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裹傷

一只手,一只修長的手拿著火折子,暗紫色的衣裳。

收回火折子,隨手拎過椅子坐在床前,玫麗的眉眼在燭光下竟顯得別樣的柔和。

眼底的血色觸染到這一絲光亮,慢慢地不再空洞、黑暗。

看了看微合的窗口,再看看眼前應該還在千里之外的人,虞兮嬌的柳眉蹙了蹙,撐著手想稍稍坐起。

「就這麼躺著吧,听說……傷了腳?」封煜的眉眼在燭光下特別的瀲灩。

「自己傷的。」虞兮嬌道,眼底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兩個人許久未見,卻又覺得昨日才見過似的,對于封煜突然出現在此,不驚不懼。

「委屈嗎?」封煜悠然地拔亮了燭光,斜睨了虞兮嬌一眼,很自然地問道。

「跟性命比起來,沒什麼可委屈的。」虞兮嬌搖頭,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若是不對自己狠,恐怕就真的要命喪在那里。

她雖然沒有明月的武力,也听不到具體有什麼動靜,但卻能感應到那一刻的危險,那種驚悸讓她清楚的意識到,宮花還可以扎得更深一些。

上宮轎之前,她的傷其實沒那麼重,在宮轎上,她自己用勁把宮花頂進了腳掌心,尖銳的刺痛也讓她清醒地意識到,這皇宮可不是什麼安和之地,她若是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在宮轎上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封煜的處境。

「我看看。」封煜伸手掀開她的被角,虞兮嬌即便再淡然,這時候也是一驚,下意識地想蜷縮起腳,但隨即扯到傷處,悶哼了一聲。

封煜的大手已經一把握住她的腳脖子,用另一只手去拉扯她腳上的傷巾。

虞兮嬌下意識地一閉眼,可動作卻沒有想象中的粗重,腳上的傷巾被輕輕地扯開。

上了藥,血已經止住,滿是藥膏的腳看著可沒往日白女敕細膩,虞兮嬌覺得很羞恥,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板著,耳際卻染上了一層胭色。

「世子,傷已經裹好,現在沒事了。」

「這傷藥不太行,宮里普通的傷藥一直就這個樣子。」封煜輕嗤一聲,拿起裹著她腳的傷巾,替她把腳上的藥裹細致地抹去,一邊道,「明明宮里有好的傷藥,皇伯父卻給人用的是最普通的。」

「宮里有好的傷藥?這是最普通的?」虞兮嬌被他的話題吸引住,美眸在燈光下盈盈若水。

「最好的那種,宮里並不多,只給特別的人用,一般用的就是這種普通的。」封煜懶洋洋道。

燈光下,他的手輕握著虞兮嬌的腳,方才被傷巾裹著還不感覺到,如今皮膚之間的觸覺虞兮嬌想忽視都不行,手不由自主地捏緊放松,最後又捏緊,微微低下頭掩去臉上的紅暈,索性扯開話題,努力維系著自己的平靜。

臉紅如血!

「世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先回來看看。」封煜道。

「會不會讓人發現?」虞兮嬌反問。

「會。」封煜懶洋洋的細眯了眯眼楮,從懷里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瓶,拔開塞子,從里面倒出藥液,重新替虞兮嬌上藥,這藥一抹上去,立時覺得清涼,傷口處的刺痛,竟是奇異的好了許多,之前在腳底的那種痛意,立時就減少了。

果然,這才是好的傷藥。

「既然會讓人發現,世子又何必現在這個時候進京。」努力忽視腳上的感覺,虞兮嬌抬眼看了看窗外,窗外夜色正濃。

「中山王世子會發現,他和我一起進的京。」封煜笑了,眼底卻閃過一絲乖戾,趁著自己不在,居然一再地算計自己的人。

「中山王世子也進京了?」虞兮嬌一驚,愕然地看向封煜,所以不是一個人進的京,而是二個人組隊偷偷進的京。

腳上的藥上好,封煜站起身,在屏風處又找到了一塊新的傷巾,細致的一點點替虞兮嬌包裹起,臉色溫和地問道︰「這一次是誰的事情?」

這話沒頭沒尾,虞兮嬌卻是听懂了,沉默了一下道︰「可能是明慶郡主和七公主,不過這事你別管,現在她們應該都好不了。」

具體如何,虞兮嬌沒有刻意去打听,不過太後還有些頭腦,必然會猜計和張宛音有關系,至于七公主,皇上身邊的人可不是那麼容易觸踫的,除了皇後,估計也就只有寧妃了,相比起寧妃,七公主最有可能……。

「大晉皇上身邊有暗衛,號飛龍衛,是皇上的心月復,歷代只有繼任者和皇上知道這些人手的具體身份,也只有他們才能調用這些人手,這部分的暗衛是心月復中的心月復,甚至可以告別妻女,一生只生活在皇家的暗影中,幫皇上處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封煜娓娓道來。

