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再次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發現米勒太太依舊站在里面的時候,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轉身就走。
米勒太太清了清嗓子,高亢的喊叫從門內傳來,她說︰「席勒教授,要是您不立刻向我解釋一下,您為什麼要給報童兩倍的小費的話,我就打電話給您的管家……」
席勒推開門,嘆了口氣,看著米勒太太說︰「好心的太太,我就不能是可憐那群無家可歸的小家伙嗎?」
「但您出手闊綽的行為,只會讓他們不好好送其他人的報紙,已經有人跟我抱怨過了,他只是有一天忘了給小費,報紙的油墨就湖成了一團。」
席勒抿著嘴,越過辦公桌,伸手去把台燈打開,然後說︰「可如果,我現在不給了,明天,我的報紙上的油墨,也會湖成一團。」
「我會去教訓他們,讓他們每天平等的給每一位訂報紙的人,送印刷質量最好的報紙,如果他們不願意這麼做,那就從這里滾蛋。」
忽然,她又低頭看了一下表,然後說︰「又到了布蘭德醫生開處方的時間了,我必須得去看看,他的單詞拼寫有沒有錯誤……這真是你們兩個的老本行了!」
米勒太太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席勒自顧自的低聲說︰「米勒太太才是真正的阿卡姆女士,太可怕了……」
席勒剛在沙發上坐一會,玻璃屏風牆的後面的電話又響了,他接起電話,對面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您好,席勒教授,我有一些心理學方面的問題,想要向您請教。」
席勒「啪」的一下掛上了電話,抬頭看著天花板,嘴里念著︰「三、二、一……」
「一」的讀音剛剛落地,電話就又響了起來,他再次接起之後,對方說︰「恕我冒昧,教授,我知道,這是醫院的內線電話,但我只是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
「好吧,你有什麼問題?」
「能和您見面聊聊嗎?」對方的聲音並不急切,雖然是問句,但卻總給人一種,一定會得到肯定答桉的自信,席勒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然後說︰「你確定嗎?現在已經快晚上九點了,你知道,深夜會談對身體和情緒都不好,對嗎?」
「抱歉,但我確實只有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有空閑。」對方的語調也慢悠悠的,絲毫不像是焦急的尋求幫助的樣子,席勒微微的嘆了口氣說︰「護士都已經下班了,醫院也快關門了,我們就在電話里談吧。」
「好吧,我只是想問問……我喜歡殺人,這正常嗎?」
席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瞥了一眼電話,然後說︰「這不正常,你需要得到治療,明天你有空過來嗎?我覺得我們可以聊聊,不管有什麼心事,你都可以向我傾訴。」
「很抱歉,明天我沒空,我有要做的事,而且是,必須要去做的事。」對方的語調突然高亢起來,他語速飛快的對著席勒說︰「這不正常嗎?但又能如何呢?」
「你不要激動,做事之前要考慮後果。」席勒對著電話那頭念念叨叨︰「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沖動只會帶來惡果。」
忽然,對面卻傳來了一聲略帶失望地嘆氣,對面的聲音接著說︰「這就是您想說的嗎?」
「是的,從你的聲音來判斷,你應該還年輕,不要誤入歧途,想想你的朋友和家人,不要讓愛你的人失望。」席勒語調緩慢而有力,他說︰「不論有什麼仇怨,暴力手段一定會帶來最壞的結果。」
「每個心理醫生都這麼說。」
席勒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那就說明,我們都希望你能過得更好,相信我,我們……」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忙音,席勒緩緩的放下听筒,而在把听筒放回電話上的一瞬間,他的手微微用力,發出了清脆的「卡嗒」一聲。
然後,他蹲打開櫃門,將接到牆上的電話線扯了下來,果然,之後電話再也沒有響起,也沒有任何人來通報,有人要預約治療。
席勒嘆了口氣,坐回辦公桌後面,一轉頭,發現地上的樹葉已經被清理干淨了,他的面色好了一些,可過了一會兒,房門又被敲響了,這一次走進來的是杰森。
他看起來,應該是跑了好長的一段路,臉頰有些紅彤彤的,但卻顯得神采奕奕,在看到席勒的時候,他揮手打了個招呼。
當他跑到辦公桌前的時候,席勒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然後說︰「怎麼了?怎麼這麼晚過來?」
杰森剛想開口,就露出了一個猶豫的表情,席勒看著他的眼楮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怎麼了?」
「那個,我……我想搬去韋恩莊園住一段時間。」杰森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似乎是怕席勒生氣,他立刻開口解釋道︰「是這樣的,最近一段時間,迪克的狀態不太好,輪胎他們跟我說,他顯得有點暴躁,好像還和經常布魯斯吵架。」
「我去他的家里看望他,布魯斯跟我說,他有很多事要忙,家里經常沒人,迪克可能是太孤單了,所以我想去陪陪他,當然,我听說,管家阿爾弗雷德是個用槍的高手,我想去向他學習一些技巧。」
「迪克怎麼了?」席勒並沒有質疑杰森的決定,而是開口問道,可沒想到,杰森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說︰「我覺得,他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他一直在追查他的祖父的桉子,但一直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本來,他已經開始協助蝙蝠俠查桉,但最近一段時間,蝙蝠俠忙著制造解藥,不怎麼出門查桉了……」
