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秋天非常熱烈,暖色的落葉並不像是生命逐漸凋亡的象征,當它們從枝頭飄落的時候,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然,擁抱樹下的行人。
在曼哈頓區繁華的商業街當中,自然被鋼鐵牆壁所包裹,不再有那樣的生命力,可是,在稍微偏遠一點的地方,建築外面的籬笆上,薔薇花凋落以後,留下鮮艷的紅色果子,大門欄桿上的花紋,帶著美式鄉村的風格。
一只潔白的手靠近欄桿,但完全沒有握到欄桿上,鐵制的大門卻被推開了,一雙靴子踩過院子里厚厚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走進建築當中的北極星,將自己的圍巾拿了下來,長出一口氣,抹了一下額頭細密的汗珠,對前台的接待說︰「你好,我叫洛娜‧戴恩,我有預約。」
「好的,請稍等。」接待微笑了一下,在電腦上查詢預約記錄,北極星等在前台的時候,微微嘆了口氣,美艷的面容難掩疲憊,眼楮底下還帶著黑眼圈。
「您好,請這邊走。」接待伸出手指了一下走廊,北極星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乘上電梯上了樓,離開電梯,來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口,接待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請進。」
接待站在門邊,北極星自己推門進去,辦公桌後的席勒推了一下眼鏡,說︰「是戴恩小姐吧?請坐,你預約的今天下午5:00~9:00的治療,現在還有半個小時,你先坐一會,我把這些文件處理完。」
「好的,羅德里格斯醫生。」北極星沒多說什麼,他坐到了會客區的沙發上。
辦公桌後面的席勒,一邊寫東西一邊說︰「說實話,戴恩小姐,接到你的預約,我還是挺驚訝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澤維爾教授更利害的心理醫生了,我听說,你們的關系不錯,你為什麼不在他那里治療?」
北極星微微低下頭,用手把綠色的長發拂到耳後,席勒抬眼看了一眼她的動作。
北極星很少有這麼柔和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她都風風火火,看起來就不好惹,也很難說,她現在到底是溫柔,還是疲倦。
在開口之前,北極星先嘆了一口氣,這口氣里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以至于,她開口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從哪開始講起,但停頓了一下之後,她還是說︰
「這事,得從查爾斯教授給我找了個工作開始說起……」
查爾斯給北極星找的那份宇宙交警的工作,可以說完美適配她的能力,唯一的問題就是,工作量太大,真的很累,而且,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的可能性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個工作做了三天之後,斯塔克就阻止了北極星繼續前往太空的行動,北極星感覺到很氣憤,覺得他是沒事找事,所以並沒有打算理會他,而是打算第二天繼續照常去上班。
但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北極星就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門口見到了萬磁王埃里克。
那是一個秋天的夜晚,當晚剛好降溫,北極星勞累了一天,晚飯吃不下,就在路邊隨手買了一個塔可,從電梯里出來之後,掏出鑰匙,打算開門。
就在這時,她敏銳的感覺到了磁場的波動,一轉頭,北極星就看到,萬磁王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窗外灑下的月光,讓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尊就快燃盡的蠟燭。
在那一刻,北極星的內心是驚悚的,她手一抖,鑰匙就掉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然後她看到,鑰匙漂浮了起來,***了她公寓房門的鎖孔里,幫她打開了門。
北極星的手臂顫抖了一下,她轉頭對萬磁王大喊︰「你干什麼?!你來這兒要干什麼?!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萬磁王沒有說話,他只是走上前,用眼神示意北極星進門,北極星
顫抖的手臂推開了房門,走進去之後,她轉身對萬磁王說︰「……你不能進來!」
「你來找***什麼?」北極星又問。
「你最近有了一份新工作……」萬詞王低沉的聲音在走廊當中,不斷回蕩,像是磁力的震顫。
北極星扶著門框深吸了一口氣說︰「沒錯,但那又怎麼樣?你把我開除了,難道還不允許我再找一份新工作嗎?!」
還沒等萬磁王開口,北極星就說︰「好吧,我知道,肯定是X教授又和你說我不讀書,但我就是不喜歡待在那個破學校里!」
「那里有什麼?有一堆小屁孩!你知道他們每天在做什麼嗎?把整個教學樓凍起來,然後再用火燒掉,放電把樹葉全部電掉,或者把牆壁撞一個大洞……」
「你難道要我去和他們玩這些嗎?那群愚蠢的、短視的、永遠只看現在的幼稚鬼!那群還不明白災難已經近在眼前的蠢貨,我怎麼能和他們待在一起?!」
北極星的手死死的捏住門框說︰「你應該離開這里,回仙女座星系去,別出現在我面前!」
「洛娜……」萬磁王開口叫了她的名字,可北極星卻越來越憤怒,她說︰「別這麼叫我!你才沒資格這麼叫我!」
北極星後退了兩步,看著萬磁王的眼楮說︰「別想讓我回到學校里……萬磁王,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拋下了我的母親,她就不會死!」
「如果我的養父母沒有死,我就不會被送去孤兒院,然後送去寄宿學校,我就不會被那群弱小幼稚愚蠢的普通人欺負!」
