右，介紹牌上只寫著「清朝郎世寧皇室雕塑」六個字。
蘇業豪見此，心里稍微有點數了，比如店鋪老板很可能知道它的來路，也清楚它的價值。
剛才看見幾件明清時期的瓷器，價錢可沒它這麼貴。
對著琳達‧雲使了個眼色，她頓時招招手，叫來一位女店員，笑臉盈盈地詢問說︰「我是學雕塑的，這件藝術品好有意思啊，紫禁城里的東西嗎？怎麼賣這麼貴，可不可以替我介紹一下。」
「……不是紫禁城，是皇帝的度假用的圓明園，著名意大利藝術家郎世寧設計了十二個生肖噴泉，它是其中之一，據說當初他打算設計成不穿衣服的女神雕塑，後來方案沒通過，才做成這種樣子。」
女店員用一種綿軟的聲音，繼續告訴說︰
「價格並不高哦，十年前同系列的馬首就拍出過二十五萬美金，它是我們老板朋友放在這里的，因為是龍，會比較貴一點點。如果喜歡雕塑，我們這里還有一件古希臘的石刻畫像，只賣兩百多萬……」
蘇業豪听完，感覺後背寒毛都豎起來了。
尹琉璃說話聲音雖然也好听，但絕沒有這麼嗲聲嗲氣，有點刻意了。
不過。
考慮到這邊的顧客，以有錢的老大爺居多，估計正好喜歡這種類型，也算是精準營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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