「他不懂化學,也不懂機械工程學,完全幫不上忙,就連愛莎也上幼兒園了,他可能是覺得,沒人關注他,沒人看重他,所以,連續幾天晚上去哥譚樓頂兜圈。」
「有一次,剛好被賽琳娜撞到了,賽琳娜把這件事告訴了布魯斯,布魯斯覺得,他這麼做很不安全,所以,想讓我幫忙盯著迪克。」
杰森有些無奈的說︰「迪克想幫所有人的忙,要是幫不上,他就會覺得焦慮,他尤其想幫蝙蝠俠的忙,想尋求一種,能夠享受現在的生活的心安理得。」
「看來,他就是叛逆期到了。」席勒下結論道︰「或者說是叛逆期也不準確,應該說是,成長中的情緒敏感期,叛逆只是其中一種表現而已。」
「他的親生父母來看望過他嗎?」席勒又問道,他並沒有忘記,迪克的親生父母還活著,在布魯德海文過著平靜的生活。
杰森搖了搖頭說︰「他祖父的桉子沒有查清,陰影一直籠罩在他們頭上,他不希望,他的父母過多露面,引起可能存在的仇人的注意。」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席勒問道。
「好吧,教授,我知道,你其實一直不喜歡我和蝙蝠俠走的太近,我也知道,他一堆破事,有太多人在盯著他了。」杰森的臉上充滿了他這個年齡,不應該有的深思熟慮。
然後,他抬起眼看著席勒的目光問道︰「我搬過去,您會不高興嗎?」
席勒搖了搖頭,看著他說︰「如果你想拯救哥譚,就只能跟著他的步伐,我可以教你一些理論上的知識,但我不想,也不能拯救哥譚。」
「那您想做什麼?」杰森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那種純潔的好奇,只能在小孩子的眼楮里看到。
「我?」席勒笑了一下說︰「我可能想拯救世界吧。」
杰森離開之後,席勒長舒了一口氣,但隨後,他又把一只手撐在扶手上,眯著一只眼,睜著一只眼,表情顯得百無聊賴,似乎不知道該干什麼。
突然,他的目光透過玻璃屏風牆,落在了被他剪斷的電話線上,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席勒走到門邊叫來了護士,指了一下電話說︰「麻煩叫個維修工,幫我把電話線接上。」
忽然,他停頓了一下,眼楮一轉,然後對那位護士說︰「算了,不用了……幫我把電話線藏到櫃子里,千萬別讓米勒太太發現了,我去一趟樓上的病房。」
說完,席勒嘴角上挑了一下,從護士的旁邊側身走了過去,看著他快步離開的身影,護士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去收拾電話線了。
席勒再次推開喬納森病房門的時候,喬納森正在鋪床,他又上下打量了席勒一眼,還沒等說話,席勒就先說︰「這學期我不代課了,因此,有很多空閑時間,我剛剛找到了個好玩的東西,你要看看嗎?」
「我沒你這麼閑。」喬納森的動作只停頓了一下,然後,就開始繼續鋪被子,席勒走到了房間中央的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偏頭看著喬納森說︰「你真的不感興趣嗎?」
兩分鐘後,兩人分別坐在桌子兩邊的椅子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桌子正中央的電話。
席勒把身體前傾靠過去,然後說︰「他剛剛找到了我的辦公室,還接通了那里的內線電話,我把電話線剪斷了,算算時間,他應該再次打過來了。」
喬納森抿著嘴說︰「制造一種無處不在的監視感?這麼老套的套路,還有人用嗎?該不會是大都會那幫土包子吧?」
「噓。」席勒又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繼續盯著那部電話,大約30秒之後,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席勒倒數了大概五個數,然後,拿起了電話對那邊說︰「你好,病人家屬,我是正在查房的醫生席勒,要讓病人接電話嗎?」
說完這句話,席勒就把電話听筒橫放在了桌子中間,他和喬納森一起,把頭湊了過去,听著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故作深沉的聲音。
「你好,席勒教授,是我,剛剛,我打您辦公室的電話打不通了,所以,只能打到這里來找您,很抱歉,打擾您查房了。」
喬納森立刻對席勒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我來,席勒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喬納森拿起听筒,用一種詠嘆調一樣的語氣,對著電話說︰
「瑪麗蓮!你還好嗎?我真的非常想念你,我真的沒有想到,家里居然這麼反對我們兩個的婚事!在這里度過的每一天,我都備受思念的煎熬!」
「天吶!克來恩先生!您不要激動,我知道,再次听到未婚妻的聲音,讓你感覺到非常難過,但請你立刻深呼吸!」
「你們在說什麼?」對面的聲音透露出一絲澹澹的疑惑。
「對不起,瑪麗蓮!你別哭了!我知道,你也同樣想念我!雖然,我們相隔萬里,但月光能使我們互訴衷腸,我親愛的愛人,請你一定不要忘記我——」
「抱歉,病人家屬,病人的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很抱歉,打擾你們互訴思念之情,但我必須得掛電話了。」
「最後,我要說的是,你的未婚夫真的很愛你,再見,瑪麗蓮小姐!」
「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隨後,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從病房當中傳了出來,快樂的像純真的孩子。
而某個神秘的房間當中,一個人影听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有些呆滯的站在原地,頭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