「那是飛龍衛?」虞兮嬌懂了,而後又眨了眨眼楮,「你是怎麼知道的?」

「先皇相中的是我父王,原本就要立我父王為太子,這事也是先皇告訴父王的,只不過後來出了一些事情。父王去了齊地,當時也遇到了追殺,幸好之前有效忠的飛龍衛,一路護著父王逃到齊地,我母妃原本身體就不好,這一路過去,幾乎死在路上,最後也沒過多少年。」

封煜俊美的眉眼低垂著,眸色淡漠。

「對不起!」虞兮嬌道。

「這事跟你又沒關系!」封煜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臉色極來平靜,「飛龍衛有斬殺大權,身為皇上的心月復,可以斬殺有礙皇上秘密的人,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當然,這也得分人,大部分普通人是如此。」

「我是不同的!」虞兮嬌不是問話,陳述了一個事實,所以她當時特意的和明月,提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在警示那些暗中出現的人。

「只要我還在,你就是不同的,就算是飛龍衛的人想動手,也得顧及後果,非必要也不能惹麻煩。」封煜點頭,傷已經裹好,裹得並不比之前的錯,甚至因為用的傷藥好,少了許多痛楚。

封煜拿起舊的傷巾拭了拭手,這才替她把被子重新 上。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很細致,也很用心,只是以他這樣的身份,又何嘗給人做過這種事情,而且還如此的心甘情願。

虞兮嬌又覺得心跳加快,恐怕是今天的夜色過濃,或者說窗外的月色太亮,也可以能是此時的情景太過于安靜,兩個人仿佛說的不是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似的……

「說說具體的事情吧!」封煜道,身子往後一靠,懶洋洋的問道。

目光若水一般的落在虞兮嬌的臉上。

眼前的女孩子臉色看著蒼白了許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望著有了幾分靈動,可就在剛才他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她眼中的茫然和一絲絲黑暗的絕望,甚至有些陰鷙血色……

這讓封煜眼中閃過五絲乖張……

听他這麼一問,虞兮嬌也沒隱瞞,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待說完側頭看向封煜,靜等著他的意思。

「以後,這種事情少做,拒了就是。」封煜不以為然地道,伸出手惡劣地扯了扯她的一縷秀發,「張宛音願意去做,就讓她去做,她不願意去做,就讓別人去做,和你沒關系。」

「太後娘娘的意思。」虞兮嬌眨了眨眼楮。

「皇祖母的意思……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認為對皇家有利的,其他都可以舍去。」封煜嘲諷地勾了勾削薄的唇角,「但凡沒用,你再討好也沒用,若是有用,你再鬧騰也不算什麼,皇祖母向來一心為公。」

一心為公,所以不顧親情?

虞兮嬌的心口突突地一跳,能讓一個親孫子說出這樣的話,可見真實的看透了太後娘娘的心意。

眼前這個人,到了京中,看似風光無限,其實身邊就沒有一個可以真正給予親情的,皇家所謂的親情不只是薄如紙,還滿滿的都是算計。

比起自己,封煜才是那個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

抿抿唇,再抿抿唇,終于還是提醒道︰「天色不早,你若有事,早點做了回去,若是讓人發現……終究又要不太好了。」

千里迢迢偷偷進京,必然是有要事的,虞兮嬌擔心有人發現,最好的法子還是早些完事回去。

「無礙,就是過來先看看你。」封煜眯了眯狹長的眼眸,輕笑道。

「世子,天色不早,還是早早離去。」虞兮嬌一臉正色地道。

「行,既然你沒事了,本世子就先行一步!你可真是實在啊,用完就扔,本世子真是虧得可以。」

封煜似笑非笑道,而後居然真的站起身,轉身往窗前走去,伸出手往後擺了擺︰「我先走了,你不必送!」

說著,到了窗前,手一按,身子輕飄飄地出窗戶,而後又轉身替她把窗戶關上,最後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虞兮嬌定定地看著窗外,眸色糾結,幽黑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眼楮,有些事情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伸出腳看了看包裹的極其嚴實的傷巾,沒有一絲不適,包裹的也很好,很難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包裹的這麼好。

平靜了一下,又看向窗口,最後吹滅了燈光,在夜色中緩緩睡下,她以為自己是睡不著的,但這一次睡的居然很好,一夜到天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听到床上的動靜,晴月笑嘻嘻的過來︰「姑娘,您醒了。」

虞兮嬌伸手按了按眉心,隨口問道,「明月呢?」

往常這個時候第一個過來的往往是明月。

「姑娘,外面出事了,明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晴月道,送上一杯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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