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瑞文沉默了。
見他如此,錢老夫人知道問題在哪里,又道︰「宣平侯和錢府是二姓之好,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一點老身時時叮囑府里的人,麗貞雖然只是一位後院閨秀,也不會做出這等惡毒之事。」
「姑父,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要害虞三姑娘,我可以發誓的。」錢麗貞順勢道,抽抽噎噎的拿帕子在臉上抹淚,看著委屈到了極點。
虞瑞文面沉似水。
「宣平侯,莫不是不相信老身所言了嗎?」錢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
「自然是相信老夫人的,可是……」虞瑞文余怒未消,但看得出已經有些松緩。
「麗貞這孩子的確不長記性,讓她好好在家,她偏偏跑到外面去做什麼法事,以至于讓他人有可趁之機。」錢老夫人斥道。
「祖母,孫女再不敢了。」錢麗貞哭倒在地。
「這個清心真人……」看著哭成一團的錢麗貞,虞瑞文眉頭緊鎖,問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事真的是她主動提起的?」
「是清心真人的主動提起的,當時為姑母辦法事求護身符時,清心真人這麼說的。」錢麗貞現在只求無事,毫不猶豫的把事情全推到清心真人身上,「表妹後來身體不太好,我急忙把表妹帶下山,之後清心真人有沒有往外傳此事,我……就不知道了。」
她怕虞兮嬌的事情鬧出之後,虞瑞文又找上她,著急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這事真的和你沒有關系?」虞瑞文還保持著一絲清明,再次問道。
「姑父,虞三姑娘和我哪有那麼大的仇怨,之前的事情其實也是誤會……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只是……現如今我也不再去宣平侯府,和虞三姑娘更沒有什麼交集,又怎麼會再陷害虞三姑娘,況且當年的事情,我還小。」
錢麗貞哭著。
這番話听著也算是入情入理,虞瑞文又沉默了一下,而後道,「既如此,你把這個清心真人請到宣平侯府。」
錢麗貞一震,幾乎失色,下意識的看向錢老夫人,卻見錢老夫人不動聲色的對她點了點頭。
「姑父,我派人去請清心真人,讓她到宣平侯府做法事?」錢麗貞抹了一把眼淚沒听明白。
「就讓她到宣平侯府……做法事,不必多帶其他人,就她一人可以。」虞瑞文沉聲道。
意思是先私下帶人過來問清楚此事。
「好,姑父,我馬上派人去請清心真人。」錢麗貞松了一口氣,急忙道。
去請清心真人的除了錢麗貞的丫環,還有虞瑞文派去的小廝,兩個人一起。
等丫環和小廝離開,虞瑞文才道︰「老夫人,我先回宣平侯府,等清心真人過府再查問此事。」
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等一下。」錢老夫叫住他,揮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而後才對虞瑞文道,「如果發現真的和下清觀有關系,宣平侯打算怎麼做?」
「砸了下清觀,妖言惑眾的道姑,要來何用。」虞瑞文怒氣沖沖的道。
錢老夫人輕搖了搖頭,道︰「不可!」
「為什麼不可?」虞瑞文面沉似水。
「宣平侯,你也別怪老身倚老賣老,對你說這樣的話。」錢老夫人長嘆一聲,「這話若是別人老身是不會說的,但宣平侯,你不同,宣平侯府和我們錢府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這話說的實在,虞瑞文縱然滿心的惱怒,這時候也能感應到錢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有心了,請講!」
「皇上身邊最信重的秦真人,就是上清觀的,如果你砸了下清觀,必然會惹得秦真人不悅,到時候皇上怪責你,與整個宣平侯府都不是好事。」錢老夫人語重心長的道。
皇上身邊有位秦真人,據說是位有道高人,時不時的陪伴聖駕,皇上對他言听計從,大晉興盛道教方士,也是這位秦真人一人之力,可見皇上對秦真人的信重。
虞瑞文就只是一個不得寵的鄖爵,比別人高的地方也是因為他那位長大公主的生母,若安和大長公過世,宣平侯府必然沒落,淪落成普通的世家。
這樣的宣平侯府拿什麼和這位秦真人去比?
「就算是秦真人,這事也得講道理,他們下清觀誣陷皇家血脈,又豈能就這麼放過。」虞瑞文冷哼一聲。
「如果她們咬死這命格就是如此呢?」錢老夫人反問道。
虞瑞文噎了一下,不服氣的道︰「那就是妖言惑眾。」
「下清觀也是秦真人的,你說她們妖言惑眾,皇上必然會斥責與你。」錢老夫人一臉正色的道。
說下清觀妖言惑眾,就是說上清觀妖言惑眾,或者就是暗指秦真人妖言惑眾,惑的是誰?當今皇上?