北極星的胸膛開始不停的起伏,指尖也開始顫抖,她語速飛快的說︰「我做了什麼?我只不過弄斷了那幾個欺負我的人的骨頭,讓他們永遠也不能站起來了,那又怎麼樣?那是他們應得的!」
「他們往我的桌子里塞泥巴塊,往我旁邊的牆壁上抹粘糖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我真後悔我怎麼沒殺了他們!」
「然後呢?那群多事的X戰警找上了我,說我是個罪犯!說我不應該這麼做,說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普通人……去他媽的普通人!」
「本校生欺負轉校生、有錢的欺負沒錢的、父母雙全的欺負單親家庭的,他們還沒有看透這群普通人的本質嗎?他們不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綿羊,而是一群惡心的、隨時準備咬其他人一口的豺狼!」
「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他們更惡毒!但X戰警卻說,要保護他們,關心他們,要和他們站在一起!」
北極星渾身都有些顫抖,她看著萬磁王說︰「而現在,你打算和他們站在一起……滾出去!離開這兒!我不想再看見你!該死的怪物……」
忽然,她听到了磁場的嗡鳴,北極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她本能的在周身凝聚出磁力屏障,可瞬間就破碎了,她在力量上遠不能和萬磁王抗衡。
「你想干什麼?想殺了我嗎?!……你早就想這麼做了,對嗎?!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怪物!!!」
幾乎一瞬間,磁力的風暴包裹了北極星的身體,在風暴散去過後,她癱軟在地上,因為已經昏過去了,因此沒有看到萬磁王臉上的表情。
萬磁王並不憤怒,也不像往常那樣嚴肅和固執,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復雜。
很少有人能看到萬磁王將這麼多情緒表露出來,在大部分的情況下,他永遠都是板著臉,不說一句話。
北極星倒下去的身影,緩緩模糊起來,凝聚成小小的影子,倒影在萬磁王的瞳孔里。
結束了回憶,他面無表情的看向對面的查爾斯,而X教授依舊微笑著,說︰「昨天晚上,你應該照我說的去對小洛娜表示支持了吧?」
「你看,埃里克,父母就是要和子女站在
一起,哪怕她闖禍了,你也得表達出你要保護她的意思,這樣才能體現你對她的愛……」
查爾斯轉動輪椅來到辦公桌旁,說︰「我之前建議過你很多次了,但你都無動于衷,看來,小洛娜對你來說確實是不同的,你居然願意去試一試。」
「有你這樣強大的父親站在身後,她能夠獲得更多的安全感,這樣,才能撫平之前校園霸凌對他造成的傷害……」
查爾斯又轉頭看向萬磁王說︰「孩子總是會大聲哭鬧,但其實他們要的不多,只是一點安全感而已。」
「你必須用實際行動,向他們證明,你永遠站在他們身後,不會離開,不論發生什麼,你們都會在一起,因為你們是親人,親人之間就應該這樣互相支撐……」
「洛娜……」萬磁王的指尖動了一下,他的心中明明有各種各樣的情緒,但這種情緒卻無法轉變成話語,到最後,他說︰「……她的問題很嚴重。」
「嚴重?哪里嚴重?」查爾斯有些疑惑的看向萬磁王,他並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當時,斯塔克給萬磁王打電話,讓他回來,萬磁王還真就回來了,只不過,剛回來就去了澤維爾天才少年學校,見了查爾斯一面。
听說他是因為洛娜回來的,查爾斯就告誡萬磁王,千萬不能沖過去批評北極星。
哪怕要指出她的問題,也必須得先表明自己的態度,那就是,作為你的父親,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不論出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于是,萬磁王就去了。
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北極星和萬磁王描述的那天晚上的場景截然相反,席勒和查爾斯這兩位心理醫生領會的也截然相反。
席勒從北極星的描述當中,腦補出了一場大型恐怖片,哪怕刨除其中的倫理部分,也非常詭異和恐怖。
可由于查爾斯問萬磁王昨晚是否順利的時候,他點了點頭,查爾斯就覺得,昨天晚上父女兩人肯定坐在一起親密的談了心,讓原本淡漠的感情,更進一步,變成了親人。
這就導致,這兩位心理醫生分別對這對父女開導的方向,截然不同,南轅北轍。
「好吧,洛娜小姐,我可以這麼叫你吧?因為,你知道查爾斯和你父親的關系比較近,所以你不願意去找他,才來找我……」
「你會來主動找心理醫生,就說明,你覺得自己的心理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你覺得,最近的生活有什麼變化嗎?可以和我說說嗎?」席勒看向對面的北極星問道。
「變化?」北極星皺著眉,低下頭,顯得非常疲倦,她說︰「我最近很累,甚至沒力氣抬胳膊……」
席勒拿出一本病歷開始寫,發現席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北極星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席勒頭也不抬的問︰「最近工作很忙嗎?有休息幾天放松一下嗎?」
「前幾天確實挺累的,但後來就好多了,我沒有休假,我覺得我也不需要休假,在仙女座星系的時候,我甚至可以這樣連續工作兩個月。」
席勒挑了一下眉,說︰「洛娜小姐,人都是需要休息的,如果你覺得自己有什麼時候不需要休息了,很有可能是某些其他的情緒在促使你這麼做,這種情緒蒙蔽了你的大腦,讓它分泌太多的腎上腺素,讓你一直處于亢奮的情緒當中,這不是好事。」
「你在仙女座星系工作的時候,腦子里在想什麼?」席勒問道。
沒想到,北極星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一句︰「我在想……變種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