一個能被妖言惑住的君皇,有多大的本事?說不定就有人借此言生事,到時候這禍事可就大了。
錢老夫人雖然沒有明說,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到了。
虞瑞文是沖動,但不是笨,這會也想到了這緣由,一時間沒說話。
見他如此,知道虞瑞文已經听勸,錢老夫人又長嘆一聲︰「這件事情,看著的確像是有人給虞三姑娘下的圈套,但不知道是誰故意設下的,是誰對虞三姑娘有這麼大的恨意,還是說是有誰想對付宣平侯府。」
錢老夫人不得不把事情往大里說,扯到整個宣平侯府的敵對上,擴大敵對的範圍,免得自家被虞瑞文鎖住。
「對付宣平侯府?」虞瑞文眼楮一瞪。
「宣平侯,你也別生氣,借著虞三姑娘的事情,對付宣平侯府,或者是對付你母親安和大長公主,也未必沒有可能。這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得看背後深挖下去,你真的決定好了……要往下挖嗎?」
錢老夫人語重心長的問道。
這話越想越覺得不簡單,越想越覺得背後之人還有事,更何況還牽扯到皇上,任誰听了都覺得腦後生寒。
虞瑞文沉默了。
「這件事情,如果能讓清心真人直接改口就罷了,如果不能讓清心真人改口,也不能真的硬上,必竟清心真人背後還有秦真人,還有……皇上。」錢老夫人推心置月復的提醒道。
虞瑞文沉吟許久,神色難辯。
「老夫人,我知道怎麼做了。」
「你知道是最好,回去吧這件事情如果能到此為止,就先到此為止吧!」錢老夫人疲憊的道。
「多謝老夫人。」虞瑞文站起身對著錢老夫人深施一禮。
「不必客氣,先回去吧,好好處理這件事情,切莫沖動,不管發生多大的事情,還是以安穩為要,沖動容易壞事。」錢老夫人說的入情入理。
虞瑞文很听得進,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正屋外候著的錢麗貞看到虞瑞文出來,急忙行禮。
「姑娘,老夫人請您進去。」一個婆子出來,對錢麗貞行禮道。
錢麗貞忙收斂起心頭的萬種思緒,跟在婆子的身後進了屋子,屋子里錢老夫人臉色陰沉的坐在椅子上。
「祖……祖母!」錢麗貞一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知道錯了嗎?」錢老夫人冷聲問道,原本慈和的面容因為他陰沉的臉,看著讓人心頭發 。
「祖母,孫女知道錯了,以後……以後再不敢了……」錢麗貞結結巴巴的道,方才她是真的害怕的很,就怕虞瑞文不管不顧的鬧事,真的鬧大起來,她就完了。
「不敢了?」錢老夫人冷冷的問道。
錢麗貞嚇的一哆嗦,整個府里她最怕的就是自家祖母,從小到大一直那麼怕。
「祖母……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子,表妹明明說不會有事的,說這事查不到我頭上。」錢麗貞委屈的哭了起來,她到現在也沒明白事情為什麼會都往自己身上倒,明明這事是表妹謀算的,自己就幫了忙罷了。
「你比不上你表妹。」錢老夫人冷道。
「祖母?」錢麗貞慌了,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人,把她拉下去,跪到祠堂去!」錢老夫人冷聲吩咐道。
「祖母……」錢麗貞尖聲叫道。
「姑娘,還是別打擾老夫人休息,跟著老奴先去跪祠堂吧。」方才的婆子過來,對她道,「若是老奴動了手,怕是不太好看。」
「多……多謝祖母。」錢麗貞戰戰兢兢的道,不敢再哀求,這個婆子是祖母的人,她小的時候沒少被罰跪,而且一跪就跪到半夜,又是陰冷又是餓的感覺再一次浮上心頭,這是她小時候經歷的一幕場情。
之後雖然很少被罰,漸漸的就忘記了,而今再一次回憶起,更覺得心慌。
錢麗貞跟著婆子臉色蒼白的離開。
「老夫人,您也別生氣,姑娘必竟還小,不太懂事您教就是。」另一個婆子看錢老夫人陰沉著臉,低聲勸道。
「小?都這麼大了還小?難不成等到我這樣才算是大了。」錢老夫人陰沉著臉道。
「老夫人,姑娘必竟不是您,和您是不同的,您吃了那麼多的苦,姑娘自小就順風順水。」婆子又勸。
「真是不堪大用,還順風順水,這麼多年了,把她養在宣平侯府,居然也沒能讓虞瑞文松口,兩家的親事原本可以親上加親,現在……算是全完了。」錢老夫人沒好氣的道,想到這里火氣就往上沖。
她當初看中虞瑞文,就能讓女兒嫁進宣夾必府,如今在孫女身上卻是失了手。
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就居然讓虞瑞文厭惡至此,害她倉促間不得不改變對宣平侯世子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